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们聚集在广场,有的三五结群在打牌,有的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打着盹儿……
在火车站外,开往不同地方的公交车川流不息。
各个小贩在公交车站内不停地叫卖。
冯蓝天搭车走了,曾丽梅的内心增添了几份孤寞。
她没有心思看热闹,忐忑不安地独自在广场内徘徊。
在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舍不得还是过多的担心?抑或是其它的原因?她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冯蓝天已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还是想着他会返回来找她。她一直在等,等着与他见上一面。
可时间不等人,她要赶回厂里上班。
深圳火车站,她虽然去得少,但她知道,回厂必须到南站去搭车。
她从火车站出发,坐公交车到了南站。
下车后到处寻找从深圳开往福田的公交车。
忽然听到跟车员在喊:“各位旅客,从深圳开往福田的公交车马上就要开车了,需要去福田的旅客请迅速上车……”
当她转身一看,开往福田的公交车开始启动了,并已从站内开出,她随着车轮的滚动边跑边招手:“请等等请等等,我去福田……我去福田……”
跟车员面对司机的后背呼喊:“师傅,后面还有一个旅客在招手,好像要去福田,请停一下。”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有一个女孩在追赶,听到跟车员在呼喊还有一人可能去福田镇,便踩了一脚刹车,把车挂上空档,拉上手刹,车戛然而止,车门开了。
曾丽梅气喘吁吁爬上车。
公交车上已没了座位,跟车员把座位让了出来,曾丽梅爬上车看到有一空位,很庆幸地坐了下来。
跟车员面带微笑,问道:“请问你去哪?”
曾丽梅边喘气边说:“我……我……去……福……田”
“去福田一块钱,请买票。”
“好,我买。”
跟车员收到钱后,说:“找你的零钱,给你的车票,请收好。”
曾丽梅把零钱和车票全部塞入口袋。
车子很快到了福田,司机踩了一脚刹车,挂上空档,拉上手刹,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跟车员说:“福田站到了,到站的旅客请下车。”
曾丽梅下车后直往宿舍走,她走到宿舍门口时看到大门是关着的,便对宿舍保安说:“请开门,我要回宿舍。”
宿舍保安用手指点了一下电动按钮,电动门开了一小节,曾丽梅从中走了进去,说了声:“谢谢。”
说完后,她含笑于心地径直往宿舍走去。
在同一宿舍中,曾丽梅有三个好友:
其中一个是少时的玩伴,今日的好友,名叫舒小艳,女,二十岁。
再一个是黄梨花:女,十九岁,四川人。
还有一个是江月娥:女,十九岁,湖北人。
当曾丽梅推门走入宿舍时,她看到舒小艳呆在宿舍中,便疑惑地问:“你今天咋不上班呢?”
“我跟一同事调班了,她老公刚从老家来,她今晚要陪老公,我替她上晚班,她替我上白班。”
“哦!我也和你一样,和一同事调了班,晚上十二点去上班。”
“你找男朋友了还不请客?”舒小艳戏谑着问。
“你别瞎说,我哪有啊?”曾丽梅的脸上泛起了红润。
“哈哈,我瞎说?你老实交待,今天去干嘛了?”
“我到深圳市内送一个老乡回家。”
“送老乡?老乡有这么重要吗?还用得着你去调班?”
“亲不亲,近乡邻,老乡当然重要啦。”
“鬼才相信你哩,我也和你也是老乡,你咋不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但不能好到你对他的那种程度?”舒小艳笑着说。
“他?你说谁呀?我都冇晓得,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
“我就是你肚子的蛔虫。前天晚上我看到你哥在与他的同学喝酒,你哥托我喊你过去,肯定是给你介绍对象。”
“你说的是他?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他比我还矮,像个武大郎,我才不会嫁给他哩。”
“嘿嘿嘿,言不由衷吧。”
“我说的是真的。”
“呦呦呦,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昨天晚上偷偷摸摸拿了一床红色毯子给谁呀?”黄梨花插嘴问。
“我没有啊。”
黄梨花调侃道:“没有?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哪个时候。我明明看到的事情你还要装?你不会把你身上的体温也传给他了吧?”
“瞧你还是个姑娘家家的说起话来怎么不怕羞?如此下流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黄梨花羞得有点脸红,狡辩道:“我说下流话了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说的是你睡过的毯子给他睡,你身上的体温留在毯子上,通过毯子传给了他,并不是你的体温直接传给了他,是你想歪了好嘛。”
“我想歪了?你说得那么露骨,露骨得让我难堪,露骨得让我处境尴尬。”
江月娥出面打圆场,说:“都是些玩笑话,丽梅,你也不要介意。找到对象是好事,请客就请客吧,买点喜糖、花生之类的,多少表示心意,都是朋友,咱们在一起乐一乐、庆贺庆贺,有何不好?”
“你的话说得不错,可我和他八字还冇得一撇,我就请客了,你说我岂不是给别人留下笑柄?”
舒小艳插嘴道:“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黄梨花附和道:“好像也是,是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江月娥正色道:“不止是有道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感谢你们的理解,等会我要上班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曾丽梅笑着说。
“我也要去上班,你要等等我。”舒小艳对曾丽梅说。
舒小艳和曾丽梅一起上班了,一直上到天亮才下班。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过一天,曾丽梅都要到宿舍保安室去看一遍,每看一次她就失望一次。
临别时,冯蓝天对她说回家后就给她写信。
可时间过去十天了,他仍然只字不写。
她好担心他,担心他在途中出现意外。
她好想给他写信,问他是否平安到家?可,每次提起笔,写了一个开头,又觉得不妥,把它撕掉了。
不知道他的近况,她每天寝食不安,甚为挂念。
不得已,她想去找曾小国问个究竟,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去了。
曾小国正在租房外把从厂垃圾池中捡回的废铜、废铝、废铁、废纸皮分开,准备打包卖到废品站去。
他看到曾丽梅来了,就向她打招呼:“妹,你来了,请进。”
“哥,要不要我帮你清废品?”
“别别别,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在家养尊处优惯了,咯(这)些脏活我可不敢让你来帮我干哦。”
曾丽梅伸手帮他抬废品:“哥,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千金小姐似的。”
“呦呦呦,看不出来,你的力气还蛮大呀。”
“嘿嘿嘿,你小看人了不是?”
“行了行了,咱俩不干了,进屋坐一坐。”
曾丽梅走进屋中,看到饭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剩饭发出了酸臭味,凳子上、床上堆满了换下的脏衣服。
她捂着鼻子说:“哥,你也该给我找个嫂子了,瞧你的家乱成咯(这)个样子。”
曾小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出很无奈的样子:“你是晓得的,我无父无母,谁愿跟我过这清贫、居无定所、飘泊不定的生活?”
“别悲观,别灰心,香油炒菜各有所爱,总会有人欢喜你的。”
“唉,现实残酷,难尽人意啊。
“妹,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今天一定是有事求我,对吗?”
“哥,瞧你说的,没事你这我就不能来吗?”
“一个姑娘家家的,还害什么羞?有事就说呗。”
“没事,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你和冯蓝天谈恋爱一事,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为什么?”
“你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我估计你父母亲会反对。”
“管他呢,反正我喜欢就行了。”
“你喜欢?我告诉你:理想太丰满,现实很骨感。你不要把爱情生活想得太理想化了。”
“理想化?和一个没有理想没有追求的人生活在一起,生活本身就失去了乐趣。”
“冯蓝天是有理想有追求,我估计他也是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我也与他分别好几年了,对他后来的变化我也不甚了解。”
“你不是说他很好吗?”
“我是说他的过去。”
“过去?他的过去咋样?”
“你叫我怎么说呢?我和你是兄妹,我当然希望你找个好对象、找户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好人家?找对象是取不全的,关键是人好、有能力、有担当、能养家糊口。”
“人好?冯蓝天以前是蛮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后来不好了啰?”
“哪里会呢?自从与我分别以后他就在家一边务农一边参加自学考试。”
“他以前怎么不参加自学考试?”
“以前?以前没有自考呀,我国的自学考试制度是从一九八三年才开始的。”
“你不是说他的成绩挺好的吗?”
“他的成绩是很好的,初中考高中那一年,他升学考试的分数上了中专线,由于填志愿的失误被杀了下来。”
“填志愿失误?他不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考分来填志愿吗?”
“哎哟哟,咯(这一)点你就冇晓得了,我们那个时候初中考高中和初中考中专是同步的,参加考试以后分数还没出来前就开始填志愿,没看到自己的分数就只能盲目填。”
“黄山一中的学生不都是从各乡镇中选出的尖子生吗?”
“是的。”
“他成绩这么好,高考落榜后怎不去复课呢?”
“唉!你呀饱人不知饿人饥,他家中没钱呀。”
“哦。他最近给你写信吗?”
“他平时给我写信不多。你收到他的来信吗?”
她不知怎么回答,內心充满惆怅和失落,对他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