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就这样悄然无声的离去了,招呼也没给李维打一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就像昨晚发生的都是梦一样。
是梦么?当然不是,此时李维肚子上还传来隐隐的疼痛,伴随着腿上肌肉的疼痛。他想动一下被压的有些麻木的手臂,才发现手脚上居然还绑着绳子。
李维犹豫了一会,他不想叫人过来帮忙,怕解释不清。总不能说自己被一个漂亮女孩绑住,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一晚上。或者说自己其实有特殊癖好。于是他用牙一点点咬,所幸绑的并不紧。很快就解开了绳子。
洗漱完了,去吃了些早餐。买了些水和吃的,李维继续骑着自行车出发。
天空一大早就布满了灰色的乌云,寒风吹动着树木,吹动着李维的脸颊,他紧了紧衣领。此时正是上班早高峰,无数电瓶车、汽车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李维则和他们的方向正好相反。
腿把力量传达到脚上,脚踩着脚踏板旋转,齿轮带动链条,链条带动后齿轮旋转,后齿轮让后车轮飞速转动,后车轮推着前车轮前进,自行车带着李维前进。自行车和李维破开风的阻力,缓慢而稳定的往李维心里的地方而去。
转眼间一天过去,李维在中间休息了三次,途中下了大约一个小时的雨。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乌云逐渐散去。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但它还是把橘红色的光柱,撒在快要消散的云层上,让天边燃烧了起来,形成一团团烈焰。
李维就这样看了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此时他身处人烟罕至的公路边,距离有人烟的地方,最少还得骑两三个小时。对于现在的李维来说,他已经没有体力,或者说腿已经承受不了,那么远的距离了。他决定在附近露营,他背包里雨披、帐篷、手电、吃的、喝的、饭盒等生活物资都带着,他早就做好了露营的准备。
一场雨过后,乌云散去,残缺不全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他拿出手机,找出提前下载好,关于野外露营的相关事宜。然后按照上面的说明先找适合搭建帐篷的地方。因为提前早已做好野外露营的心里准备,所以在一路上他就一直在留意,适合露营的地方。
正在这时一道手电光,缓缓从远方而来。很快一道人影就到了,李维身边。和李维一样,是一位骑行者,不过对方比李维看起来更专业,也更邋遢。
来人个头不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满脸胡茬。卸下头盔,头发就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一撮撮的。他看了看李维的自行车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啊!朋友,今晚打算在这里露营么?”
李维点了点头。对方说道:“你好,大家都叫我战神。你呢?”他边说边自顾自的停下了自行车。只是眼睛随意扫了一眼,他就开始掏出帐篷准备扎营。
“朋友们都叫我狼神。”李维也跟着在战神附近不远处找了一个地方扎营。战神找的地方很好,避风且地势平坦。这让李维有点佩服,他估计对方经常野外露营吧。
战神三两下就搭好了帐篷。看李维还没好,他就帮着李维也搭好了帐篷,对于李维的名字,他也没多说什么。
“吃了么?”战神问。
“没。”
战神用手电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说道:“捡一些柴吧!”
李维点了点头,由于处于人烟罕至的地方,所以树林里的枯枝很多,两人很快就捡了许多。刚下过雨树枝有些潮湿。战神从背包里拿出一点汽油浇了上去,树枝噼里啪啦,等彻底燃烧起来。边上放上三块石头,一副简易灶台就搭了起来。
战神取出一个小锅,里面倒上一些水,开始烧了起来。李维从背包里取出了面条,拿出了佐料和油。
战神到附近转了一圈,摘了一些李维不认识的野菜,稍微处理了一下,等着水开。
“去哪里?”战神问。
李维看着火苗说道:“大秦岭里。”
战神模仿李维的家乡话说:“油泼面啊!美得很。”
李维问道:“你呢?”
战神:“草原上。”
李维点了点头,下了面条与未知野菜。两人等待着面熟。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道灯光。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很快灯光的主人停在了两人身旁。来人带着口罩和头盔,身材婀娜。
“哟……好巧。”月一边卸下头盔和口罩,一边对着李维打了一个招呼,“缘分啊!饭熟了么?眼镜?”
李维搅动面条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月有些愣神。
战神指了指自己问道:“眼镜是在叫我么?麻烦叫我战神可以么?”
“好的。”月点了点头说,“那请你叫我月神。”
“我叫狼神。”李维有气无力的问,“这位女月神,您怎么会在这里?”
“嗯……”月摸了摸额头回答,“面熟了么?”完全无视了李维的问话。
“我……”李维。
战神好奇问道:“你两认识啊?男女朋友?还是……?”离近了他看到了月的面容,他有些被惊艳到了。
“不认识。”
“认识。”
两个声音两种回答。
李维正要解释。
“面熟了,面熟了。”月喊道,而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李维停止了解释,在月的催促下,开始给月捞面,然后是战神的,再然后就没面了。两人放了些调味品和辣椒酱,李维又给自己下了一些面条。
战神似乎也饿了,一边吹面条一边问道:“所以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李维。
“也就是昨晚在一起睡了一觉的关系。”月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战神认真说,然后连忙低头安静吃面。
战神手中筷子一顿,继续吃面。许久以前,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喜欢任何人了。可刚才他心跳告诉他,他还是有在喜欢一个人的勇气,就在上一秒,他觉得那种感觉又没得了。这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他看向李维的目光,充满了质疑,好似再说,“好白菜被猪拱了。”
李维下面的手一顿,一大把面条全部下了进去。
“你别瞎说啊!你……还不是你硬闯进来的……”李维连忙转头对战神解释说,“战神,这女的有病,脸皮太厚了……我……”
后面的话被月硬生生打断。“是啊!都怪我,谁让我……”说着她眼中开始有了水雾,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战神看着李维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我错了。”李维举起双手说,“全都是我的错,月神,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月点了点头,她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像天空中的月牙一样。李维移开目光,他的心跳有些快。战神看的呆住了。而始作俑者月,毫无所觉。
“既然这样的话,再来一碗。”月豪迈的说出了,与气质不符的话。而此时战神才吃了一半。
李维笑了。想起某些网络小说里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过眼前这位仙子是能连续干两大碗面条的仙子。要是酒的话,他都想大声叫“好”,女侠豪气。至于面条,他只能说饭桶。
李维又给月成满一碗面条,倒上各种调料辣酱。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都倒进了自己的饭盒里,刚好一饭盒。
李维也饿了,他开始吸溜面条。他抬头看了眼月,他惊到了。只见月,小嘴长得不大,吃面也没有“吸溜”声,但却不停。仿佛有节奏般一样,筷子也配合的很到位。李维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吃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手中变成了空碗。而他的饭盒在月手上。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被月持续刷新。
吃完饭,三个人聊了起来。
基本都是战神再说自己的故事。
战神是一位玉雕师,但他并不喜欢雕刻,只把雕刻当成谋生的手段。等他没钱了就去雕刻,有钱了就去骑行,他想看看自己,存在着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想看各种各样的风景。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然后去做一名顶级作家,通过写作改变这个世界,让人们更幸福。
当然他的想法很好,只是现实是,他的文笔极差,写了很多年,还是个不知多少线的业余作家。
“为什么那么执着写作啊?改变世界很难得,有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改变不了。”李维看着明月说道。
战神干咳几声说道:“这牵扯到,一个很无聊的人,很漫长的一个故事,你们听么?”
月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对故事的好奇。
李维点了点头:“明月,美人、故事。咳咳……除了美酒,基本凑齐了。”
战神竖起食指,摇了摇。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李维:“美酒,给你。”
李维一愣说道:“骑车不喝酒,喝酒不骑车。”
战神拿出了三个一次性杯子。一人倒了一些。
李维抿了一口,挺辣这是他的感觉,好不好他就不知道了。
月一口闷,然后“噗”全部喷了出去。
战神摇了摇头,女神形象完全没有了。
战神轻轻抿了一小口白酒,缓缓说道:“我家是农村的。嗯……家里有个哥哥。哥哥很厉害,聪明、很有运动细胞、善解人意、读书也很好,长得也又高又帅。我呢?你两看到了,又矮又挫又黑,脑子也不好使,说真的我一直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这差距太大了。”
战神自嘲一笑:“我很小就呆呆傻傻的,老师们都很讨厌我。你懂的,没有老师喜欢成绩差的孩子,我就是那种被讨厌的孩子。家里父母虽然嘴上没说,但平时总是说。‘你看你哥,如何如何?你在看看你。但我发誓,我真的努力学习了,真的不骗你两个。”
李维点了点头,他相信战神。这世上是有天才、普通人和笨人。所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擅长在学校里学习那些“知识”。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百分之一的天分就能如何如何?但前提需要一个方向。假如没有找到属于自己擅长的领域,在努力也没有意义。
战神继续说道:“后来在初中那一年,在我觉得,像我这种人死了也没关系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一位老师,我见过所有老师里,我仅承认的老师,他用极大的耐心,去让我发现自己的优点。一直耐心鼓励我,不是单纯的说教。我当时唯一觉得自己拿得出手的就是画画了。”说着他手比划一下。
“不是给你吹,我画画真的很厉害,我觉得吧!上帝可能剥夺了我所有的聪明以及别的能力,但给了我,想象力和创造力。可当我回家把自己的作品拿给父母看,换来的他们的否定。他们说,‘画画有个屁用。你要好好学习像你哥哥一样,你要让我们担心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有你哥一半,哪怕一点点像,我们也不用这么担心了。’类似的话无数遍。后面我老爸揍我,我妈劝着。那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许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无论如何,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哥哥。我觉得我应该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因为我的世界每天都是否定,我觉得我呼吸都是错,没有人关心我,也没有人爱我。但在此之前我得给哪位老师告个别,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欣赏我。”
说着他的眼圈有些泛红说:“可惜后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