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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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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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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蚀》连载

第二章 陈完奔齐

太子府内。

御寇和公子完在演奏韶乐《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赋吾民之财兮。”

一曲终了,完说:“昔有虞氏舜作《大韶》之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乐曲,我们要好好继承下去。”

御寇:“哥哥说的极是,这样美轮美奂的乐曲,是天下第一乐章。”

完:“韶乐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融礼、乐、歌、舞为一体,是以表达对天神的歌颂与崇敬。配上钟、磬、埙、笛、箫、排箫、古琴、筝、木鱼、鼓等乐器,金、石、土、木、丝、革、匏、竹8音,达到交响共鸣的感受。”

谈论交流一阵乐曲后,御寇送公子完出来,御寇说:“哥哥,你就再坐一会儿吧,咱俩有说不完的话呢。”

“我也很想跟你在一块儿多待会,你我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现在时间不早了,天上的星星都在注视着我们呢,不便在此久留,以免让人生出猜忌。”公子完说。

御寇:“哥哥多虑了,咱俩在一块只讨论韶乐,又不牵涉宫廷斗争,别人猜忌那是他们的事。”

完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其他人,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那倒是,咱们随时提防着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一件黑咕隆咚的东西,从墙外飞进来,正巧落到凌霄树枝上,树枝一弹,又落在完的头上,“呱唧”一声落在地下。完捡起一看,是只女人鞋子,说:“半夜里被人扔进来这个不祥之物,恐怕不是好兆头。”

他俩正在疑惑这只鞋子,一队巡夜的卫兵路过,完喊住他们,说:“你们发现什么可疑人没有?是谁将一只女人鞋子扔进来的?”

“报告公子,我们没有发现可疑人等,请将此物保存好,若抓住人犯后对质就是。”

卫兵离开了,御寇一脸凝重,对着漆黑的天空长叹不已。

夜晚的王宫内,各色人等停下走动,只有灯火依然通明,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咕咕”鸣叫。

宣公喝得醉醺醺,拥着嬖姬要亲吻。

嬖姬用手臂挡着,说:“王上,酒气太大呢。”

“呵呵,是你今晚没喝酒的事,你若也喝了酒的话,就闻不到酒气了。那好,咱们这就就寝吧。”

宣公就势将嬖姬拥入在床帏间,一番云雨事毕,感觉浑身乏力,不久已经进入酣睡状态。

嬖姬眨巴着眼睛却没有入睡,她听着呼噜声,摇了摇身边熟睡的宣公,见没有任何反应,从被窝里钻出来,下床时大喊:“我的鞋子呢?我的鞋怎么少了一只?”

“半夜三更的,鞋子长腿了不成?你再找找。”宣公迷迷蒙蒙地说。

嬖姬假装找了一圈,穿着一只鞋子,一瘸一拐地说:“壸闱找遍了,就是没有。”

“难道王宫内招贼了?值班武士给我到处搜寻。”宣公命令道。

值班武士被人领引着假装到处搜寻,不一会儿来到太子的院落,一眼就看到御寇和完正对着一只鞋子说话,大喊一声:“你俩说说,这鞋子是怎么回事?”

御寇一摊手道:“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扔进来啊。”

“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

“是啊。”

“哼,人赃俱在,你俩还敢耍赖?”

完说:“什么耍赖不耍赖的,黑咕隆咚的就有人扔到这儿一只鞋子,我俩还要问你们呢。”

“不用你问,你俩知道这是谁的鞋子吗?”

御寇:“你这话说的,一只破鞋子,我们怎的知道是谁的!”

“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夜王宫里嬖姬娘娘丢了一只鞋子,在太子府上找到了,你俩就等着看好戏吧。”

拿起来直奔王宫。

完和御寇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是我不好,多留你在这儿一回,惹出一地鸡毛。”

“不要多说了,想想下一步怎么应对这事儿吧。”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值班武士进到王宫说:“娘娘,是不是丢的这只鞋子?”

嬖姬正光着一只脚呢,立马穿上说:“就是这只鞋子,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禀大王,是从太子那儿找到的。”

“啊,鞋子怎呢会跑到太子那儿去?!”宣公怒气冲天。

嬖姬哭哭啼啼,“大王,太子他他是想干什么呢?”

“管他想干什么,先给我关押起来再说!”

不几日,王宫内杀气腾腾,值班卫士如临大敌。

天空阴云密布,一声炸雷,雨点儿直扑地面,激起朦胧尘雾。又一声炸雷响起,一棵松树应声而断,惊得狗儿“汪汪”大叫。

嬖姬:“御寇的事儿你让大臣们审问就是了,何必亲自上阵?”

“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儿大臣们怎么了断?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娘俩?”宣公瞥了她一眼说。

“王上英明,说的也是,那几个大臣们庇护御寇还来不及呢!指望他们是下不了狠心的。”

一切准备停当,宣公亲自审问御寇:“父王已经立你为太子,你私藏武器的事我不追究罢了,王宫内你还图谋不轨,被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王,孩儿冤枉,我从无非分之想,这一切都是被人栽赃陷害,望父王明察。”御寇跪在地上说。

“哼,栽赃陷害?谁栽的脏?谁陷害你?都到这种程度了,你百般抵赖也无济于事,今天我就废了你这个太子!”宣公佯装怒气冲天。

御寇拱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做太子了也要自证清白。”

“你打算怎样自证清白?”

“用时间来证明。”

宣公一挥手说:“你还有时间吗?”

丞相劝宣公说:“还是给太子一条出路吧。”

“我给他的道路千万条,他宁肯走上死路一条。”

“这也太过了吧,没有明显证据的事就定死罪,万一冤枉了岂不后悔?”丞相极力相劝。

宣公铁了心要将御寇除之而后快,怎听得进去别人的好言相劝?!反问丞相:“那你说该怎么处置御寇?”

“最多贬为平民。”

“贬为平民?鬼晓得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再怎么以后你们也是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胳膊肘不会朝外拐。”

“你这个丞相还想不想干了?不为我的江山社稷着想,处处与我作对。”

“老夫以死相劝你竟然油盐不进,事事听那个妖孽的摆布,还妄谈什么江山社稷,我看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啊哈,以死相劝?那今天本王就成全了你!”

“不用你这个昏君成全,我自我了断就是了。”说罢挥剑自刎。

见此情景,现场的人只得唯唯诺诺。

“来人,太子密谋不轨,证据确凿,给我立即处死!”

“大王不可。太子心地善良,他怎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我看这里边定有隐情。”太傅在一旁为御寇鸣不平。

一看太傅在为御寇说话,宣公用手指着他道:“你不说这些则罢,我让你做太傅,你是怎么教的太子?今日个也要追究你的连带责任,你还有何话可说?”

整个朝堂没人敢求情了,太子御寇就这样被处死。

款如嬖姬所愿,当即被立为太子。

处死御寇,宣公急急忙忙回宫,把这一大好消息告诉嬖姬:“如你所愿,我已经立款为太子,你就是当今王后了,这下可以不必天天愁容满面了吧?”。

嬖姬脸上荡着满意的笑容,说:“我们娘俩托王上恩宠,了却了一块心头之病。”

“呵呵,废立太子,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别人叽叽喳喳没有用。”宣公说着,就将嬖姬揽入怀中。

亲热一番后,嬖姬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御寇是死了,那个如影随形的完还活着,可不要小看了他的能量,指不定哪天要咸鱼翻身呢!”

宣公心头掂量了一会儿,说:“完已经是惊弓之鸟,有御寇的下场,早已吓破了胆,他敢兴风作浪,我连他一块收拾了。”

嬖姬:“王上今日留下祸患,如同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省的后患无穷。”

宣公:“爱姬说的也是,待我抽出空来,找个理由,就算他有九个脑袋,也一同砍下来。先不想这些了,快快与我享乐吧。”

是夜,宣公与嬖姬颠鸾倒凤,太阳老高了还懒在床上不起。

 三

公子完听闻御寇的下场痛哭不已,大喊一声:“太子啊,是我连累了你!没有了你,往后我也必将会大难临头。天下之大,何处是我的容身之地?!”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雨停了,风静了,青蛙在狂欢。

漆黑的夜,阴森悠然。

完独自一人,像没头苍蝇在田野里狂奔,他登上一处高台高喊:“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谁侜予美?心焉忉忉。中唐有甓,邛有旨鷊;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声音向四周扩散,一老者身披蓑衣,循着声音,找到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完,说:“公子啊,害得我到处找你,你却在这儿。”

“是太傅啊,我,我,我……”完欲言又止。

太傅:“如今的事,老夫也无能为力。”

“太子御寇被诬陷致死,他们能放过我吗?”

“乌云底下,雨点啥时候放过一片干土?今日淋不着的地方,明日可能就是汪洋。”

“太傅啊,我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天无绝人之路。”

“望太傅赐教。”

“你暂时可以投奔别的国家寻求庇护。”

“去别的国家寻求庇护?”

“是的,这样可以暂且明哲保身。”

“这儿是我的国家,是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哪儿也不去。”

“等着引颈受戮?”

“太傅,引颈受戮又如何,我若投奔到别的国家苟活,定会让天下人耻笑。”

太傅眼睛望着远方说:“最好是去距离较近的国家,楚国怎么样?”

“楚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楚为芈姓熊氏。”

“不能去。”

“去郑国怎么样?”

“郑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是姬姓诸侯国。”

“我不能去。”

“去宋国怎么样?”

“宋国是姜姓国家吗?”

“不是。当初被天子封为公爵,国君子姓宋氏。”

陈完:“我还是不能去,要去也是投奔姜姓国家。”

太傅:“为什么非要投奔姜姓国家呢?”

“周太史曾经给我占卜过,姜姓国家才是我相宜的落脚之地。”

太傅:“岂不闻《礼记王制》云:‘东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柢地而出。东方‘有君子不死之国焉’。北方的齐国是个姜姓国家,齐王正在挟天子令诸侯雄霸一方,你可到那儿去试试运气。”

太傅从袖口掏出一块玉璧,递给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赶紧躲过这场灾难,悔之晚矣。你把这块玉璧献给齐王,作为见面礼,估计他会善待你的。”

身边发生的一幕幕,完想到了他小时候周太史的卦辞,自己本是带有翅膀的天使,作为皇室成员,却无法自行完成飞越,难道这就是时机?风带来了雨,是时候离开这座帝国大厦了。

完接过玉璧,双膝跪地:“太傅保重,完告辞您老人家了。”

太傅将自己的蓑衣披在完身上,说:“去吧,去吧,去翱翔蓝天吧。”

陈国都城关隘,到处张贴着捉拿完的告示。

完行走在僻静小路上,走走停停,生怕被官差发现。

一道闪电光下,原野里隐隐有一户人家,完披着蓑衣,悄悄来到近前,轻叩门扉,随着“汪汪汪”的狗吠声,出来一老者问:“公子要找何人?”

“老人家,我乃一落魄书生,今日个从此路过,又遇天降大雨,可否留小生暂栖一夜?”完不敢实话实说。

老人家看他也不像是歹人,遂打开门,道:“穷家寒舍,如不嫌弃,尽管住下便是。”

完谢过老人,环视一遍宅院,自己从一个王室富贵人家来这儿躲避,篱笆墙、茅草屋,躲得了今日,逃不过明日。他也没带什么行囊,怀里只揣一块玉璧,感觉玉璧把周身凉了个透。雨继续下着,屋子里阴冷潮湿,完打了个寒颤,肚子里“咕咕”响了几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几顿没吃饭了。

炊烟袅袅,看门狗“汪汪”的叫声此起彼伏,完警觉地注视着院子外的动静,他不敢合眼,怕一入睡醒来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老汉喊他:“公子,农家人就是粗茶淡饭,你过来将就着吃点吧。”

“谢过老人家,我不饿。”

“别客气了,赶了一天路,能不饿吗?凤儿,你给公子盛上饭。”

一串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好来,爹爹。”凤儿盛了一大碗米饭,端给完说:“公子,吃吧。”

此时,完才看到屋子里有一位姑娘,他问:“这是令爱吧?”

“正是。她娘死得早,就我们爷俩。凤儿也不小了,至今也没有嫁人,她说要给我养老送终,我这个老不死的,也是连累了这孩子。”老汉说着说着,眼角挤出几滴泪。

昏暗的灯光下,凤儿低首带羞,完看向她,虽是一村姑,长得白白净净,并无娇艳姿媚,不失文雅秀美,她正在偷偷用眼神瞄了几眼完。

待果腹食物下肚,驱走了饥饿虫,顿感浑身有了点力气。完不敢向这爷俩透露半点实情,也就不找茬搭话,连忙向老汉说道:“多谢恩人,我的确有点困,想早点歇息一会儿。”

“那好说,那好说。东厢是灶房,女儿住东厢,你若不嫌弃,跟我睡在一起如何?”

“不比惊扰您老人家,我可以在东厢暂住一夜即可。”

老汉说:“东厢锅碗瓢盆,柴炭杂乱得很。”

“嗨,似我等这样的人,就不讲究什么了,能够栖身实属有幸了。”

“那就随你的便吧,有啥需要的说一声就是了。”

昨夜完通宵没有合眼,第二天,完还没有起床,老汉说:“凤儿,你去看看公子怎么还没起来,让他出来吃饭。”

凤儿本就希望多看完几眼,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来,爹爹,我这就去叫他。”

凤儿快步走向完睡觉的屋子,慢慢推开门,只见完囫囵个儿躺在柴草窝上,但两只脚丫是光着的,急忙退回到室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喊:“公子,起来吃饭了。”

完:“我也没带什么盘缠,坐享你家饭食,实乃惭愧。”

老汉:“穷家寒舍,公子不嫌弃就好,粗茶淡饭,能填饱肚子就行,不必客气了。”

完:“吃了饭我就赶路,多谢你们父女。”

老汉:“公子说的什么话,现在雨继续下,你就住在我家,等不下雨了再赶路也不迟。”

是夜,雨停了,月牙儿挂在天空,旁边围着许多星星,时不时眨巴着眼睛。半夜里他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哪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此时,齐桓公正称霸四方,背靠大树好乘凉,他想趁着苍茫夜色逃奔齐国,投靠齐桓公避难,但他不知道能否收留他。

 五

天亮了,完一骨碌翻身起床,打算去跟老伯告别,只听的“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紧一阵的敲门声传来,门外的人高喊:“快开门,快开门。”

老汉听到喊叫声,打开门一看,是一帮官兵,说:“你们找谁啊?”

“昨夜跑了一个要犯,有没有藏在你家?”

“要犯怎么会来到我们这种地方呢?”

领头的官兵从怀中掏出一绢帛,指着上面的画像道:“就是这个人,你见过吗?”

老汉紧盯着绢帛上的画像看了片刻,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自己家里,但他还是很沉稳地回答道:“老汉久居乡野,对世事一无所知,没见过。”

“你若不说实话,一旦窝藏要犯被查出,是要株连三族的。”

“别说株连三族,就是株连九族俺也没窝藏要犯。”话虽这么说,老汉还是心中打颤。

“那好,我们搜一搜就知道了。”

官兵不由分说,一拥而入,到各个房间乱找。

完见无法隐蔽了,立即用灶台上的菜刀割断头上盘着的长发,又从灶门抹了锅底灰,往脸上身上涂了涂,从房间里走出来,官兵问:“你是干啥的?”

“呵呵,我是干啥的?我就是这家里的人啊!”

凤儿淡定地抢先说:“他是我丈夫。”

“你丈夫?不说实话的话可是要吃官司的。”

“你们可以打听打听里长,我们一家人里长最清楚。”凤儿不慌不忙。

官兵头儿怀疑他们的身份,打开绢帛上的画像对照着,问:“你说他是你丈夫,他身上有啥记号?”

凤儿:“自己的丈夫身上哪里有疤有麻我还不知道吗?他脚上有一颗黑痣。”

官兵不容分说,上前指着完说:“把鞋子脱下来看看。”

完犹犹豫豫脱下鞋子,果真露出一颗黑痣。

老汉和完都没想到凤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完见凤儿回答得天衣无缝,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对官兵道:“我们乡野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安分守己的本分人,你们当官差的没白没黑也不容易,进屋坐下歇会儿吧。”

官兵见找不到疑似破绽,也就不再盘问,呼呼隆隆离去了。

待官兵不见了踪影,完疑惑不解地问凤儿:“姑娘,你咋知道我脚上有一颗黑痣?”

凤儿莞尔一笑道:“昨天我去叫你吃饭的时候,你躺在草窝里,光着两只脚丫子,我正好瞅见了,虽不敢明确是颗黑痣,我也是急中生智豁出去了。”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容我日后相报。”完一拱手道。

凤儿说:“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谁要你报答呢。”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完说:“公子,你果真是官兵说的那个要犯?”

“老人家,今日我不得不实话实说了。我是前陈王的儿子,名字叫完。朝中那些事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的陈王借故杀死了太子,我受到连累,不得已逃出来躲避,没想遇到你们父女俩搭救,让我逃过一劫,今生今世没齿难忘。”完当庭跪拜。

老汉双手扶起完,说:“原来你是前陈王的儿子,怪不得看面相就不一般。现在官兵到处搜捕,你不若暂时在我家住下来,日后再作打算。”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就是给你们父女添麻烦了。”

完在老汉家住下了,农家活他什么也不会做,老汉却忙得不着家,不是到后山砍柴,就是拿着农具到田间劳作,家中就剩下凤儿和完。

这天,完觉得实在无聊,又听不到凤儿的动静,站起身来隔着窗想看看凤儿在干啥。这时,凤儿正在窗下刺绣,图案上是一对鸳鸯。凤儿一抬头,正好与完四目相对,凤儿看到完的神情,低首抿嘴一笑。完说:“凤儿姑娘绣鸳鸯呢。”

“民间女子就只会绣这个,别的不会呢。”凤儿一边绣一边回答。

完深情一笑,指着图案道:“你绣的这两只鸳鸯是静态的,应该有点动感才好。”

“啥是动感呢?”凤儿问。

完转身进屋,来到凤儿跟前,说:“你可以将这只雄鸳鸯绣出展翅欲飞状。”

“俺才不呢,俺就要让它两个终生厮守。雄鸳鸯一翅膀飞了,雌鸳鸯多孤单啊?!”

完一摊手,苦笑着做了个无奈状。

凤儿说:“俺这是好有一比呢。”

“比什么?”

“亏你还是个公子哥,连这个都猜不出来。”凤儿看着完抿嘴一笑。

完的眼睛一时不知所措,道:“是不是比得我们俩?”

“那还用说嘛。”风儿羞红了脸。

“凤儿姑娘,我孤身一人漂泊在外,配不上你啊。”

“你是说俺配不上你吧,你是王宫里的大公子。”风儿嗔怪说。

“还什么王宫里的大公子,我现在立在地上无阴凉,落魄到命不保夕的程度了,真的配不上你。”

“你说的什么话啊,我看咱俩就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

“如此,我要多谢姑娘怜爱了。”

“那你还等什么?”

“我,我……”

“我什么我,人家的心早已献给了你。”

说着说着,两人就搂抱在一起,房间里只有听得一阵骚动。

晚上,老汉瞅瞅完,又瞅瞅凤儿,说:“我看你们俩有夫妻相,公子如不嫌弃,就带着凤儿远走高飞吧。”

“爹,你说啥呢!这辈子我不离开你!”凤儿猝不及防,被她爹的话羞得一脸红晕。

完起身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似这等婚配之事,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那倒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你考虑好了再定,认为不合适的话,权当我没说。”老汉也觉得此事是比较仓促。

晚间,完躺下后,翻来复去睡不着,他脑海里出现了凤儿绣的鸳鸯图,琢磨着凤儿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凤儿话里有话,再说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老汉也对他很满意,这样下去不是自己的初衷。想到这儿,他悄悄披衣,趁着夜色,走出这户人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七

一条河横在面前,码头上灯火映现官兵的身影。

一个嘟嘟囔囔说:“这么晚了,有谁还会过河,折腾的我们连个安稳觉也睡不成。”

一个打着呵欠说:“完这小子好巧就从我们这儿过吗?”

另一个似乎是个兵头道:“咱们这些人啊,就是这么个命了,辛苦辛苦,心不苦命苦。万一若是完从咱们眼皮底下逃走了,咱们一个个脑袋要搬家,还是小心为妙。”

完躲在黑影里听到这些话,心脏蹦蹦直跳。

突然有个喊:“有人。”

另一个问:“哪里有人?”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影钻进了苇丛。”他指着不远处的黑影说。

“走,快过去看看。”

二人快步走过去,手拿长矛对着芦苇丛咋呼道:“什么人?快出来!”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声,“喵喵”传出几声猫叫。

“嗨,我以为是人呢,原来是母猫叫春,也不挑个地方,吓我们一跳。”

“我说老弟你呀,你呀,尽没事吓唬自己,咱们还是赶快回去躺下睡一觉吧。”

“也是,要不等会儿当头儿的那个催命鬼过来,咱们连迷瞪的工夫都没有呢。”

完屏住呼吸看到眼前这一幕,那个冒充狸猫叫的黑影直奔自己而来,他刚要起身逃跑,黑影是那样熟悉,小声问:“是凤儿,你怎么跟来了?”

凤儿:“公子,你半夜出来,我在后面悄悄跟着呢,怕你有个闪失。”

完:“我有闪失是我自己的事,你跟着不成个累赘吗?”

凤儿:“公子你说啥呢?你若有闪失,不就是小女子的闪失吗!昨晚我想好了,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完:“哎呀呀,什么时候啊,你说这种话!”还是伸出胳膊,将凤儿揽进怀中。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要尽快想办法过河。”

“夜里没有船,怎么过?”

“白天有船也不敢过。”

“那该怎么办啊?”

完把凤儿紧紧搂在怀里,暗自琢磨着怎样才能过河。

这时,太傅教他的那首诗在鸣唱:“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诗归诗,太过于浪漫;现实归现实,太有点残酷。他折断一截芦苇,心想,这芦苇是空心的多好!想着想着,计上心来。他尝试着用上端较细部分的苇节,对着较粗的苇节慢慢捅竟然捅透了。他靠近河边,小心翼翼滑入水中,嘴含中空芦苇,向对岸游去。

“公子等等我。”凤儿看到完越游越远,急得喊出声来。

完不得不返回,问:“你会游水吗?”

“女孩子家有几个会水的?俺不会。”

“那你就赶快脱身回家吧。”

“俺不,俺就要跟着你,你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你可真粘人!”完又折断一截芦苇,鼓捣了一阵子,“你来试试,看能不能行。”

凤儿在完的搀扶下,嘴含一截中空芦苇,慢慢走入水中。

水越来越深,已经达到完的项下,忽然凤儿一脚踩空,水没过头顶,凤儿呛了水,扑腾起来。完怕岸上官兵听见,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往水中摁,凤儿越是挣扎的厉害,不一会儿工夫,凤儿不挣扎了,完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身体不放,可这样他就游不动了,他知道,凤儿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了。

“凤儿,对不起了,是我连累了你。”说罢,完松开手,凤儿的身体迅速沉入水下。

完上了岸,回头看向淮河,漩涡套漩涡流淌着的水,真可谓是辛酸泪堪比河水一样多,河水包容丰满,也隐藏着骄横与暴涙。

他要扭头往前走,可脚步还是停了来,他的眼前不断播映着凤儿在河水中挣扎的画面。凤儿死了,永远见不到爹爹了,她爹爹也永远见不到凤儿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离开。万一她爹爹寻不见凤儿,将我的实情告诉官府怎么办?官府一定会派人赶过来追杀我。”完心里嘀咕着,想到这些,毅然返回河中,游向对岸。

天尚未明,完回到凤儿家,迎面遇上凤儿爹早起。

“一早起来寻不见你们俩,我正拿急呢。”

“哦,老伯,我出去探了探风声,凤儿不在家吗?”

“不在啊,怕是见不到你,她也出去寻你去了。”

“不用怕,她寻不见我,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那你赶快到屋里烤烤衣服,你看你这浑身湿漉漉的。”

“好的,咱们快进屋吧。”

凤儿爹在前,完跟在后边,进屋凤儿爹取出火种,引燃一堆柴草,完脱下衣服烤着。

火烤干了衣服,烤的完脸上滚烫。

“凤儿咋还不回来?”

完:“我这就穿上衣服去找找她。”

“这孩子可是我的依靠啊。”

“我懂得,你先去里屋歇着吧”

“凤儿不回来我心不安啊。”

完不由分说,将凤儿爹连推带拉拥进里屋,顺手将屋门带过来,又用一根棍棒将门别死,对着里屋说:“老伯,对不起了,你的恩德让来世回报吧。”

“你要干什么?”

完不作声,而是将燃烧的柴草用木棍摊开,然后转身走出。

不多时,这处茅草屋燃起熊熊大火。

完又顺着原路过河,逃出陈国地界,也不敢掉以轻心,距离齐国还远着呢。完的目标是向北,向北。现在他不必夜行晓宿,可以大大方方行走在路途。

天色微明时分,农家的大公鸡在山脊“喔喔喔”叫着,太阳刚露出一半脸,群山构成一幅水墨画。

完在山间行走,他顺着阳光朝远处看,宛若走进了世外桃源。山头奇崛的形状,一个个如花朵般宛如仙子映入眼帘。

完问一个同行的老者:“大伯,你们这儿的山顶上,怎么都长着‘花骨朵’啊?”

老者:“哪是什么‘花骨朵’,那叫‘崮’。”

完:“‘崮’?造化天工,神奇的形态,这是上天赐给人间的神奇明珠。”

老者:“看样子你是个识文解字的人,口音也像个南方的,你只身一人要到哪里去呢?”

完:“不瞒您老,我是陈国人,摊上家中变故,我一个读书人养活不了自己,实在汗颜得很,现如今只能到齐国去投靠亲友。”

老者:“世事无常啊。你到齐国去,也不远了,但要过沂河。”

与老者道别后,完来到沂河边,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条河又宽又深,完招呼一位船夫过来。

船夫划着船靠近岸边,问:“你要过河去干什么?”

完恭敬地回答说:“我要到齐国去,投靠齐王。”

船夫满不在乎地指着河水说:“这条河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河流,河水并不湍急,你都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渡过去,你去投靠齐王,能有什么用处呢?”

完对船夫说:“船夫,您说的并不对呀。您不了解世上的万事万物,它们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规律,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处。”

船夫:“哦,你还一肚子大道理啊。”

完:“道理不在大小,比方说,勤勤恳恳的人忠厚老实,他可以辅佐君王,但却不能替君王带兵打仗,因为带兵打仗需要计谋和气魄;千里马日行千里,天下的骑士有谁不喜欢,可是如果把它放在室内捕捉老鼠,那它还不如一只小猫顶用。”

船夫:“你说的尽些实话呢。”

完:“宝剑干将,是天下少有的宝物,它锋利无比,无坚不摧,削铁就如同削泥,可是给木匠拿去砍木头的话,它还比不上一把普通的斧头。就像你我,要说抡桨划船,在河中行驶,我的确远远比不上你;可是若论经国济世,恐怕我要强过你了。”

船夫听了完一席话,连忙说:“你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快快上船吧!”他心悦诚服地请完上船,送他过河且未收银两。

完下船后,沿着一条峡谷一刻不停地来到大峰山上,悠悠白云环绕,密密林木掩映,隐隐出现一个村庄,街头有几个老汉在晒太阳。

“请问各位长者,这是什么地方啊?”

见是一个生人问话,一长者说:“这儿啊,叫逯家岭。”

“我要到齐国去,该走哪儿啊?”

戴瓜皮帽长者:“到处都是拦马墙,要走就走风门道关。”

“拦马墙是什么墙?”完觉得这个名字好玩,不解地问。

长者:“就是齐国修的城墙,我们当地人都叫它拦马墙。”

“城墙不都是国都才有吗,齐国的国都有这般大吗?”

“你小子不懂的,这城墙是齐鲁的界墙,是防御工事,骑马打仗就不能一跃而过了。”

“哦,明白了,谢谢各位长者了。敢问风门道怎么走呢?”

长着站起身来,给他指引了一番路径。

正午时刻,完来到山之巅的一个垭口处,风门道关就在眼前。

“站住,干什么的?”守关兵士大喊道。

完:“我要到齐国去。”

守关兵士:“这儿不准任何人通过,从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

霹雳尖悬崖峭壁,山风呼啸。

完不想原路返回,试探着问:“这儿应该是条商道吧,怎么不让人通过?”

守关兵士:“你懂什么?!自从齐侯夹谷会盟以后,该关只准各国来往使节通过,你有通关节符吗?”

完双手捂在身上道:“我不是使节,没有通关节符。”

守关兵士:“那你在这里浪费什么口舌?再啰嗦一刀砍了你。”兵士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大刀。

“你,你们太不讲道理了!”完有点生气,但又不能大发光火。

“请问,哪里可以通过呢?”

“你问我,我问谁?!”

无法过关,完没有办法,只得悻悻到别处寻找能通过的关口。

不知走了多少时日,完来到一座叫大岘山的地方,这里的关楼为二层三拱门建筑,宏伟高耸、巍峨壮观,门南北有陡峻的大道,关门内走廊平缓,关口左右为绵延望不到头的石砌城墙,关门上方正中央有三个鲜红大字:穆陵关。

他知道,再往北就是齐国地界了。完刚要过关,被守关兵士拦住,问:“你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我是陈国人,要到齐国都城见齐王。”完没什么可怕的了,实话实说。

兵士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孤身一人,想到从这里过关的使者们,都是乘坐车马,且有随从若干,吼道:“齐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恐怕是个奸细吧。”

完:“你们看我哪里像是个奸细,我只不过是一个落魄之人,现无家可归,要齐王将我收留混口饭吃罢了。”

一关长模样的人对他说:“呵呵,无家可归的人多了去了,若都来投奔,我们齐国不就成了收容院了?”

完:“长官,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原来是陈国的公子,因国内动乱我不得不出来躲避,找个暂且栖身的地方,相信你们齐王会收留我的。”

“哎呦呦,一计不成又耍一计,现在又冒充什么陈国公子,大概是个坑蒙拐骗之人,先把他抓起来,禀报大王听候发落。”

完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不再跟他们多费口舌辩解了,他被五花大绑押解,朝齐都临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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