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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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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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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桥旧事》连载

第三章

和纳夫人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相当难受。就拿吃饭来说,每次对农场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纳夫人会一边吃饭,一边数落穆戈他们,说他们工作失职,好吃懒做,在工作态度方面有严重的问题。纳夫人说得越快,吃得越快,吃得越快,说得越快。恶性循环,纳夫人每次不到五分钟,一顿饭就吃完了。当然穆戈他们也要和纳夫人一样,要是纳夫人放下碗筷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吃完,那他们就犯了天条,摊上大事了。

穆戈不知道纳夫人是不是故意折磨他们,她总是要颠倒穆戈他们的作息时间。大白天的,纳夫人说该养精蓄锐,穆戈他们就得马上去休息,去睡觉。有时候三更刚过,纳夫人就说天亮了,那没办法,穆戈他们就得起床干活。

有一次上了年纪的达鲁刚躺在床上,就被纳夫人叫起来干活。达鲁困得眯缝着眼睛,走路晃晃悠悠,脚下一个没注意磕绊到石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钉耙上。从此以后达鲁落下了残疾,走路变得一瘸一拐。

在冬天的时候,纳夫人会敲着铜锣在凌晨的时候把穆戈他们叫起来,从而让全落滩镇的人都知道这个农场的人热爱劳动。而后当别人问起时,纳夫人会自夸其能,说这种情况的出现完全是在自己优良品质的强大影响之下。

纳夫人嗅觉灵敏,来无踪去无影。每当穆戈他们感到劳累,想要休息的时候,她就会瞬间来到,使他们不得不打消想要休息的念头。

要是用一块破布把纳夫人的嘴堵上,一天不让她说话,她一准会憋出个大病来。穆戈要是犯了什么错误被纳夫人抓住,那他的耳朵就别想清静了,一件事纳夫人能说三年。如果纳夫人气不顺,她就会把眼睛盯到穆戈他们身上,就连他们喘一口气,也要被纳夫人骂上一两句。到了天气炎热的夏季,纳夫人就变成一个不点自燃的炸药桶。说话时的嗓门大得震天响,连上了年纪,耳朵不灵光的老人,也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们瞎呀你们,你们看看别人家的工人都是怎么做的,啊!人家每天就吃一顿饭,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再看看你们,像饿鬼一样,饭桶,饭桶!”从早到晚,无论穆戈他们在干什么,这种类似的话纳夫人要说上几十遍。当然,穆戈是农场的所有人里面挨纳夫人训斥次数最多的。干旱的时候天不下雨,是穆戈的原因。秋收的时候粮食卖不上价,是穆戈的原因。农场里丢了鸡鸭,更是穆戈的原因。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要穆戈被纳夫人看见,他就得做好挨训斥的准备。

面对生活上的矛盾,一开始穆戈还尝试着去与纳夫人沟通。但纳夫人思维灵敏,反应速度极快。对于穆戈所说的任何话,纳夫人从来都不会认真考虑。她总能马上找到一个理由反驳掉穆戈的想法,然后顺着话茬再骂他一顿。而当纳夫人训斥穆戈的时候,他不能试图去分辨,因为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成为纳夫人训斥他的下一个理由。

穆戈自觉纳夫人对自己恩重如山,所以他从来不与纳夫人争吵,更不会因为纳夫人对自己的训斥而丢下工作。无论纳夫人说什么,穆戈都笑脸相迎。纵使一万个不愿意,打碎了牙,穆戈也都是自己咽下去。但久而久之,穆戈的身体因此出现了一些问题。为此穆戈特意去背诵了几句经文,然后在纳夫人训斥他的时候在心里默念上几句。要不然,穆戈早疯了。

来到这里好几年,穆戈已经明白了工作的内容,也不用纳夫人告诉他什么。所以,他尽量避免与纳夫人见面。只要干完了每天的工作,他就会从农场的后门偷偷溜出去。无论什么事,都要从根源上杜绝。如果他不与纳夫人见面,纳夫人就没机会大发雷霆。

按理说,纳夫人是农场的主人,她吩咐穆戈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但对于同一件事情,纳夫人早上让你这样干,晚上就会让你那样做。反正在纳夫人的眼中,穆戈他们从里就没有做对的时候。按纳夫人的话说,穆戈他们成天吊儿郎当,不正经工作,是找挨骂。“那既然他们找挨骂,我就不能轻饶了他们,”纳夫人曾经对邻居们说过这样一句话。

做事之前如果不问过纳夫人,那么纳夫人就会说穆戈他们擅自主张,不把她放在眼里。如果去问她某一件事该怎么做,她又会说穆戈他们是一群废物,什么事都要问她。农场里面出了事,纳夫人也一定归咎于他们。

去年新盖了两个大木房,用来储存粮食和堆放杂物。房子的横梁用的是十寸的松木,非常坚固。但纳夫人说要节省,于是她把横梁的尺寸改到了六寸。把原先穆戈采购的退回去,又重新购买。房子建成之后,一场大雨透过青瓦淋湿了里面的草垫,加重了屋顶的重量,继而将横梁压折,房顶因此而出现了一个窟窿。雨水顺着房顶的漏洞灌了进来,淋湿了所有的粮食。纳夫人知道后,训斥穆戈没有及时把裂开的瓦片替换掉,才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

纳夫人走后,穆戈和达鲁他们商量了一下,找了泥瓦匠和木匠,把房梁又换成了十寸的。等纳夫人回来后又说他们铺张浪费,拿她的钱不当钱,并以此为借口,扣掉了他们十天的工钱。不过穆戈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自从他到这里的五年以来,他每月的工钱基本上都被纳夫人以各种借口扣掉一些。什么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大家要同甘共苦。什么怕穆戈年纪轻,钱到了手里就该乱花啦。什么农场要买进一批新型的农具,需要穆戈的帮助啦。

不过再笨的人也想得到,纳夫人对发放给穆戈他们的这点工钱根本不觉得多,扣掉他们的工钱纳夫人是别有用处的。农场整个一年的收入,再加上扣出来的这笔钱,纳夫人个人的年收入刚好达到了五万元,这个数字可以使她在常夏县一带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成为一名大人物而后声名远播,是纳夫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纳夫人大家大业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自然她的优点也是非常多。其一,纳夫人始终坚持一个想法,那就是多读书,才能赚大钱。对于书籍的种类,纳夫人并不挑剔,她说在书上也许并不能立即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一定会对自身产生深远的影响。在农场的很多地方都能够看见一个小书柜,纳夫人在里面放满了书。纳夫人把书柜放在厨房里,客厅里,仓房里,茅房里她也放了一个。纳夫人保证了农场的所有人无论何时何地想看书,在眼前瞬间就能找到一本。穆戈来石岚之前不认识多少字,都是由于纳夫人的影响,穆戈才在学识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每每想起这一点,穆戈在心里也是很感激纳夫人。

其二,纳夫人的脸皮足够厚。今天和人因为点事情吵起来了,明天需要人家办什么事情,她马上就会拿着礼品就去登门道歉。有时候人家大门紧闭,在门里一声不吱。但对纳夫人来讲这都是小问题,她通常会找个梯子翻墙进去。

其三,纳夫人非常能吃苦。赶到农忙人手不够用的时候,纳夫人亲自上阵,包里装两个馒头一壶水,在山上一干就是一天。是头顶月亮出,伴着星星回。

其四对于人情来往,纳夫人处理得非常明白。平日里无论是直系亲属,还是邻居朋友的给纳夫人送东西。大到山参鹿茸,小到一筐水果,纳夫人什么都不要。纳夫人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你吃谁的都得给人家吐回去。搞不好你今天拿了人家一块铁,明天,人家就向你要一块金子。

纳夫人尽管十分节俭,但每一个月的月底还是要弄一些好酒好菜,关起门来自斟自饮。不过说曹操,曹操肯定到。有一次纳夫人刚摆上酒菜,嘴里念叨着可别来人,门还没关上,秦格格和公良夫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那天她们两个本来是有事的,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们二话不说,坐下就吃,两个人连吃带喝,左一口右一口,连菜汤都没剩下,纳夫人被气得第二天就卧床不起。打那之后,每次纳夫人都要提前算上一卦,看看是吉是凶。然后再决定是否去买一些好吃的回来犒劳一下自己。

在落滩镇,家家茶余饭后的闲谈,除了纳夫人以外还有两个人。首先,就是人见人烦的柴桑。

柴桑认为自己和所有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应该相互分享,可从来都是她分享别人的,别人得不到她一点东西。无论是集市上瓜果梨桃,糕点馅饼,还是别人家里的使用物件,被她遇上,她总是要千方百计拿到自己的手里。所以柴桑平日里丑态百出,大伙儿都把她当个笑话看。

去年秦格格家新买了一头黄牛,买回来之后,秦格格没舍得用这头牛。一直把它拴在新盖的牛圈里,一日三顿,也都是上好的精料。隔了两天,柴桑听说之后,死乞白赖地非要借这头牛去种地。秦格格无可奈何,就把牛借给了她,并叮嘱柴桑回去后一定要好生喂养,柴桑也是满口答应下来。半个月之后,柴桑把牛给秦格格牵了回来。这头牛去时是膘肥体壮,回来时是骨瘦如柴。秦格格一看可心疼坏了,她二话没说,抡起铁锹就把柴桑打了。

柴桑这种人你躲还躲不起,怎么敢惹的。柴桑被打之后躺在地上就不起来,大声喊着是腰疼,腿疼,哪都疼。后经邻居们的调节,秦格格给柴桑拿了三十两医药费。柴桑收获满满,使了人家的牛,又拿了人家的钱。秦格格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差点没气死。

人们津津乐道的第二个人是药堂的掌柜,雪竹莲。

雪竹莲年轻是个郎中。年轻时他胆子很小,给人治病时总是担心别人的病要是没被他治疗好,一定来找他算账。他每天提心吊胆,长时间精神的压迫让他想放弃这个事业。不过他只会给人看病,吃穿用度,都要从这里面出。

后来雪竹莲碰到了一个道人,据雪竹莲所说,在当时的他看来,那个道人是无所不能的。医术高超,在落滩镇待的那些日子,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而且那个道人知晓人的命运,随便说出几件事来都让雪竹莲惊叹不已。再后来雪竹莲认了他当师傅,跟着他云游四方。十年前雪竹莲回到落滩镇,重新开了医馆。

穆戈曾经问过雪竹莲当年云游天下的时候是不是很自在,还问雪竹莲会不会去行侠仗义。他说一天吃不上一顿饭,饿得两眼昏花,没有心去想别的事情。在穆戈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落滩镇小有名气。常见的病症可以做到手到病除,而且他为人大度,诚实,经常给别人免费治病。谈起他来,没人不挑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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