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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学校操场 日 外
鲜艳的国旗迎风飘扬。
旗杆跟前摆放一排学生桌，做成会场的主席台，一条条幅横在主席台上面，条幅上有一行显眼的大字——上甘岭老兵德育报告会。
老书记、李继德，还有两位校干部模样的人并排坐在主席台上。
老师和学生在台下混着坐了五六排，每排大约七八个人。因为人少，会场显得比较局促。
李继德激动地作报告：……，同学们，黄继光用生命为部队赢得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就因为有了这宝贵的一分钟，咱们的战士高喊着“保家卫国”、“为黄继光报仇”等口号，冲上了敌人碉堡，重新夺回了597.9高地。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继德起身向台下鞠躬。
52、学校门口 日 外
学校铁门上边的墙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木李镇三圣小学。
刚刚在主席台就坐的两位校干部送李继德和老书记走向校门。
老书记扶石头砌成的墙面站住，拍一拍：三哥，还记得不——为了让孩子都有学上，咱当初用小车推石方，可是连个公分都不记啊！
校干部甲感慨地：农村的教育落后啊！（使劲摇摇头）现在的农村，都是老头老太太带孩子，也就是给个吃饱穿暖，正确的教育引导根本谈不上。
李继德表情沉重：这，才是城乡之间的真正差距！
校干部乙：我们特别希望，通过记者的报道，能让更多的人明白：即便农村的败落不可避免，也绝不能以牺牲孩子获得健全人格的教育为代价。（苦笑一下，看看老书记）很可惜，记者没有来。
李继德一愣：记者？
老书记赶紧岔开话题：所……所以嘛，要多搞德育报告会。
李继德还要说什么，老书记一把拉着李继德快速离开，同时对两位校领导挥挥手。
老书记：留步留步！
两位校领导客气地连连点头，挥手道别。
走出几步后，李继德一把拉住老书记：你约了记者？
老书记嘘一下，侧脸看一看还在门口目送他们的校领导，然后对着李继德悄声说：就是搞点噱头，调调他们的胃口。
李继德怒，甩开老书记，大声责问：你怎能这样？！
老书记怕被目送他们的校领导听见，赶忙回头看一下两位，向他们摆摆手，转身生气地瞪着李继德：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李继德负气地，一扭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老书记自责地摇摇头，快步追上去：三哥，你听我说——
李继德不理睬，继续快步前行。
老书记懊恼地：不想点法子，这事儿就成不了——没有上级的正规通知，人家根本不愿意你来作什么狗屁报告！
李继德一愣，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啥？
老书记语气软下来：他们有他们的难处——一方面家长抱怨教学质量差，千方百计把孩子往城里转；一方面师资力量不足，年轻人不愿到咱农村来；还有……
李继德摆摆手示意老书记别再讲，他慢慢回头，慢慢挪动着往前走，额头的青筋清晰地鼓起来。
53、李继德家大门口 日 外
李继德坐在树阴下的马扎上编麦秸草苫子，手里不停地编拧，脚下把编好的部分踩住固定，从他锁着眉头的表情能明显看出他正专注地思考问题。
援军两口子气哼哼地从街上向着家门口方向走来。
李继德没看到儿子和媳妇的出现，仍沉浸在自己的事儿中。
援军三步两步走近，大声地：爹！
李继德一愣怔，抬眼看看掐腰站着的二儿子和儿媳妇，没搭腔。
援军有点气势受挫，掐腰的手放下来，语气也软了：爹，……
援军媳妇做一个小动作，悄悄在援军背上扭一把，援军疼得难受，忍着不出声，一面呲牙咧嘴，一面梗起脖子来。
援军：今天，说……说啥俺也得和你理论理论！
李继德继续低头编草苫子，不言语。
援军媳妇：他爷爷，俺不识字，也弄不懂你们那些大破天的事儿，可起码地，你不能给俺们做晚辈的抽梯子拆台吧？
李继德仍不语。
援军：爹，你倒是说话呀！（手指长街方向）去给那些鸡毛孩儿作报告不是挺能说的嘛，现在咋哑巴了？
这时，李老伴提着擀面杖从饭棚子里跑出来，一手指着援军，举起擀面杖：你个二贼，咋跟你爹说话呢？！
援军吓得抱头跑。
李老伴在后面追：别跑！你和俺说明白，谁是儿子谁是爹？！
援军媳妇伸手去拉扯着劝阻李老伴：他奶奶，他奶奶……
李继德毫无反应，继续低头编草苫子。
援军边跑边喊：（带着哭腔）俺的亲娘哎，你别护着俺爹啦！就他……他一句话，小帅的女朋友吹了！
李老伴惊得一下站住，擀面杖也掉在地上：啥？
援军媳妇一把扶住气喘吁吁的援军，冲着两位老人撒气：老人也得有个老人的样儿，你们……你们这不是造孽嘛！
李继德猛地抬起黑红的脸，一脸吃惊。
54、李继德家里屋 夜 内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窗台和靠近窗台的半个床。
李继德和老伴分头睡卧，李继德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棱角分明，从他委屈的表情和轻轻抽泣的鼻息中，明显看出他正被梦中的事情感动着。
【闪回】
上甘岭的夜景，偶尔有枪声划过。
我军坑道中，年轻的志愿军战士两个一组裹在一起取暖——共铺一床被共盖一床被。
年轻的李继德和黄继光背对背裹在一个被筒里。
李继德肩头抽动着在轻声抽泣。
黄继光悄声问：怎么了小李子，冷吗?
李继德不吱声。
黄继光转头给李继德掖被子，李继德惊醒，脑袋一下缩进被筒，不再抽泣。
黄继光的胳膊、肩部和半边身体却露出来。
【闪回结束】
李继德一下惊醒，他摸索着起身，走向外屋。
55、李继德家堂屋 夜 内
门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地面上，清白。
李继德的老年手机搁在八仙桌的桌面上，昏暗中透过手机看向李继德，能看到他闭眼坐在八仙桌右侧椅子上，锁着眉头，闭着眼。
突然，李继德睁开眼，打开灯，伸手抓起手机播出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在右耳边。
老年手机里传出音乐铃声。
电话接通，李继德：喂！……
56、大儿子家 夜 内
大儿子穿着大裤衩从卧室走向客厅，打开灯，睡眼惺松地接听手机。
大儿子搓着脸，压着声音：（急切地）啥事儿呀爹？
李继德：（OS）：没啥事儿，俺就是睡不着了。
大儿子松口气：半夜三更的，吓我一跳！
电话里传出李继德的画外音：（OS）拥军，……（顿一顿）俺突然想起来，1953年的那个冬天特别冷！……
大儿子一怔，心疼地：爹，你又失眠了？
57、校车上 日 内
黄色校车在路上疾驰，车窗外的白杨树，一棵棵快速倒向后面。
李继德和老书记都坐在最后排，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左顾右盼地看着车里的孩子们。
学生们都没戴红领巾，七扭八歪地坐着，各自玩自己的。
一个年轻女老师站在司机侧背后位置，依抱在护栏上，不时提醒调皮的同学：
——李晨，请回到自己的位置！
——张亚林，不要把手伸出窗外！
——李泽震、崔正浩，不要打闹！
……
突然，李继德扯着嗓子唱起部队的老歌：反对武装日本!日本必须走向民主，亚洲必须走向和平。美帝国主义要武装日本，我们坚决不答应!……
同学们被吸引，都停下自己的事儿，看向两位老爷爷，乱糟糟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女老师微笑着看着李继德，翘起大拇指。
58、路上 日 外
黄色校车一路飞驰。
车上人们的歌声随风飘扬：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李继德苍老的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混在激昂的童声里，很特别。
老书记嘴巴张合，唱得很卖力，满脸笑容，眼里却噙着泪花。
司机小王和女老师也放声歌唱，满脸笑容。
59、路上 黄昏 外
女教师、小王各自推着自行车，一左一右陪李继德和老书记说着话，一起往前走。
老书记轻轻摇着两条红领巾，哼唱着：……，美帝国主义要武装日本，我们坚决不答应!（停下哼唱，感慨地）还是老歌好听！一唱起来，就像回到了当年！（看向司机小王）年轻人，你会不会唱？
小王摇摇头：唱不了唱不了。（扬一扬手机）本想发个朋友圈，可网上居然搜不到这首歌！
李继德吃惊地：不会吧！
女教师笑：我也搜了，确实没有！
老书记：六十多年了，老掉牙的东西，年轻人不喜欢。
李继德一把夺过被老书记拧缠在一起在手里的红领巾，递给女老师：俺实在憋不住了，谁能给俺解释解释——现在的学生娃，为啥都不戴红领巾呢？
女老师接过李继德递来的红领巾：小学生守则是要求佩戴的，可是……
李继德认真而专注地听着。
老书记意识到气氛不对，想打圆场，被李继德一下按住。
李继德努嘴示意他好好听女老师怎么解释，老书记会意，不再说话。
女老师愣了几秒，突然话锋一转，对着司机小王：你媳妇穿婚纱可真漂亮，从哪拍的？
老书记插话：是俺表侄女人漂亮！（拍拍小王的肩）是不是表侄女婿？
李继德追问女老师：可是什么？
女老师尴尬地：可……可是，……
小王插话替女教师解围：重大场合还是要戴的。平时吧，孩子们互相拽着红领巾撕扯，是很危险的，所以……
女老师：对。孩子安全是头等大事儿！
李继德点点头：哦。
女老师沉一下：还有个事儿——
李继德和老书记同时看向女教师。
女老师：校长让我转告二位，跟校车讲传统这事儿得停下。一来，……
李继德着急地：为啥？
女老师：两位爷爷的年龄摆那呢，对吧。（观察一下两位的反应）校长是为两位的安全着想；再者，陌生人上校车也不符合相关的规定。
李继德转向老书记：看看，咱都成陌生人了！
老书记无奈的一摊双手。
女老师向李继德和老书记道别：我得带孩子，所以……
老书记赶紧答应：好好好。
女教师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去。
李继德转向司机小王，埋怨：小同志，咱不是都谈妥了吗？
司机小王为难地叹气：唉……，违反管理规定的黑锅，俺可不能背！（转向老书记，求援的口吻）表姑父，你说是不是?
黑屏。
60、老书记家大门口 晨 外
李继德站在门前，撞着门环敲门。
过了一会儿，仍没人开门。
李继德犯嘀咕，抽出烟袋，蹲下来抽烟。
又过了一会儿，太阳转过东边的二层小楼，照射在大门上。
这时，门锁旁边的观察孔悄悄打开，老书记露出两只眼睛向外张望。
李继德听到了动静，一下站起来：咋不开门呢伙计？
老书记苦着脸，支支吾吾：没……没听见。
李继德笑着磕磕烟袋锅：没听见？！
老书记摇头叹气：唉，……（索性打开门，走出来）干脆直说了吧——你弟妹不让俺再跟你瞎掺和！
李继德笑容僵住：啥？
老书记进一步解释：表侄女找上门了，不知道跟你弟妹叨叨了些啥！
李继德哭笑不得。
这时，援军两口子一溜小跑来到老书记家大门口。
老书记：跑啥呢，急急火火地？
援军没回答，径自拉着李继德的胳膊肘儿不放：爹，快回家吧！
援军媳妇对着老书记没头没脑地说：六叔，你倒是带着小帅他爷爷干点正经事儿啊，整天瞎胡闹——种着人家的地，荒了自家的田——也不知道你们做老人的，算的啥账！
李继德一甩膀子，没甩开援军，怒气一下升起：撒手！
援军眉头拧成疙瘩，较着劲儿不撒手。
李继德转向援军媳妇：到底有啥事儿？
援军媳妇：出大事儿了——常胜公司把咱给告了！
老书记一惊：告了？
李继德闻听：常胜呢？
援军媳妇：他呀，早躲起来了！
李继德身子一趔趄，闭上眼，手捂脑门，满脸痛苦状。
老书记一把扶住李继德，冲着援军喊：快，叫救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