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英一进家门就哈哈大笑,笑的她那肥嘟嘟的下巴都在打颤。
笑完之后,她停下来一边用手擦拭眼角刚才笑出的眼泪,一边对杜汉良说:刚才我下田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告诉你都不相信。我告诉你啊,今天彭愚公家那七分田种上了“越光”水稻,那水稻种植的跟插在地上的香似的,又瘦又黄,这还不算,整个田里稀稀拉拉地栽插了几棵稻,数都能数得出来,这不是糊弄人吗,那个秧与秧之间的距离两只鸭子并排走都绰绰有余,还不能施化肥,更不准打农药,你说这不是糊弄人是什么。
杜汉良听王桂英这么说:别、别、别,你别瞎掺和!你不懂,别瞎说,也许这稻就是这样的栽插法呢,这样栽插肯定有他的道理。
王桂英见杜汉良不理会她一套,接着又说:我不懂,那彭愚公也不懂吗,我看到他坐在那支着个半条腿一句话也不说,那脸挂的跟晒干了的丝瓜似的,一点表情也没有。那烟抽的一支接一支,这分明是不满意嘛!
好了好了,你难得下一次田怎么就那么多话。你知道吗,指导彭愚公家栽插水稻的是农科所的顶级专家,也是农业科学家,他没把握还能跟彭愚公家签合同?你知道吗?这位赵专家保证他每亩收入一千二百元,如达不到,他要赔给彭愚公呢!彭愚公什么人呐,精得很呢,他能吃亏?杜汉良把老婆的话一下给堵回去了。
王孟子家的桃园今天大丰收,桃子压满枝头,眼看着快要成熟了,他整日背着个手在桃园里转悠,看到枝头上那新鲜的桃子,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心里面对他这片果园越来越没有信心。他那天看了有机农业示范园里的桃树栽种的不是这样,树与树的距离分的很开,而且赵老师说桃树不能过高,过高了之后一方面营养被树干吸走了,而桃子却得不到该得到的营,另外一方面采摘就有困难,对桃子的质量也就没法管控。
王孟子嘴上虽说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都是外行话,可他坐在桃树园里看看眼前的桃树,仔细想想赵老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啊,不讲不知道,一讲吓一跳!自己家的桃园不正是像赵老师讲的那样吗?况且这片桃树有的都有几十年了,最短的树龄也有五、六年了。
王孟子找一块草地索性躺了下来,他两手垫在头底下,两眼仰望着天空。
只见桃园的天空很蓝很蓝,桃树枝头沉甸甸的,在微风中显得有点笨重,没有那种轻盈摇曳的感觉,王孟子把眼睛移到那空旷处,此时的天空更加悠远、更加干净、更加青蓝,蓝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吃力。这时,突然飘来一朵白云,正好在王孟子的眼睛上方,他仿佛从白云中看到了自己老婆刘二妞的笑脸,吓得王孟子一个骨碌爬起来。
嘴里喊:二妞,是你吗?边喊边爬,等他爬起来时,那朵白云飘走了。
王孟子望着那朵飘走的白云,重新又坐了下来,他想了想,自老婆刘婶去逝以后,经常梦到这种奇幻的场景,唉,大白天的也遇到她。
王孟子想了想,今年桃子大丰收,采几个桃子让她尝尝吧。
想到这王孟子爬到一棵最大的桃树是采了三个最大、最圆、最红的桃子,每个桃子上都带有两片叶子,王孟子捧着三个刚刚摘下的鲜桃,走到刘婶的坟前,把三个刚采摘下的桃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刘婶墓碑前的供台上。
把桃子放好之后,王孟子坐在旁边跟刘婶唠起了家常。
杜汉良听老婆王桂英说彭愚公家的水田已栽插了“越光”水稻,他想看看这被说的玄乎的水稻长的到底啥模样,今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扛着锄头,挑了一担农家肥下田去了。
人勤春来早,早上下田的不止是杜汉良一个人。
在一片广袤的田野里,山岚的笼罩使得近乎原始的农田更加静悠,空气中始终弥漫着各种野花的芬芳。在长满杂草的田埂上、有从村庄各处走过来辛勤劳作的村民,他们担着肥、扛着犁,牵着牛,田里已经有人在驱赶着老牛在辛勤地耕耘,那吆喝声在静静的田野上空传的很远,远得在山的那一边也能听见农民耕作的声响。
杜汉良放下肩上的担子,他没有来得及把肥料洒倒田里,就赶忙跑到彭良斌家的稻田里看“越光”水稻栽插情况了。
站在田埂上,杜汉良仔细看了一下水稻的栽插行距、株距,再看一下秧苗的长势,杜汉良也陷入了沉思,他一边仔细查看秧苗,一边对秧田水深以及秧苗的栽插深度与常规稻的栽插方法作了对比。
看了之后,杜汉良洗了洗手,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与常规稻栽插的不同,而且就看这行距与株距就明显要大于常规稻。这道理在哪儿呢?
杜汉良从彭良斌家田间回到自家的田里,他看了一下,如果按照“越光”稻的栽法,我这几亩水田也栽不了多少啊。
杜汉良正在田里理墒,烤田,准备理出部分田块育秧苗。隔壁田的三拐子扛着把铁锹来了,三拐子是很少来田里的,这两天经常碰到他,刚到田边上,三拐子就主动跟杜汉良打起了招呼:汉良老弟啊,良斌家已栽种了“越光”稻,走,我们去看看那“越光”稻长的啥样,看看有没有像赵老师说的那么玄乎。
我刚才去看过了,你去看吧,我看也没啥两样的,距我们平常栽插的水稻没啥两样,诺,不信你自己去看看。杜汉良没有跟三拐子去看。
三拐子见杜汉良这么说就没在说什么。
在杜汉良眼里,三拐子就是村上的一个无赖,一般没事不和他这人多答话。
三拐子他就一个人跑去看了。
奇了怪了,杜汉良总以为三拐子看完“越光”稻后会站在田埂上发表一通演说,谁知他看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而是跑到自家水田里抓上一把泥土闻了闻,又跑到彭良斌家的水田里抓了把泥土闻了闻,然后他对正在田里劳动的杜汉良说:汉良老弟啊,彭愚公这么精的人,为什么会就这么容易上当呢,刚才我闻了一下他们家的泥土味,也闻了一下我们家田里的泥土味,味道不一样,我们家的田前几年种的水稻生病全死了,撂这儿都好几年没种水稻了,我猜这回彭愚公八成要上当。
说完他甩了一下手上的泥,洗也不洗,手就在衣服角那随便擦了两下,就哼着曲儿,拖着锹走了。
果然不出所料,三拐子回到村上后没有省事,跟刘麻子、醉八仙三个人聚在戴庄村的小杂货店门口对“越光”水稻说三道四、评头论足。三拐子说:我去看了啊,那田里栽的水稻啊就像八仙头上的头发一样稀啊,数都能数得出,还说什么能卖到八九块钱一斤呢,依我看啊,八九毛钱一斤还差不多。
三拐子刚说完,刘麻子接着说:我看啊那彭愚公是假神啊,一世英名我看要毁在这神奇的水稻上,他怎么会听那所谓的专家的话呢,我不怎么会种田,我可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了,也没有看过水稻还能这么个栽法的,真是个笑死人呢!醉八仙也凑过来说:还说带我们走上致富路呢,屁吧!还不如我养几只羊呢,我一年养几只羊也够我吃半年了,种什么新品水稻啊,我说这就是瞎折腾。
三个人正说的来劲,彭愚公正好打此经过,听到他们这样说他们家栽插“越光”水稻的事,气的彭愚公当时抡起拐杖就要打三拐子,三拐子见彭愚公的拐杖正向自己砸来,赶忙把刘麻子往身边一拽,刚把刘麻子拽到身边,彭愚公的拐杖正好落在刘麻子的肩膀上。刘麻子替三拐子挨了一拐杖。
刘麻子见彭愚公又一次抡起拐杖,赶忙把屁股挨着脚后跟——跑了。
前面说过,彭愚公在戴庄村还是有威望的,一般人不怎么敢惹他,就是这三个无赖也要让他三分,所以彭愚公抡起拐杖揍他们,他们三个人没有哪一个敢站出来还手的,只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彭愚公看着他们三个跑远的背影,彭愚公笃着拐杖说:等老子收获的那一天,我煮一锅饭,撑死你们这帮王八蛋,看你们不干事整天在背后嚼舌头根子!
蔡冬子自上次跟赵致富一次长谈之后,脑子突然敞开了许多,心情也不错。他重新回到养殖场,仔细看了一下猪圈,他觉得按照赵老师说的搞生态养猪,一下子要养几百头猪,那我这个养猪场面积肯定不够大啊!如果增加面积,那又要增加费用,目前已经捉襟见肘了,银行贷款很快又要到期,再增加费用增加投入的话,岂不是压力更大。
根据赵老师说的,要搞生态养猪法,什么是生态养猪法呢?生态关猪是不是又要增加投入呢?可自己在书本上学的没有提到过生态养猪啊!
想到这些,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眼前的困境给压了下去。
蔡冬子回到家,回到他那充满书香的小屋,他站在那幅自制的地图前面,他看着自己养殖场的位置以及周边环境,他反复揣摩赵老师的“生态”这一概念。
正在他对赵老师的这一“生态养猪”概念给绕住的时候,门外就听李主任在喊:蔡冬子在家吗?赵老师来看你了,你小子真是有福啊,赵老师这么大的专家亲自来看你,你还不赶快出来迎客啊!
蔡冬子听说赵老师来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老师怎么可能到我家里来呢?他这么忙,而且又是一位顶级的农业科学家,不可能吧!蔡冬子将信将疑地走出门外。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李主任陪着赵老师正朝自家的小院里走来。
赵老师真的是您啊,天呐!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啊,您这样的专家能亲自到我们这个小老百姓家里来,那真是活菩萨来了啊!真是神仙下凡啊!蔡冬子一不小心把那个封建迷信的那一套说出来了。
小蔡,你是大学生,怎么有这样的思想观念呢,我虽谈不上什么伟大的科学家,我最起码还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嘛,不要有什么封建迷信思想,世上没有什么神仙,一切都得靠自己勤劳的工作,靠科学技术发展和解放生产力,靠科学的方法解决好生产关系。刚见面赵老师就给蔡冬子上了一课。
赵老师您说的太对了,我刚才到您真是太激动了,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快、快请到我的小屋里坐坐。蔡冬子连忙把李主任和赵老师引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