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离家的第三年,又变脸了。又开始他最擅长的演技,提钱就挂电话。前一秒温言软语,下一秒寒言冷语。
菡音早已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习惯了他的今朝晴明朝阴。既无纠结,也无埋怨。她在心底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一定要习惯云的变幻莫测,唯有习惯它的阴晴不定,才能波澜不惊。
韬离家的第四年,他又开始他的创业梦了。全然不顾菡音的劝阻,喜孜孜的四处借钱。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妻子孩子,没有丝毫家庭责任感。他甚至打电话要菡音放弃自己的工作,陪他一起创业。菡音冷静的选择了拒绝,她想起他开米粉店的经历。她想到孩子小,需要自己的陪伴。已经输了一次,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听他说与老板合伙开母婴店,菡音与他分析各种利弊关系,苦口婆心劝他不要投资。菡音甚至列举了生活中很多的合伙生意,最后因为各种矛盾,不得不一拍两散的例子。然而韬对此次创业,沉迷太深,再次无视菡音的劝阻。他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不能错过,更不能放弃。面对他的执迷不悟,菡音既感到失望,又抱着一丝希望。后来她对好友说:是不是人生注定一半希望一半失望?如果希望能挤走失望那该多好。可惜现实永远都是失望赶走希望,或失望多余希望。
几经周转,韬从舅母那借了几万块钱入股。他每天喜气洋洋的打电话给菡音,开视频给菡音看红红火火的开张仪式,红红火火的活动大甩卖。无论他怎么热情,菡音依旧心沉谷底。因为她深知靠墙墙会倒,靠树树会倒。菡音劝他趁着机会多学些营销管理,韬嫌菡音啰嗦,总是听不到几句就挂了电话。菡音无奈,只得摇头苦笑,任由他去。
母婴店才开张两个月,老板又要求开新店。既然合伙,要开就得一起开。
韬想着先赚到第一桶金再说,奈何骑虎难下,只得再次到处借钱投资。
他每天忙碌着工作,忙碌着新店装修。时而仓库跑,时而老店跑。无论跑哪,都会打电话给菡音,向菡音汇报每天的行踪,每天干了什么。只是无论再怎么殷勤,依旧提钱就装傻。
菡音想着他创业不易,自己的工资也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也就没怎么放心里。
当新店终于装修完毕,本以为要轰轰烈烈大赚一桶金的韬终究失算了。由于合伙关系,老板突然宣布转让。韬的创业梦再次破碎,还没开始,就已结束。韬投进去的钱虽然退了回来,但每月的高额利息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终究是输出的多,收入的少。在商海里才打湿了鞋子,就被现实的风浪推回岸边。韬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只好寄希望于老店。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新店转了没两个月,老店也因各种矛盾面临解散。
原因是合伙中的王小奎,他老婆一直守着店子做收银,虽然工资照发,却总是少不了埋怨。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多,只要老板来了,必定哭诉一番。她的行为令老板很为难,也很不悦。几经权衡,终于决定解散。
韬耗尽心血,最终摸爬打滚了一年,再次惨烈跌倒。
料事如神的菡音面对如此结局,虽然见惯不怪,但还是惊讶其瓦解之速。
菡音后来对好友说:果然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只可惜他竟读不懂人情冷暖,也看不清世态炎凉。
韬离家第五年,债还没还清,又开始贷款买车。茵音內心苦涩不已,想到这么多年天天哭穷,如今竟买车了,她为自己当初的一见钟情感到悲哀。她想放手,却已无力放手。仿佛宿命注定要将他们绑在一起,只要她一提分手,她就会被寒冷包围。那彻骨的寒冷,冻得她瑟瑟发抖,整夜不能眠。而她终究没有勇气让自己活在寒冷的苦涩里。
也许因为过去服药太多,尽管断药两年了,药的毒性在体内仍然产生了排斥,茵音的皮肤竟然过敏了。一堆堆小痘子一忽而纷纷冒出,一忽而纷纷隐退。痘军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赖在菡音的手上,脚上,身上,怎么吃药,怎么打针都无法消灭。
韬得知后,回来看望。面对菡音的不适,他再次选择了金钱,不但一毛不拔,连菡音去医院都不肯相陪。
早已习惯了悲凉,早已对他的无情见惯不惯,菌音不奢不求,一个人撑着伞,冒着雨,独自往医院的路走去。
菡音后来对好友说:“爱如玫瑰陷阱,一半芬芳,一半荆棘。我就是那个为了芬芳,忘了荆棘,一不小心掉进去被扎得遍体鳞伤的追寻者。”
韬离家的第六年,他们再次开启了争吵之年。
韬妈瘫痪了,韬每天打电话要求菡音去照顾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此时的菡音已变了,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冷漠与无情。
菡音不但拒绝了照顾韬妈,还一并历数他们当年对自己的绝情。
菡音不再听到韬妈就会心生惶恐痛不欲生,也不再在乎韬怎么威逼自己。她把旧账一页页的翻开,摊在韬面前。控诉韬这几年对自己的无情,对孩子的不负责任,对家庭的没有担当。
韬吵不过菡音,他终于明白,他是低估了菡音,也高估了自己。最终,他只能自己去请保姆。
菡音后来对好友说:“我不知道他何来的勇气伤害了我还来要求我付出。爱是相互的,没有谁可以任意透支谁的善良。”
回想这么多年,从相识相爱到相嫌,菡音早已心如止水水。不再有任何情绪与波澜。她尽量扮好外人的角色,也已适应了外人的角色,感觉生活更多了安然与惬意。只是没想到后来他居然为了一纸房产证又撒谎了。
他的谎,真多呀!一谎生,百谎圆,每天撒谎,累不累?
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跨过这道坎就能从此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可菡音却发现,婚姻七年,自己是年年坎坷,年年苦楚。
当菡音再次向好友倾诉,好友倍觉怜惜,劝解她:“你不必坚持这种无望的痛苦,你有解脱的权利。”
菡音黯然自叹:“我是个自虐狂,谁若伤害了我,我不会伤害别人,却会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自己。如果是冬天,我就用冷水给自己洗澡,让冷水浇醒自己的愚蠢;如果是夏天,我就站在烈日下暴晒,让汗水为自己的过错洗礼。或者愤笔疾书,用文字抚慰受伤的心灵;或者埋头苦读,在黑夜里依靠精神的粮食穿越黑暗之河。所以,我不会做任何选择,自己种的果再怎么苦都得咬呀吞下去。我必须惩罚我自己,因为走出痛苦必将陷入更深的痛苦。再说,人生本没永恒的痛苦,看开了就会觉得痛苦也是一种荣幸。”
尽管菡音习惯了暴雨,也习惯了痛苦。却没料到后续还将有更大的暴雨,更深的痛苦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