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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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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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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集《九月谷雨》五篇:石头山香记》连载

第三章

3

好好的晴天,阳光妩媚,鸟儿欢唱,乡间小路上的树枝儿打着纤纤细腰,在晴天中吐露着新绿儿。新绿之外的田野,云霞铺开了一层又一层,似乎天都倾斜到了田里。春上,村庄的田野总是一片云霞。那云霞里盛着稻谷高粱,更盛着农人的丰收与希望。人们只要看到田野如云霞一样铺开,就知道又一年的新春耕作要开始了。

气温也越来越适宜,适宜得人在行路上,也抹着青绿,唱着歌。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阔。整个乡村充满了诗情画意,都将那一草一木长成了诗。可如此诗意的人间仍充满了生存的艰辛与残酷。

前两天,戈老板到石头家请他来家做工,春上酒要放,酒坛都空了,得上几个月忙碌,还把石头辛苦辛苦,他的好,他都记着呢。戈老板好话说了一箩筐,石头就是不肯来。

石头的母亲是个憨厚朴素的湖南人,操着湖南口音对他说:伢仔,人家戈老板好话都说尽,多抬举你,你便去吧。

戈老板还对石头说,干完这年,他们亦不干了,吃亏也只把他吃一年了。

他不知道戈老板为何要把厂子卖掉,不干了?身体不行了,还是赚足了钱?或是香妹儿不想在村上呆下去?但看戈老板虽瘦,精神却好,生意仍旧做得活脱,若说把厂子卖掉不干了,只求他干完这一年,可是话儿说到了尽头。他心中真是难受。

经过一夜思考,他没回戈家,也没去武汉打豆腐,而是在家包种了几十亩地。用他母亲的话说是,年纪不小了,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了,再出去不迟。好歹得有个家。

春天的鸟雀仍旧欢唱,树枝亦跟着摇摆,田间亦绿油油金灿灿一片。农人在褐色的土壤上播种,以便来年丰收更多的欢笑与希望。可石头却看不到一丝希望,心也不欢畅。用他母亲的话说是,伢仔,你想去戈家做工就去,老妈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香妹儿有了男人啊。

石头听过母亲的话,伤心的哭,从此下定决心不再想她,也不再存那非份之想,更不会去戈家做工了。

邻居住着他哥木头,木头最近当了爸,老婆是前面队里的队花谢石香。石头几弟兄人虽木纳,但个个长得身材笔挺,气质清秀,象模特。乡下女子见着多是倾慕的。谢石香也说了不下十户人家,最终就看中了木头。这会她说要给石头说的媳妇子,是她表妹,叫又香。

石头似乎跟叫香的女子有缘。石头的新生活似乎要马上开始。这两年里,他家亦砌了新房子,十几亩田地,他母亲种得好,猪也喂得壮,菜园更是整得熟溜溜。什么辣椒,茄子,豆荚等一样都不缺,坛子菜亦是丰富多样,乡村人家有的,一样不缺,只是缺女人与孩子。

石头是几弟兄中最聪明的,却在香妹儿那里遇着了死结。但凡这种事又强解不得。这不去她家做工了,已是解开了死结的头,慢慢的就会尽解开来吧。

戈老板的酒厂也另请了新人,还是个放酒师傅,手艺不错,只是人比较懒。老婆就更懒,在村上是有名的懒婆娘,绰号懒八喜。

懒八喜还有一个嗜好,牌瘾特别大,吃饭不忘打牌,锅里水开了也不忘打牌,即使没下锅的米了,依然不忘打牌。她有八姊妹,她最小,所以乡亲们自小叫她懒八喜。大了一样叫,她也不在乎。嫁了个外来的孤儿,叫大昆,姓什么倒不重要。在村上无亲无戚的,还有放酒手艺,于是就做了她家的倒插门女婿。

他们一直住着懒八喜祖上留下来的那间木架子屋。大昆起初还是勤快的,慢慢的也被她带懒了。他出去做短工了,他们庄稼地里的草就长得人把高,人家田里收成换成了一叠一叠的钞票,他家的田地就只有荒破,毫无收成,都指望大昆做工的那点钱。

大昆做工一天不过百来块工钱,给到她手里,牌场里一坐,就分文不剩。只有再等第二个百块钱。这样将就一天是一天。人家买米都是百斤的一包包的用板车拉,而她常是买个十斤二十斤,弄得做米生意的老板都怕了她。好在村里做米生意的有家是她亲戚,所以还不曾到戈老板家来赊过米。那亲戚家亦开有酒厂,大昆原是在那亲戚家做工,都不知啥原因不做了,找到了戈老板。戈老板这里正好缺人,没法子,就用了他。

就戈老板家,每天的生活节奏不仅快,更是活。米厂,猪厂,酒厂,贸易一起干。是要有非凡的精力,体力和脑力才能胜任。话不能乱说,活不能乱干,得有条理主次。先有石头那样年轻力壮,模样俊朗,头脑灵活的后生撑着,还不觉得。这不来了个大昆,就是只虫,干啥都不入眼。在亲戚家肯定是干活不得力被炒了鱿鱼呗。即使这样又怎样,没有合适的人,只有由着他。

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每天早晨八九点,粮食蒸得要熟不熟时,懒八喜都要来放酒屋里跟大昆说话,打扰他干活。看模样不坏,细皮嫩肉,个头高大。这上午八九点钟,哪个农妇不在地里干活啊,她倒跑到这儿来跟老公扯闲白。你说这春上的太阳并不烈,怎不下地干活呢?原是她家没有下锅米了,来此是找大昆讨要买米钱的。才做了两天工,大昆真不好意思开口。

香妹儿也看出了点眉目,便问懒八喜:“您是否要赊米,您开口便好,工钱迟早都要给,就记在帐上吧。”

懒八喜听了香妹儿的话,万分感激,就用自行车驮了一百斤米回去了。

等不了一个星期,懒八喜又来了,大昆见到她,只叹息,还是不开口。

香妹儿很奇怪的说:“您一百斤米就吃完了,孩子们又不在家,大昆师傅也不在家吃?”

懒八喜说:“那一百斤米,俺回去路上,忍不住进茶馆打了一牌,输掉了。”

香妹儿听了,更觉得奇,从来她还不想如今天下还有这样的女人,将赊来的米打牌输掉,还道是她在说笑话呢。

没想懒八喜又说:“老板娘,还赊一百斤,这次肯定能吃一个月……”

可过了一个星期,懒八喜又来了,还有一样的话,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赊米的钱早超过了大昆做工的钱。这都事小,关键是她每天来会影响大昆做事。大昆做事本来就没劲没力的,还被懒八喜一打岔,简直就干不好了。石头在这里干的时候,从没提过钱,也从不赊米赊酒的,都是年底一次性结清。干活从来都是有劲有力,白天放酒,晚上照样打米,一打一通宵,也不见累。若真需要休息的话,他也会让他哥哥木头来代班。从来,戈家没为这个操心过。而大昆放酒了,是万不能打米的,精力来不及,米机也不会开,还得另请工,实在不胜烦恼。

戈老板因此常对香妹儿发脾气,说她把石头气跑的,看这个家还如何撑下去,他身体是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春来的万物欣然,病菌也格外繁荣,它们日益吞噬着戈老板年轻的肌体,让他每日都心烦意乱,不几日,就瘦得如把钢材了。但就那副钢材,还得每天里放酒打米,串乡卖米,调东调西的一样不落下。

做生意便是如此的残酷,门面开了,场面开了,就得如机器一样随它运转下去。否则,某个关节停顿了,所有一切就得瘫痪。戈老板舍不得停下来,舍不得他多年创下来的基业就此萧条毁灭下去,就那样拼着命运转着。他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倘使石头在就好了……

至此,香妹儿才觉得石头在他们家的重要性,决心亲自去请石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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