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志家不再是“黑五类”,他小学毕业后就很顺利地升入了初中。
他进入了初中,进入了一所全新的学校。
学校大了,同学多了,他感觉到校园内外都是一番新的景象。
学校位于一个山坡上,学校的前面有一个大操坪,大操坪是用来上体育课、学校开大会的。
学校后面有一块荒地、呈梯形状。
厕所在学校背后要上好几道台阶。
学校操坪下面是水圳,水圳上面是一条泥泞路。
水圳从省道穿过,沿省道走一公里左右就是公社。
刚从小学升入初中,朱凌志倒有几份新鲜感,但也少了几份乐趣。
他小学毕业的那班同学都编入了不同的班级,他与新的同学和老师都素不相识,相处没有老同学那般亲切、那般随意。
当老师面带笑容前来上课时,他的心似乎轻松了许多,不再有原来的那么紧张,
令他不解的是老师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他瞅着黑板、看着老师,不好发问。
他以为老师教他学写字。
当然他也不敢向老师发问,只是傻傻地望着他。
突然,老师面带微笑,用教学棍指着刚写的名字,提高了嗓音说:“同学们,我叫邓陈栋,是你们的班主任,以后就要和你们一起学习了。”
说完后收起了笑容,用黑板刷子把写在黑板上的名字擦掉了,漆黑的黑板上显得十分干净,只剩下些许白色粉沫残留在黑板下面的方框里。
他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同学们的心也为之一紧。
他说:“同学们,我们正式上课了,请同学们打开语文课本第一课,下面请认真听我讲解……”
朱凌志这才明白原来老师是在做自我介绍,在上课前来一个开场白,好像小说中的楔子,慢慢地引入了主题。
由于老师讲课生动,同学们认真听讲,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那时的学校上、下课是没有电铃的,而是在两栋教室中间的过道上挂了一个铁钟,由值日老师按时用锤子敲打,那铁钟发出“哐、哐……哐”的声音,那声音的节奏在上、下课是有区别的。
师生们听到那钟声就按时上课、按时下课。
朱凌志所在的初中是一所农村中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都来源于农村。
那时的农村普遍的穷,学校也穷,学校响应县革委的号召,在学校建柑桔园,搞勤工俭学,由师生们一起开荒、起垅、施肥、栽柑桔树。
学校那柑桔园就像大寨大队的坡式梯田,位于学校背后的那山坡上,层层叠叠,一级高过一级,很是壮观。
每一级土地上都栽了绿油油油的柑桔树,那柑桔树整整齐齐,十分醒目,让人看了挺是舒服。
学校除了栽了柑桔树外,还开办了养猪场,养猪场也是勤工俭学的一部分。
为了改善师生的伙食,学校请了饲养员来学校养猪。
每个学生来上学时都得带猪草上交到学校,学校收到猪草后方可让学生进入教室听课,否则就只能站在教室外受“处罚”。
他们不但要扯猪草交给学校,而且还要时不时地上山砍柴交给学校炆猪潲,那时的猪潲都是用柴火炆熟的。
经过师生们的共同努力,一头头的猪终于陆续长大了,在栏内串来串去的,让人很是喜欢。
人怕出名猪怕壮,每到猪长壮了,学校就杀一头,让师生们打个“牙祭”。
生活的艰辛使朱凌志从小就养成了自食其力的习惯。
他从小就喜欢看图书,可他家里的经济状况十分糟糕,莫说买图书,就是全家人的吃饭问题都无法解决。因此,想看图书他自己就得想方设法赚钱去买。
赚钱?那时赚钱很难,不说小孩,就是大人都很难赚钱。
有时他去帮人家搞装卸,卸一车货可以赚五毛钱,五毛钱可以买两三本图书看了。
朱凌志共有五姊妺,五姊妹的生活起居、读书都由他父母亲供养,他家的生活十分艰难。常常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不但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衣服都没钱买。
在那寒冷的冬天,朱凌志还穿着一件单衣,根本没有钱买棉衣御寒。
天冻时,他用双手交叉抱着自己,想以此抵御寒风的入侵。可,不管他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济于事,他的嘴唇常冻得发祡,全身被冻得直打哆嗦,手脚变得麻木,好像失去了知觉。
衣服单薄还放在一边,可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一件衣服一穿就是十天半月。
衣服穿得久了、穿得脏了、就自然而然地生了虱子,而母虱子又会在他的衣服的狭缝里生蛋、繁殖,使之越来越多。
虱子多了,常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不停地吸他的血。
身上有虱子,痒得十分难受,白天天气冻,他不敢脱衣服捉虱子。
到了晚上睡觉时,他就躺到被窝里、在煤油灯下捉虱子,那虱子喝了他的血全身鼓囊囊的。
他用两个手指甲把那虱子扪死,每次扪了虱后指甲上都染了一层血。
说来也奇怪,他那身上的虱子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样,总是捉不完,每天伴随他而生活。
朱凌志上了初中,他的弟妹也分别在陆续上学,常常是每到开学时,他的父母亲都为学费而发愁。
没钱交学费,朱凌志作为家中老大,利用寒、暑假出外搞副业赚钱交学费,减轻父母亲的负担。
放寒假时,他上山挖冬笋。
挖冬笋是一门技术活,要会看。他是个门外汉,不会替马根找冬笋,只会凭力气乱挖。
他在那竹山里,满山遍野的挖,那竹山被他刨了一大片,还是没有找到生长冬笋的马根。
他付出的比别人多,但他挖到的冬笋却比别人少。
人是能适应任何生活环境的,尽管人活着很难,但再难也得活着,并不因为自己活着很难就不活了。
没有冬笋挖了,东方不亮西方亮,他又想办法去赚钱。
他随着长辈们到老山界上去挑竹片。
俗话说得好:“雪落高山,霜打洼地。”
在那老山界上,漫山遍野都是雪,树枝、竹枝都被雪压得弯弯的,埋下了头。
有的松树、杉树、竹子等被厚厚的白雪、厚厚的冰块从中折断。
那竹片长有两米,朱凌志年龄小,只有一米五的个子,不能像大人一般的挑竹片。
大人一般个子高些,可以把两捆竹片竖着挑。朱凌志个子矮,只能用尖担插在两捆竹片的正中间,让竹片上下保持平衡,他挑竹片时只要用手稍微带着,竹片就会横着起来。
他没有挑竹片的经验,在挑竹片时,由于路两旁的柴很深,路面结冰很滑,不小心挑着竹片滑倒在柴兜里。
他的手上、脚上都被茅柴、荆棘划了一道道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浸出。
看到那从伤口中流出的血他想哭又不能哭,他晓得在那深山老林里哭是没有用的,不会有人听见,即使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来怜悯他。
人人都是靠力气呷饭,干体力活都很辛苦、都不容易,谁都没有义务去帮谁,即使是亲朋好友帮了一次也只有一次,最终还得靠自己,只有自己是最靠得住的。
为了赚钱,再难再苦他咬着牙也要挺过去。
他不挺过去,不把那竹片挑到目的地,就没钱,不但没有钱,如果掉了竹片还得赔偿,赔偿费要从他所赚的脚价款(搬运费)中扣除。
如果他辛苦挑竹片一个多月,所赚的脚价款被发脚价方扣了,他的学费也就没了着落。
不得已,他忍住疼痛拼命地爬起来,擦干眼泪、又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直到把那竹片挑到目的地。
艰苦的磨砺练就了他顽强的意志,使他更加发奋读书了。
他觉得只有读书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说实在的,读书他不是生活所逼、他的确喜欢。
他在初中读书时成绩一向很好,数学老师对他一直器重,语文老师也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加以栽培。
他的文章也经常在墙报上出现,更让他难以忘怀的是那次市里的诗歌朗诵比赛,他参加了。
比赛的诗歌必须是作者原创。
选手都是从各县、各区中学生里选拔去的。
在众多选手中他居然获得全市诗歌朗诵二等奖。
他的成绩的取得,让所有的同学羡慕不已。
说起他还真可怜,在搞副业的时候,他才十五岁。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年纪的人来说,如果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话,就不可能要自己到那偏远的高山挑竹块挣学费。
其实在那时的初中的学费并不高,一学期的学费最多就是八块钱。
但八块钱对于一个农民来说实在不容易,那时在农村一个男劳动力辛苦一天所得的工分就是三角钱,一个月下来满打满算就是九块钱。
他父亲每月九块钱的收入还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还真是不容易。
生活的艰难,剥夺了他少年时期的快乐,他每天除了读书外,还要想方设法赚钱,以此来减轻父母亲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