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断案
话说柳成作为钦点八府巡按来到洞庭湖区。平定水盗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一位刘氏农夫状告一位涂氏财主和岳州知府,心中闷闷不乐,有意体察民情,但又是实诚之人,不善巧辨,因而不知如何断案?几天来多方察访,苦思冥想,茶饭不思,不料四五十岁年纪,经不住日夜操劳,急出了一身毛病,卧床不起。
原来,今年三月五日,那位涂氏财主拉着农夫来到岳州知府大堂,让知府老爷判定那位刘氏农夫的三亩好地归他耕种。知府老爷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财主抢先说:“去年三月五日,农夫因为没有钱买种子向我借了三块大洋,按约定今年的三月五日以前必须还我,若不还我,他的三亩好地就归我耕种了。”财主还得意地说:“我有契约在此。”并呈给了知府。知府接到案子二话没说,就下了判书:“刘氏三亩耕地准予涂氏耕种。”从案情上判断,似属铁案,实难翻案。
消息传到三娘耳中,她急急赶往巡案府里,看望儿子。柳成便将案情告之于三娘,并说:“我知道,其实涂财主是有意霸占刘农夫的耕地。娘,我有心想帮那农夫一把,又苦于不知如何断案。”
“吾儿不急,案情总有破绽之处,为娘帮你断案。”三娘心疼的对儿子说。
其时正值七月农忙季节,眼看那财主就要收割三亩稻谷了。财主因有钱向地里施肥,农夫那三亩地里的庄稼长得齐刷刷的穗大粒饱。乐得财主合不上嘴,立即令长工磨镰收割,并准备亲自开镰。但财主刚拿起镰刀,两名差役传话,不准他收割,说是农夫已经将他告下了,让财主立即去见巡按大人。
只见涂财主急急步来,他身穿宝蓝色缎袍,衣服甚是华丽,但面貌委琐,缩头缩脑,与一身衣服极不相称。只见他手戴碧玉戒指,长袍上闪耀着几粒黄金扣子,左手拿着一个翡翠鼻烟壶,尖嘴猴腮,一双鼠眼瞟向三娘和柳成,心中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三娘立马升堂。公堂正中是一幅“海水朝日”图,上方高挂“明镜高悬”。柳成旁坐于公堂上,两旁衙役手持棍尺,吆喝声声,威风凛凛。这时柳成又命衙役将刘氏农夫和岳州知府等一干人等请来。
等到人员全部到齐,三娘将惊堂木狠狠一拍,一声喝问:“台下何人?”
涂财主和刘氏农夫连忙跪下,分别说道:“在下涂氏。”、“草民刘氏。”
“涂氏割占刘氏耕地,可有契约?把契约呈上来。”衙役将接过涂财主的契约递给了三娘。
三娘把契约看了一遍,上面写道:“我因无钱买种子,向财主借大洋三块,明年三月五日之前必须付还,如三月五日之前未还,其家三亩好地将由财主耕种。双方特立此据为证。三月五日。”下面是双方按下的手印,三娘见了,心中暗道:如按契约,刘氏农夫确实永难翻案。
这时刘氏农夫战兢兢地对三娘辨道:“草民冤枉!草民并不是不还财主的钱。我三月三日去财主家还钱,他家的门锁着没有人,四日再去他家还是没有人在家,三月五日我又去他家,他家只有一个家丁在,说财主走人家去了,明天才能回来,家丁不敢收钱,说契约在财主手里,六日一大早我正要再去还钱,刚出门,财主就硬把我拉来见知府老爷,知府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就判了。”
这位老人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又带着恳切的目光,象是在缅怀过去,又象是在期待未来,让人感受到那牛羊般的善良目光的“通视”。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封干许久,仅剩一颗门牙的嘴里不知饱尝过多少的酸、甜、苦、辣,犹如耙犁一般的破伤的大手上,细小毛孔里渗出的汗珠不知已滑落多少,稀疏口胡须,还有那象征着悲剧色彩的苦命痣,都无不打上了他艰苦劳动、生活悲惨的的烙印。三娘一听一见,立刻对刘氏农夫充满了同情。
三娘又问农夫:“这契约是真的吗?”
“是真的。”农夫真诚地说:“财主既然难缠,草民也不想给大人找麻烦,愿意还给财主两倍的钱,六块大洋,可那三亩耕地是草民的命根呀!”
多么诚实善良的一位农夫呀,三娘暗暗想着。于是又问财主:“只要你归还农夫的三亩地,他愿意付给两倍的钱,也就是六块大洋,另外本人还补偿这季三亩稻谷的工本钱,你愿意吗?这可是胜过高利贷呀。”
“不行!”财主断然拒绝,“我只想按契约上写的做。更希望大老爷公正判决。”
“得饶人处且饶人,”三娘劝道:“三亩地对有千亩良田的你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对农夫来讲就是他一家人的依靠,是他的命根子,什么事都可以好商量嘛。”
“没有商量的。”财主狠狠地“哼”一声,威逼说:“知府大人已判耕地归了在下,如果巡案大人要翻案的话,我将上告到皇上那里。”
三娘想了想,惊堂木一拍,说道:“你们且听着,本巡按现在判决如下:维持知府大人原判。”
农夫一听判决顿时大哭起来:“这叫我们一家人今后怎么过呀?”
见三娘不急不慢判决,肃立一旁的岳州知府一块石头落了地。细看岳州知府外貌有点儿不随人意,腰粗十围,脸庞精瘦,一双肿而泛红的金鱼眼,接连不断地眨巴眨巴。不知是长年办案养成的习惯,还是出自娘胎就这样,他总爱微弓着背,眯着水泡眼静思,让人看不清他是睁着眼睛还是在打瞌睡。昏昏黑黑睡中天,无暑无寒也没年。他心中思忖道:看你三娘怎的收场?
财主听到了判决,高兴得立即令家丁去收割农夫的三亩稻谷。
“且慢!”三娘惊堂木一拍,公堂上又鸦雀无声。“岳州知府听令,将你断案判词呈上本官!”
知府一听,赶忙将加盖着知府官印的判词递上公堂。大堂上财主看到农夫站在一旁,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这时,三娘问财主:“农夫告你要强行收割他家三亩地里的庄稼,有这么一回事吗?”
财主理直气壮地回答说:“巡按大人,农夫的那三亩地,三月份就就判给我了,我当然有权利收割啦。”
“胡说!”三娘一拍惊堂木道:“这里是巡按大堂,不是侃场,藐视本官是要判罪的。”
谁知三娘看了判词后怒斥财主道:“大胆财主,你竟敢戏弄本官,该当何罪!”并将判词掷给财主。
财主从地上捡起判词,冷笑道:“巡按大人,您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这判词上明明写道:刘氏三田耕地准予涂氏耕种。刚才大人不是维持原判吗?”
三娘斜了一眼财主说:“没错,本官确实维持原判。但是,知府只判准予你耕种农夫的那三亩地,并没有让你收割那三亩地里的庄稼。这一点,你难道没有看明白?”又道:“你要是还不明白,本官给你解释一遍,那就是:只准耕种,不准收割!”
知府听了,傻眼了;财主听了,傻逼了。他们忙展开契约,只见判词写的只有十二个字:“刘氏三田耕地准予财主耕种。”
财主一下子昏了过去,岳州知府吓得急忙跪下。农夫和观众顿时拍手叫绝,一片欢呼!
八府巡按柳成此时也十分激动,暗暗钦佩母亲,病况好了九分,于是拿起惊堂木,拍案叫绝,当场宣判:台下听令,大胆刁民涂氏故意侵占刘氏三亩耕地,责打二十板棍,并将三亩耕地立即归还刘氏;此季收割归刘氏所获,刘氏按本归还所借涂氏银两;岳州知府昏慵不作为,削职为民,永不录用为官!
宣判完毕,万民齐欢,三娘青天,传颂不绝,不在话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