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馆扮虎人
突然这个时候老爷爷上来了,他满脸柔和地看着老奶奶说:“你歇着吧,叫你歇着。你还生着病啊!”原来狼族的爱也这么动人。他却一反常态恶狠狠的瞪着我说:“怎么这么笨!这么不小心!还慢慢悠悠的磨蹭什么,干快点!”
他会不会也犯失心疯啊?我一慌神,一颗刺,又深深地扎进了我的手指里,我痛得简直要死过去。我真苦命啊,心里那个无以复加的后悔呀!我捂着胸口慢慢倒下去,再倒下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从老爷爷家墙上那个镜子般的玻璃窗,反过来的光,我瞥见,我居然从一个虎头虎脑小男孩儿,又变成了那只有点乖戻古怪的酷猫。
老奶奶一边责怪老头:“别吓着人家孩子,毕竟只是个孩子。”一边来扶我,却大吃一惊:这怎么是一只猫孩啊?
老爷爷回过神来:“这应该是一只不同凡响的猫,这种人类儿童幻化成的猫,就是猫中之王,只要他还想做回人类,他能重新修炼成人,就可能是人中豪杰,那可不得了!就像我们那志气满满的狼孩一样,可做未来狼王,可恨人类一直想驯服我们,为他们看家护院,我们怎么甘心做看门狗!我们可是行走草原,自由的王!”
老奶奶恳求说:“孩子有什么罪呢?放他回去吧,可能他爸爸妈妈也正在找他呢。”
老头子盯着老奶奶:“你懂什么?他可能跟我们的孩子一样,正在人间历劫。人类和动物世界是一样的,这孩子一心想做自由自在的猫界之王,我们也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在动物界度劫经历一番,以让他重回人类!”
他眼睛转了转:“老太婆,你在屋里歇着,楼下宠物也没什么生意。我把它送到动物园去走一遭。”
接着,狼爷爷从后院里推出一个三轮车,让我坐上去,就下了缓缓的石阶。卖花小姑娘也和我一起,并排坐驾驶室里。街面那个乞丐老头也被狼爷爷粗暴弄上车。然后他开动那辆三轮车往大路驶去。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曾经逛过的动物园。他把乞丐放到了动物园门口,外加一个破碗,小女孩也在那里开始兜售起花来。
然后他带着我直奔动物园,不费多大周章,他就轻车熟路找到了动物园的园长,狼爷爷换了一幅见过世面的老手面孔,跟园长神吹海聊起来: “老兄,今儿又弄到个宝物,这可是稀罕物种,老虎的祖先哪。最最古老的品种。”园长白了白我一眼说:“别胡说八道了,你就是来忽悠我,这明明就是一只虎皮猫嘛。你想让我干挂羊头卖狗肉的事?”
老狼爷爷朗声大气道:“你堂堂一个园长,竟这样孤陋寡闻,见识浅陋。老虎原本归属猫科动物。你看看这家伙,他的眼神满满的透着智慧,就算是只猫,也是只猫老虎!是猫中之王啊!话说回来,人间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还少吗?那些愚蠢野蛮无知的人类,有俩钱就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哪知道这么多!转手给你,放老虎馆,人类史前动物——老虎的祖先!就这样打广告,准没错的!”
园长竟然收下我来。我很惊讶,也惴惴不安很害怕。他果然把我放在了已有两只老虎的虎馆里。我一边害怕着,一边想着: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吧,怎么这有两只老虎,居然相安无事地呆在了一起?
我小心翼翼躲在老虎馆西北角的一棵枯树的最高处,偷偷地观察着虎馆东北角上两只老虎的一举一动。
耳朵就听到虎馆栏外的人们在喊:“快看啦,好奇怪呀,有两只老虎,居然和一只猫在一起!”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也在那里说:“就是啊,真是不可思议!”
站她旁边男人白了她一眼,道:“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没看上这旁边告示牌上,明明写着这是人类史前动物——老虎的祖先吗,老虎最古老的品种?”
愚蠢的人类,他们居然相信了,心甘情愿就这样被馆长愚弄了。兴致勃勃的观看着两只老虎在馆里龙争虎斗一般的打架。俩老虎张牙舞爪一阵却毫发无损,渐渐失去了兴趣的人们也就渐渐散开去了。
老虎好像也不希望演戏给白地看,居然就慢慢地停下来,然后他们居然转回了馆内的假山石后面。
我可不敢掉以轻心,还是紧张地关注着这两只老虎的动静。尽管他们去了假山后面休息,我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尖尖的三角猫耳却听到假山后奇怪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似乎长长吁了一囗气道:“唉,如今工作不好找,这工作也不是人干的。”另一个道:“狗日 的馆长,滴水不漏这招够高的。花俩小钱打发我们,就不用照料把老虎当祖宗供养,多省钱省事省心,可累坏我了。”
我纳闷极了,轻启梅花掌与飞猫腿,一个凌空飞跃,偷偷地从树枝跳到了假山顶,才赫然发现:这两只老虎居然心平气和地躺在了一起。然后我惊奇看见,他们居然慢慢退出了虎皮衣服,露出人模狗样来,原来俩老虎竟然是两个人扮演的!没想到园长居然想出了让人装老虎这鬼点子。
我又定睛细看,褪去虎纹露出人身的这两家伙,好像似曾相识。我努力搜索记忆,只听其中一个继续道:“局长,你辛苦了。”哦,这不是我刚记事时见过的那位衣冠楚楚甚为威严的局长大人吗?
记得那次,我的姑姑带小表哥参加一个盛大的晚宴。与我形影不离,好到穿一条连裆裤的小表哥,非要带上我。就见座上位坐着那一派道貌岸然的局长大人,旁边坐着一位贵太太——就是局长夫人,一身华贵的缎面旗袍,外面披一件貂毛,她高高地抬起下巴,压根不正眼瞧我们一眼。我和表哥拘谨地坐在一起,紧挨着小表哥和我的凳子上,居然坐了一只高傲的贵妇犬,我惊奇看见它的四只脚穿着小巧美丽的鞋子,身上穿着缎面的狗衣,头上还戴了一朵小小的花儿,也高高地抬着头。我才发现,贵妇犬高傲的神态竟然和她的主人——贵太太高傲的神情很有几份相似,她们的缎面衣服花纹与质地也一模一样,简直像极了亲子装!
可就这么不经意一瞥,贵妇犬竟冲我们狂吠不止,那个贵妇人却无动于衷。于是贵妇犬越发狗仗人势,有了跳起来咬我们的架势,吓得我们惊慌失措准备下桌落荒逃去。这高傲的贵妇人,才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们一眼,又回头满眼里带着骄傲和赞赏,像是对贵妇犬,又像是对我姑姑作不痛不痒地解释道:“我家宝贝就这样,我这儿子可有个性了,比人还聪明着呢!很多人它都看不惯瞧不上。”
真是和狗眼一样看人低,也不跟我们道歉,当时我气得心里直骂:“这些人模狗样的东西,简直不像人!”……
回过神来,只听旁边的老虎道:
——你辛苦了。唉,这不该是你干的事啊!(我这才依稀看出旁边这个扮虎人的模样来,这不是以前,鞍前马后为那位局长大人拎包、挂衣服、领路的那个人吗?)
——“想当年,唉,不提以前也罢。如今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现在我就是落了毛的凤凰,鸡都不如啊。有什么办法,可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局长,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啊。局长,你曾经视我为心腹,待我也不薄,我对你真的是忠心耿耿开车看门,我真的没有举报你呀。但那些头儿脑儿都以为是我干的,他们哪敢用我,我只好到这里来混口饭了。”
——“怎么说呢,也不枉你忠心耿耿跟了我一场,我们以前是有福同享,现在也算是有难同当啊!”
——“局长,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着你该变回宠物,去好人家过过养尊处优的好日子,怎么也比干这强百倍。你看这日子多遭罪!”
局长像是参透了人间玄机,对随从耳提面命般道:“你以为做宠物就那么容易吗?我们哪个人不像世间的宠物,拼命卖萌取宠,到头来还不是失了宠。人对人是狼更是虎啊!你春风得意,那岂止是衣食无忧,人都要在你面前来摇尾乞伶卖萌取宠。你一失势,犬都欺你。再说哪个告诉你宠物都是受宠的,落到虐待狂手里,就惨不忍睹了。”
随从洗耳恭听着他曾经的头儿“况且你知道我的,作威作福当老虎惯了,这像囚笼般的老虎馆,虽然比不得曾经风光,但起码这也算是从着老本行。再说我这张人皮也穿得久了,想脱也脱不下来,变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