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守一长舒一口气,心爱的儿子龙飞这么快就过了第一关,修炼出了第一道彩虹,红色彩虹环绕于身。这一切都是他在梦里看到的。更确切地说,或许应该说是他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影像中看见儿子龙飞面对虫王拿起龙凤笔作生死对决的最后关头,他心急如焚却无法出手相帮。龙飞从没有把他当亲生的爹,他无法发力却只有干着急。倒是阿红急中生智,在关键时刻鼓动那听话的小龙助了龙飞一臂之力,使得他打败虫王,顺利过了第一关,获取了第一道彩虹。
龙守一那天离开翰墨轩后,朝着东方紧赶慢赶,凭着她对阿红身上那特殊气味的敏感,和她一路上留下的七彩鸟,他很快就来到了阿红的身边。阿红是懂他的,心里分明想着他一定会追随过来,见到他一脸的歉意:“对不起,我没看好飞儿,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龙守一说:“飞儿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其实是我鼓动他去东方第一山的。如果他能平安归来,就一定会认你这个亲娘的。”
她说:“我是情急之下,胡乱说出一个东方第一山来应付他。你却是认真编造一个谎言来骗他。还抬出什么和尚大师一起来骗自己的儿子。”
他说:“谎也有善谎和恶谎,善谎是想办法让人接受善意。要是不把和尚抬出来,任凭你我苦口婆心的,飞儿能相信吗?”
她奇怪:“那和尚大师怎么就会配合你呢?”
他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那本来就是骗人钱财的和尚。”
那天他去不空山找那个普慧大师时,寺庙里人不是很多。看着人人脸上都是一脸虔诚,他心想,明明都知道那和尚是在骗人钱财,却总是被骗得心安理得。一个个认真排着队听那和尚口吐莲花,晕乎乎过后拿钱换取大师开过光的宝物兴高采烈地离开。轮到他时,不等和尚问他生辰八字,他抢先凑上前去说只求一句话。和尚莫名其妙问他,一句话该值多少钱?他把事先准备好的钱银悄悄塞给和尚说,两天后有一个叫龙飞的十七岁少年前来,你只要对他说出东方第一山,这些钱就是你的。和尚暗暗掂了掂手里的钱银,显得免为其难地答应说,好吧,愿为施主解难。
阿红面朝东方双掌合十:“菩萨保佑,飞儿能平安到达东方第一山。”
龙守一伸手揽住阿红:“也保佑我们能平安到达东方第一山。”
她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听了他讲儿子龙飞经历的这一切,不无担忧地问:“你说的要是真的话,飞儿身边出现的那个小宝会是谁呢?”
那个小宝他似曾相识,却使劲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年纪大了,事情看得透了,记忆力却差了。他安慰她说:“肯定是御笔镇谁家的孩子,跟飞儿一路做个伴最好不过。”
她仍然很不放心地问:“龙飞再往前走会遇到些什么呢?”
他说:“天色不早,又起风了,我们快往前赶吧。”
一路上除了阿红,龙守一的脑子里时刻缠绕着龙飞,一路随他向东前行。走着走着,前路被一座山峰阻断。山峰背阳,上面稀稀落落长着一些杂草。紧挨着山峰旁边兀立着一块稍矮些的往里凹陷的石壁,石壁光溜溜的顶部竟然生长着一蓬茂盛的青草。暮色中阿红也看见了那块高耸的石壁,对他说:“前面好像有个山洞。”
两个人拉着手走近前一看,哪是什么山洞。龙守一看着有趣,却不想说出来,故意问阿红:“你看看这像是什么?”
阿红回答:“不就是个浅浅的山洞吗?”
他再问:“仔细看看像什么。”
看着他一脸的邪笑,她笑着反问道:“不就像个山洞吗?”
他忍不住把她拉近身边:“你这个笨女人,难道看不出这很像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仔细看来还真像是这么回事,禁不住羞红着脸说:“亏你想得出来。”
他跳进了石洞,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我不光要想,我还要做呢。”
她惊叫一声:“慢点,别以为你还是十八岁。”
她说:“我现在就是十八岁,不信你摸摸看。”
石洞很浅很小,两个人只能贴着身子站在里面,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坚硬和冲动。那股冲动强烈地冲击着她,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无比柔软。她感觉全身乏力,一口滚烫的气吹到他脸上:“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母亲的身体里,你能做吗?”
他说:“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新的生命,母亲应该是高兴的。”
他从小就失去母亲,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母亲的身体里一定是十分温暖,生长着蓬勃的生命。身边冰冷的岩石都被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身体摩擦得渐渐滚烫,面对他的不管不顾,她不无担忧:“一路上真要是怀上了就麻烦。”
他大声说:“正好,名字早就想好了,生个女儿叫凤舞,还可以帮她哥哥一起认亲娘。凤舞!凤舞!凤舞……”
他狂喊着,脑子里奇怪地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此行他心里还有一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那是他和赵红英的秘密,是不能说给眼前这个女人听的秘密。当年赵红英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牢记在心,赵红英说起东方好,他就十分向往东方。赵红英的每一句话他都很当真,差一点就和赵红英共同踏上东方之路。只是当年爹说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夜幕像帷幕突然降临,四周漆黑一片,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体温让他倍感温暖。眼前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他此生接触到的第三个女人。江月兰天生就是他的妻子,两个人在一起过的就是日子。跟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就是生活了。而那个时刻出现在脑海里的赵红英,如果跟她在一起的话,那肯定过的就是戏中的生活……
“烫!烫!”阿红像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用手掌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正常。问她:“是不是做梦了?”
她说:“是呀,梦里和你一起朝着太阳走去。走着走着,那太阳突然往下掉,我赶忙伸手去抱,把我烫醒了。”
天已大亮,太阳却被挡在山的那一面。离开那个浅浅的石洞,他忍不住回头张望一阵,突然说:“我明白了!”
她问:“你又明白什么了?”
他说:“人分公母男女,山有阴阳向背,这山应该叫阴阳山。我们走的是阴山,飞儿可能是走的是阳山,阳山那边一定长有男性那雄伟的东西,否则这山也不会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她说:“你还真会想象,只是阴阳山不好听,不如叫姻缘山。”
他回过头指着遥远的一座山峰问:“你看那座山还像笔架山吗?我们从这背面看过去倒像一座五指山,困住孙悟空的五指山。”
她说:“也许是山的前面有个御笔镇。”
他说:“所以说,爱叫啥就是啥,就叫它‘姻缘山’吧。”
她说:“飞儿身边要是一个女孩子一同走过这姻缘山就好了。”
他说:“说不定前往东方的路上会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他。”
她说:“千万别像我们有缘无姻。”
他说:“这次要是能够平安回去,一定要热热闹闹补办一场。”
她说:“为什么要等回去?到了东方第一山见到飞儿后我们就办,太阳作证。”
他说:“好,太阳作证!”
他后悔匆忙出门,没有来得及带上文房四宝,那灰白光滑的崖壁分明就是等着他来题写山名。他急得在身边一阵抓摸。
她善解人意地问道:“你手痒了吧?”
他说:“我还心痒呢。”
她说:“我这里有帮你止痒的。”
他眼看着她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卷白布,很小心地展开后,里面裹着一只小毛笔。那还是龙飞出生那年他亲手为她制作的一支兼毫。他属兔,她小他十九岁、属狗,他们的飞儿属羊。他便用兔毛、狗毛、羊毛,和飞儿的胎毛做了一支小兼毫。笔做好后她给笔起了个名字,叫“一家亲”,并要他将那名字刻在了笔杆上。
布卷完全展开后,现出一幅图画,画中左下角一只兔子和一只稍小点的狗抱成一团,他们上方不远的地方单独一只小羊脚下扬起一片尘埃,面都朝着东方。东方也就是画的右上角,兔狗羊终于抱在了一起。他们身边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峰顶一轮太阳放射出无数道光芒。他兴奋地将“一家亲”抢在手里,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发出一声脆响。吓得她连忙将他推开:“被人看见了。”
这话让他听了一阵心酸,大声囔道:“这里除了老天爷没有人能看到的,我就是要让老天爷知道我的心!”
她说:“你的心我知道就行。”
他拿着“一家亲”在光滑的石壁上比划了几下:“可惜没有墨。”
她说:“稍等。”
不大一会儿,只见她用一片野芋叶子包裹着一包红色的果子走过来,用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在里面捣弄一阵,递给他:“红墨,试试。”
他闻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他不禁想起老中医胡满林那酒墨,用笔蘸着送进嘴里舔了舔,酸酸甜甜的。哪怕过若干年后,他也不会忘记这红墨酸酸甜甜的滋味。
她呆望着山峰:“不知飞儿会不会挨饿。”
他安慰她说:“这山上到处是野果子,饿不着他的。”
她听了更是担心:“这野果很多是有毒的,吃错了会要命。”
是呀,与其当初只教他读书写字,还不如多教他识别野果子。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他让她把野果捣就的红墨捧在手里,拿起“一家亲”在光滑的石壁上题写三个大字:姻缘山。仔细看看感觉不妥,那字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便捡来一块硬硬的石块,用石块的尖头顺着写好的字体笔划使劲凿刻,然后再用毛笔蘸着红墨填描一遍,“姻缘山”三个字变得特别醒目。
见他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她从他手里接过“一家亲”,在展开的布画上顺着那太阳放射的光芒认真地填描出两道红色。他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解释说:“这是表示我们去东方第一山的路上走了两天,这两天是晴天。晴天是红色,阴天是蓝色,雨天是绿色,雪天是白色,大风天是黄色。”
他好奇地问:“你哪来这么多种颜色的墨水?”
她随意指了指:“这漫山遍野什么颜色没有呀?”
她一边说一边卷起布画,仍然把那支“一家亲”卷进中间。她想要翻过山去,找到他们心爱的飞儿。他说:“等我们辛辛苦苦翻过去,他们已经走远了。只要不丢失目标,路由他自己选择吧。”
离开御笔镇,走出翰墨轩后,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变得让她时时不安,总有些不放心。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不管不顾地和她在一起了。一直以来,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在她的怀里什么都不管不顾地睡上一觉。地当床来天当被,阿红是床来阿红是被。也许是夜里在这个浅浅的山洞里爱得太狠,说起话来竟然有气无力,还夹杂着几声咳嗽。她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不停地揉:“不会是受了风寒吧?年岁不饶人,自己要爱惜身体。”
他笑着说:“放心吧,不到东方第一山我是不会倒下的。”
为了证明自己,他牵着她的手就要往一棵空了心的大树洞里跳,吓得她直喊:“小心点!”
她凑近树洞看了看:“天啦,你也不看看这个树洞里有什么,有多深,多危险呀。”
看到树洞里有一只鸟窝,窝里有一窝鸟蛋,鸟蛋是麻色的,比翰墨轩里养的鸡生的蛋稍小些。她高兴坏了:“这下飞儿不怕饿着了。”
她很小心地往外捡着鸟蛋,一边捡一边嘴里数着一、二、三、四……。快捡完了,突然感觉不妥:“要是鸟娘回来发现蛋宝宝没了,会有多伤心。”
于是,她又将捡出来的鸟蛋一个一个很小心地放回鸟窝,仍然是一边捡一边数着数,生怕会漏掉一个。放妥当后,连忙对他说:“我们快往前赶吧,我这还给飞儿他们留着两个竹筒饭呢。”
他说:“飞儿走飞儿的路,我们走我们的路。从现在起,我们要过好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日子过得赛神仙,一天胜过一年。”
离开树洞走出不远,有一个岔路口。她选择了朝东的方向,在岔路口放下了一只七彩鸟。她不知道她的飞儿能不能看到。
龙飞睁开眼来,四周一片漆黑。他怀疑自己仍然还在梦中,一个无边无际的梦。他努力睁开双眼,不远处一束亮光从头顶刺射下来,分外耀眼。只有太阳才能发射出如此强烈的光芒,他确定不是在做梦。待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他看清自己身处一个洞里,身边竟然还坐着一尊浑身乌黑的泥菩萨。他想起不空山的悬福寺,想起胡娘平日在翰墨轩点香敬菩萨的姿态,胡娘曾经说过,这个世上除了爹娘只能相信菩萨天神。他连忙双掌合十,对着泥菩萨作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没想到泥菩萨竟然对着他开口说了话:“我不是菩萨,和你一样是人。”
他听了更是受到惊吓:“你怎么是人?明明是泥塑的菩萨。”
泥菩萨说:“你仔细看看我的身子,跟泥塑的菩萨有什么不同。”
他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这尊泥菩萨,除了赤身裸体没有什么区别呀。见他摇着头,泥菩萨忍不住说:“你见过塑菩萨塑出鸡巴来的吗?”
他看了看泥菩萨两腿根部夹着的那一坨,那确实是他从前没有见到过哪尊菩萨会塑出那坨东西来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裆部,同样裸露着那坨东西,被一层黑泥包裹着,显得比印象中的粗壮了许多。原来自己也是赤身裸体,被黑泥包裹着。他想起了一同遭遇大风的小宝,问道:“我朋友呢?”
泥菩萨说:“他身体底子比你强,风邪只侵入了表皮,没你中的深,此时正在洞里四处转悠。等我们用完餐去找他。”
“用餐?我们用餐?”他看了看身旁,除了墨黑的泥巴什么都没有。
泥菩萨笑着问他:“你感觉到饿吗?”
他印象中很久没有吃过饭了,吃饭仿佛还是前生世的事了。按理说肚子应该很空很饿,可是他仍感觉浑身有劲,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不吃不喝?从不知道撒谎的龙飞老老实实回答说:“不饿。”
“不错,这些黑泥就是我们的食物。”这个回答让龙飞大失所望,尽管他也不清楚这个洞里能拿出些什么来用餐,但他打算不管是什么尽量把肚子填满能管上一阵子就行,没想到食物就是这些涂在身上的黑泥。
泥菩萨说:“洞里这些黑泥里面肯定含有我们人体需要的多种养料,身在其中根本就感觉不到饥饿。我除了偶尔从洞口捡拾些掉进洞的野果解解嘴馋,从来就不需要吃饭。”
龙飞好奇地问:“你在这个洞里多久了?”
“有多久了?这还真是个问题。”泥菩萨举起一只手挠了挠乌黑的泥头,“这个问题得想很久,用餐时间过了,先随我冲去这身污泥。”
龙飞站了起来,身上明显又有了力气。他随泥菩萨走进山洞深处的一个水坑里,水有些温热,泡得周身暖融融的浑身通透。身边的泥菩萨也显露出了凡人的肉身,除了皮肤白些,身上的肉也比自己多些。
龙飞问他:“你不再是泥菩萨了,该怎么称呼你?”
他脱口而出:“我叫林中埋。”
记不住进洞时间,自己的名字倒是记得很清楚。龙飞笑了:“应该叫洞中埋。”
“姓名是父母所赐,就像身体发肤,不能随意改动。”林中埋一本正经地说,“你父母给了你什么名字呢?”
龙飞答道:“龙飞。”
林中埋说:“龙飞凤舞,男左女右。”
龙飞忙问:“你知道什么是龙飞凤舞?”
林中埋说:“我信口开河。”
龙飞看了看幽暗的四周,问:“林大哥是从哪里来,又是为何来到这个洞中的?”
林中埋说:“问题还真不少,先去找到你那位朋友再说吧,他肯定也有许多和你一样的问题。”
见龙飞盯着水坑边上靠洞壁放着那支龙凤笔,他忙说:“除了这支笔没见别的行李,可能是被风刮跑了。”
龙飞说:“我们也没有带别的行李,只随身携带了这支笔。”
林中埋拿起龙凤笔仔细端详了一阵:“这笔从哪里得到的?”
龙飞说:“当然是自家屋里的。”
林中埋说:“家传的?那你一定是出身制笔世家。”
龙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林中埋把笔握在手里掂了掂:“是支好笔,可惜洞里没有纸墨。”
洗净身上的污泥穿好衣服后,龙飞急于想见到小宝。小宝却在微光中走近眼前,仿若从另一个世界中走来。他上前一步,禁不住一把紧紧抱着小宝。小宝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轻轻推开他问:“你还好吧?”
龙飞点了点头:“我很好,你没事吧?”
小宝拍了拍胸脯笑着说:“我怎么会有事?不就一阵风,我还真想它能把我刮到天上去。”
龙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自己从小生活得也不错,在翰墨轩胡娘总是尽量做好吃的给他吃,为什么身板就不如人家抗风呢?
小宝问:“林大哥,这个洞的出口在哪里?”
林中埋答道:“我从来就不记这洞的出口,进来就忘了。”
龙飞问:“你就不想出去?”
林中埋回答:“我好不容易进来了,为什么要出去呢?”
小宝说:“这洞里这么好呀,带我们参观一下行吗?”
林中埋说:“当然可以。”
林中埋在前面走,龙飞和小宝紧紧跟在他身后。洞内光线暗淡,走过一处狭窄的一线天,顶上漏下来的天光照得周围很显亮堂。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时辰。走过一线天来到一开阔处,正中间一块陡立的光滑石壁有如大厅的正壁,上面一行行草大字:“砚里藏乾坤,洞中日月长”。右边的洞壁上刻满了一种奇怪的文字,只有点、竖、斜、弧四种笔画,像鸟的形状。龙飞一个也不认识,正想发问,却听得小宝的声音:“林大哥,这是些什么文字?”
林中埋回答说:“这是母书,母亲留给我的。”
龙飞问:“你娘也来过这洞里?”
“我倒是希望我母亲能在这个洞里,让我陪伴她终生。”林中埋很快沉浸到那属于他的记忆里,“记得那天母亲对我说,出去透透气,就没有再回家了。只留下这些东西。”
林中埋从地上拾起一卷发黄的布匹,上面绣满了和洞壁上一模一样的字。龙飞不由得发一声赞叹:“你娘真了不起!”
林中埋说:“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很伟大。”
龙飞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林中埋不解地问他:“难道你母亲不伟大?”
龙飞十分委屈地说:“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的亲娘。”
“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林中埋连忙转开话题,带着龙飞和小宝走进更深一层的一个洞里,光线更为幽暗,能听见淙淙水声。林中埋有些得意地说:“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林中埋点亮一只火把,洞里的一切显现分明。龙飞心中诧异,这个山洞里竟然还有工作室,整洁规划。他想起那个翰墨轩,杂乱无章,都是胡娘帮他收拾。只见洞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型的建筑物,像一座小屋。龙飞好奇:“这是什么?”
林中埋答道:“龙凤砚。”
龙飞听了更是惊奇,没想到手握着龙凤笔在这里竟然还遇见了龙凤砚。他是第一次听说龙凤砚,就算是他亲爹见多识广的龙守一也从没跟他提起过龙凤砚。他真不知道离开翰墨轩一路向东的路上,还会遇见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宝好奇地问:“你做的?”
林中埋说:“刚好完工了,你们就进来了。”
龙飞见那只大砚旁边摆着由小到大,连同大砚一起造型相同七只龙凤砚,一只比一只堪称完美,问道:“怎么会是七只呢?”
林中埋说:“纯粹巧合,那些小砚台就是为了这只大砚台出生的。”
龙飞摸着那砚:“这恐怕是我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砚。”
林中埋:“凭你的出身,一定听说过段砚吧?”
龙飞一脸茫然,在翰墨轩龙守一除了教他念书写字,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他了解外面更多的地方。也难怪,龙守一自己去过的地方就不远。就算胡娘,最多也只是有时候和他说说,天底下的人有好人和坏人。但是在外面不管是什么人,你都不能完全相信,相信一个人还不如相信一只动物,或者一件东西。
“你一定是那段州制砚后人吧?”小宝接口问,“你在这个洞里一定时间不短。”
林中埋说:“找个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们这一切吧。”
龙飞有些奇怪:“这砚上的龙凤怎么没有眼睛呢?”
林中埋说:“前面这三只小的有眼睛,到后来我不敢轻易给这些龙凤雕眼睛了。”
小宝说:“这洞里更要有一双好眼睛。”
“我清楚,在这洞里却很难塑出一双好眼睛。”林中埋抚摸着那只最大的龙凤砚,幽暗深处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两眼放射出的光芒。
小宝试探着问:“你和我们一起走出洞去?”
林中埋对龙飞说:“你身上的风邪未除,最好能在洞里待一段时间。”
“我要赶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龙飞的语气有几分虚弱,但却十分坚定。
林中埋问:“你们要赶往哪里去?”
小宝望着龙飞,龙飞说:“我要去东方第一山。”
林中埋问:“东方第一山?”
龙飞反问他:“你知道东方第一山?”
林中埋说:“东方第一山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太阳山,小时候听说过,心里很向往的地方。”
小宝说:“那我们一起去?”
林中埋想了想说:“东方第一山也叫母亲山,路途遥远,非三五日能够到达。要一起去,必须举行一个仪式。”
“好呀!我们可以学那桃园三结义。”龙飞没想到林中埋竟然会答应走出这个山洞,和他们一起去东方第一山,难道他也要去寻找亲娘。
小宝说:“可这个洞里什么也没有,怎么举行仪式?”
“只要心诚就行。”林中埋对龙飞说,“借你的龙凤笔一用。”
他将龙凤笔放进那只巨大的龙凤砚里,口中念到:“我们三个愿结为兄弟,一路上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这笔和砚一样身心相连,生死相依!”
龙飞和小宝异口同声:“身心相连,生死相依!”
三个人中林中埋年长几岁,自然是大哥。龙飞和小宝同年,大他两个月,为二哥。小宝是小弟。林中埋领头拜天,拜地,相互拜过。
林中埋说:“文房四宝里有了笔,还有砚,只可惜没有墨,没有纸。”
小宝有些担心:“这么大的砚台,怎么弄得出去?”
林中埋:“龙凤砚到了该出去的时候,自然出得去。我只负责做,做好。”
龙飞忙说:“那我们赶紧找出口去吧。”
林中埋缓缓地转动身子环顾四周:“着什么急,先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一觉,养好精神吧。”
话音刚落,他就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打起了鼾声。小宝也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块平整的地方躺了下去。龙飞没有丝毫睡意,在洞里随处乱转,总想着前方不远处会豁然开朗,显露出一个洞口。他拿着龙凤笔一路做着记号,朝着不同的方向试着往前走了一段,都是越走越窄,越走越黑。一个人不敢贸然前寻。他返回洞厅,浑身疲乏,想躺下来睡一觉,却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心又不甘,继续找寻洞口。走着走着,终于看见前方似有一团白光。他一阵惊喜,奋力前行,没想到那白光是迷雾。他很快被迷雾缠绕,深陷迷雾之中。双手紧握龙凤笔左冲右突,无法脱身。正当他绝望之际,只见一道橙色的光带从洞顶透射下来,刺穿身边浓浓的白雾。橙色光芒中走来一中年女人,远看像胡娘近前又不是,脸被一团白雾罩着。他想起了亲娘,大声喊道:“娘!娘!”
“做梦都想娘了。”耳旁响起林中埋的声音。
小宝说:“二哥躲这里做梦了,找得我们好苦。”
林中埋说:“这洞里水分多气温高,长年出现雾帘。若不是雾帘散去,我们还真难找得到你。”
龙飞想想真有些后怕,原来刚刚还是在梦中。想起上次梦里刺杀虫王时那道红色血带,难道真如胡娘说的有七色彩带,每过一关就出现一道彩带?第一关是虫魅,有了红色彩带。现在橙色彩带也出现了,那就是说第二关也过了,这第二关冲破的应该是风邪。那么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