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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永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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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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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桥爱情》连载

第二十二章 疾病

经过一个夏天,张亭东已经能喊出爸爸妈妈了。当他叫妈妈时,沈君程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觉得自己为了他做出多大牺牲都是值得,为他生多少病也都是值得的。张三李对他的疼爱也一直没有减少过。他不干活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带他走到村口,带他走到田里,带他四处走走。晚上睡觉前,他会看着他睡着后,他才回自己的小床上睡觉。孩子有次在凌晨发烧了,他胡乱穿上衣服把孩子抱到了老陈家。他看到张亭东摇摇晃晃的扶着墙想站起来走路,他就在木匠家免费干了半个月的活,而为张亭东换回了一个学步车。

九月末,疾病再次找上了沈君程。那天,张三李在早上被孩子的哭声吵醒后,他先叫了沈君程,但叫了几遍她都没有理他。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哄好后,才发现她又是面色绯红,头冒虚汗。他用手试了她的额头,又是灼热烫手。他把孩子放好后,就一边找湿毛巾给她做了冷敷,一边去给她熬了萝卜姜茶。但这次的食疗和物理降温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直到晚上,她的体温依然很高。张三李把孩子交给孟长柱家照看后,他就背着沈君程去了老陈家。老陈给她把脉之后,先给她做了针灸,然后又给她开了中药。

第二天,沈君程的体温降了下来。可张三李不敢马虎,还是熬了陈大夫给她开的中药。他一边把中药端给她,一边端了一碗给她漱口的清水。在她喝药的时候,他端着药渣沿着大路走了很远,他心想走的越远,踩得人越多,她的病就能好的越快。可是到了晚上,她体温又回升了。就这样他带着沈君程来来回回在老陈家看了一个多礼拜,依然反反复复,治不彻底。一周后,张三李付钱给老陈时,老陈没收他的钱。老陈讲自己是真的老了,不会看病了,他让张三李不要再来了,要他去镇上的卫生所看。

张三李把沈君程背到镇上卫生所时,一开始孙佳茗不愿给她看病,他说她在其他地方已经治过了,已经吃过别人的药了。如果自己治,吃了自己开的药,再治不好的话,就说不清楚了。张三李背着沈君程站在卫生所门口,就是不愿离开。后来走来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就开始议论起来。孙佳茗无奈之下让张三李把她背了进来。孙佳茗给沈君程量过体温后,给她挂了生理盐水。刚开始那几天还有效果,后来却又出现了之前的情况,一直反反复复的高烧低烧不断。张三李急的常常整夜都睡不着觉,他的两只眼睛失去了光泽,眼圈也黑了下来。这天孙佳茗给沈君程挂好生理盐水后,他对张三李讲,要他明天不要来了,要他去县城大医院看看,他说他们小医院看不了。

这天中午,沈君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张三李把张亭东抱在怀里哄着他睡觉,他看着怀里乖巧的孩子,看着他那可爱稚嫩的脸庞,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一直跟他过不去,自己喜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老天爷刚给他一点生活的奔头,马上又给他一个重击。他看着睡在床上的沈君程,她瘦弱的已经让他看不清哪里是被子,哪里是她的身体了。他又看看一贫如洗的家里,又看看门口空了的羊圈鸡笼和在地上拴圆圆的木桩,他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他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却一点用都没有,没有本事,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家人。他越想心里越堵,他想到如果沈君程真的治不好了,他也就不愿再活着了。

这时孟长柱过来了,他递给张三李一大碗米饭,并从他怀里把孩子给接过去了。他细声的说:“三李,你赶紧吃饭吧,你不能再倒下了,你要是再倒下了,这个家该怎么办?”

张三李把脸在袖子上蹭蹭,他说“我不饿,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三李,要是有什么活要干,要是需要看孩子,你就尽管跟我开口。现在天气凉了,饭不容易坏。你嫂子每天都多烧一个人的饭,你就尽管来我家吃。”

张亭东在孟长柱怀里醒后,就乱挣扎着身体。他把张亭东放到地上后,张亭东摇摇晃晃的扑进张三李的怀里。

“三李,你看到了吧,孩子也离不开你,你说你要是再倒下了,东东这么小该怎么办?”

孟长柱临走时递给了张三李五块钱,张三李说家里还有钱。孟长柱讲就当是借给他的,以后再还给他就是了。张三李听到借钱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他清晰的记得父亲在世的时候跟他讲过的一句话。父亲说:“人一辈子,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千万不能开口向别人借钱,问别人借了钱,你就一辈子比别人矮一头了,所以自己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好好劳动”。

孟长柱把五块钱放在桌上,压在碗下面就转身离开了。

傍晚,张三李把中午的米饭倒在锅里,加上水煮开。他端着泡饭喂沈君程吃,她小口小口吃的很慢,可没吃几口就全都吐了出来。他害怕极了,这让他想起了于叔。他给沈君程清理完脸上的米粒,又给她洗了脸,然后,他又一口一口的喂着张亭东。这时赵凤杰过来了,他过来后二话没说就把五十块钱塞到张三李的怀里。赵凤杰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张三李赶紧放下碗追出来要把五十块钱还还给他。

赵凤杰说“她生病怎么还没好,怎么天天都在生病,简直就是个药罐子。”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她这生病也太勤了吧。这钱是你姐的钱,是她让我给你的。你姐说了,你要是忙不开没时间带孩子,就把东东送到我家,她帮你看着,让东东和赵新在一起玩。”

“我们自己能带的。”

“圆圆呢,我上次从你家门口路过就没看到。”

“卖了。”

“卖给狗肉馆了?”

张三李没有接他的话,他低着头,死死攥着五十块钱。沈君程在屋里听到他俩在门口的谈话,她把身子向里转,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落在枕头上。

第二天中午过后,沈君程的体温再次上升,这时她已经被烧的迷迷糊糊的了。张三李不敢耽误,他要带沈君程去县城医院看病。他把东东交给孟长柱后,就赶紧去邻居家借架板车了。可当他去了邻居家还没张口时,就看到邻居家的架板车上放了玉米,另一家的架板车上放了一袋一袋的稻子,还有一家的架板车上堆了玉米秸秆。他不好意思开口让别人把车上的东西挪掉,自己再借走。他只得两手空空的回家。到家后,他带上钱,就把沈君程往县城背。

张三李背着沈君程走到九回山时,天就快黑了。这时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除了蝉和秋朗的鸣叫外,没有一点声音。晚上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冰冷清醒。他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在这里也背过一个姑娘,那是他此生最爱的姑娘。现在他又背了另一个姑娘,一个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他感觉不到沈君程的重量,一路上她都迷迷糊糊的睡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走在寂静的山路里,张三李想过她会死,也许是死在自己的背上,也许是死在县城的医院里。可不管结果如何自己还是要把她往县城背,张三李愿意为她花光自己的最后一分钱。自己要对得起她,自己要对得起孩子,要对得起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要对得起和她夫妻一场。他不时的叫着沈君程,希望在山路里能有点其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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