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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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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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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记》连载

第六章 星海园

今天去星海园。

星海园就是冼公冼星海的墓园。前面是园,中间一侧是纪念馆,最深处是墓。

墓道前巨石挺立,如屏。向外一面,有领袖题词,如刀如劈。向里一面,记了冼公的生平、成就和精神。

我远远地就鞠了躬。再拾级,在墓前肃立,再鞠了躬。

有两个人高的头像石雕,可以瞻仰,同时让人感到亲近。冼公四十盛年而终,雕像形容饱满,已成永记!

急忙到纪念馆。

冼公一生太苦了!生于1905年,清末,澳门海边穷苦渔家。还没有出世,他的父亲就走了。7岁,他的祖父也走了。母亲黄苏英就带着他到新加坡,为人打杂,艰苦度日。小星海在当地侨商办的私塾里读书。后难以为继,回到广州,进入教会学校,半工半读。为了音乐艺术,冼公一生碾转,在广东、北京、法国、上海、延安、苏联和蒙古,都留下了艰辛奋斗的足迹。

他可能一辈子都很少吃饱过。在巴黎时,实在太饿了,就去街头、餐馆卖艺讨钱。他回忆道:有一次讨钱的时候,一个有钱的中国留学生把他的碟子摔碎,还掴了他的颊,说他丢了中国人的丑!

他可能并没有过高的音乐天赋。马思聪十几岁的时候,四处演出,被誉为神童。但冼星海一到了巴黎,却饱受嘲笑。有朋友说他:算了,一天练48小时,你也学不好的。

但是,他并不灰心丧气。他在巴黎租住的房子实在太矮小了,只能放下一张小床。每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小床上,一半身体从楼房的天窗中伸出,向着天空和上帝练习。

在这间小屋,他操着重重的广东口音,向前来看望他的马思聪倾诉自己的艰辛,并请求这位引路人为自己介绍小提琴老师。当他满怀激情地向马思聪的老师奥别多菲尔试奏的时候,严谨的法国名师并不满意,认为冼星海不具有学习音乐的好资质,而且年龄也偏大了。是马思聪反复向老师诉说冼星海求学决心和故事,奥别多菲尔受了感动才决定收冼星海为徒,之后又引荐冼星海给巴黎音乐学院的诺艾教授,进一步学习。打下基础后,冼星海又跟随圣咏学院的教授丹第学习作曲。期间,他为了学习和生活,帮人抄谱,为人看管小孩、传呼电话、养鸡养牛,当然也少不了上街拉琴卖艺。

那一年,冬天很冷,寒风刺骨,他没有取暖的东西和御寒的棉被,于是起而写作《风》这首曲子。第二天一早,他带着这个一夜之间一气呵成的作品奔向奥别多菲尔家。这个当年不看好冼星海的老师感动了,组织乐队演奏作品,使《风》在巴黎成名。冼星海也因此被巴黎音乐学院高级作曲班的杜卡教授收入门下。这个时候,依然生活无着,他积极与中国领事馆交涉,甚至得到巴黎市长的证明文件,但仍然不能得到资助,不能改变困苦的求学生活。

七年后,他回到战火纷飞的祖国,进入上海,转入华北。一边作音乐编辑,一边深入社会,一边创作。接触了田汉、吕骥、贺绿汀等先驱,遇到了他后来的爱人钱韵玲,并于1938年11月,来到延安鲁艺。在延安,冼星海成家,入党,生下女儿妮娜,创作了著名的四部大合唱,其中一部就是《黄河大合唱》。

《黄河大合唱》首演,五百人合唱团,从各个单位抽来,有的没有音乐基础。没有乐器,他们这用上了煤油桶,用上了弹棉花的弓弦。听了《黄河船夫曲》、《保卫黄河》、《怒吼吧!黄河》、《黄水谣》,毛泽东、王明和康生振奋得跳了起来,连说了几声“好”。据说,写《黄河大合唱》的时候,生活非常艰苦,词作家为了改善生活,买了些白糖。冼星海就一边写一边吃白糖。歌词是光未然根据自己两渡黄河和在黄河边行军的感受所作。冼星海第一次听了光未然充满激情的朗读后,就兴奋地带走了全部歌词,仅仅用了两个星期,就在小窑洞里“将糖水便化作美妙的乐句了”。

1940年10月,冼星海受命到苏联为延安拍摄的纪录片作后期制作,并在苏联、蒙古继续进行新的异国风格的创作。1945年10月,病逝在莫斯科。去世前,他遗憾地向苏联作曲家写信说:他至今还没有在欧洲大城市的交响音乐会中听到自己作品的演奏。他说:“您可以想象到,我在精神上是多么痛苦啊!”

纪念馆里就我一个人。我找来管理人员张先生,请他放一下《保卫黄河》给我听。听完,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转身出到展厅,又看到光未然老人来看望老朋友时写的一首诗。诗里充满了对老战友的怀念和惋惜。光未然老诗人说:“要是他活到今天,他该写出多少不酣朽的时代乐章啊!”

正好闭馆。心里有些沉重。转而沿麓湖前行,透过树影看着粼粼的波面,心情好象才明亮一些,不觉来到马思聪的雕像前。我静静地向这位帮助过冼星海的音乐家鞠了躬,同时也为他多难的后半生感到悲伤。

但是,这对苦难的朋友,总算可以久久地团聚在自己的家乡。夜里,一个高唱黄河,一个低诉思乡。也好。

不觉就到傍晚。看不到星。几乎近月的雨天,让白云山南麓的这个湖面比平时高出很多。湖的南头连着东濠涌,是广州古城六脉水系之一,为东城的护城河。从此不出五里,就入珠江,再出五十里,就是海。冼星海就出生在那里。

在星夜疍民随风飘曳的孤舟上,家里没有地,没有房,只有孤寂的母亲、外公,还有外公悠扬沉郁的笛声。

我从海边来。我太明白一个“讨海人”的生活了。每天披星戴月,收成全无保证,看着天和海水吃饭。每年台风前后,鱼最多,渔民遇难也最多。但象《老人与海》里的老人那样的渔民太多了,几乎出于本性。

冼星海小的时候,他是母亲经常跟他唱广东的小曲《顶硬上》:“顶硬上,鬼叫你穷,铁打心肝铁打肺,立实心肠去捱世。”冼星海骨子里就有渔民“顶硬上”的精神。这种精神造就了他对艺术的艰苦追求;造就了他不断去与大时代结合,奋斗;造就了他气吞河山,有了与黄河和太行山一样的胸怀和大气,并在一世奔走中不计生命和付出,成了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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