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幕
1、长江电影制片厂外景拍摄组的工作正在紧张进行。【哑场】
60年代初。临江某江城。
江月初升,不夜城万家灯火。
市工会礼堂正在举行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3周年舞蹈专场演出。
舞台上,呈现出优柔旖旎而又波澜壮阔的大型芭蕾舞剧《天鹅湖》造型。幕徐落。
紫绒大幕下,报幕员走向麦克风前,宣布下一个节目——
根据莎士比亚著名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改编的舞剧选场:罗密欧误了行程,由曼陀兼程赶来,当晚回到梵罗那,在凯布家的祖茔中朱丽叶的灵柩前以身殉情,服毒自尽。这时,朱丽叶醒来……
深沉激越的旋律伴和着哀婉动人的舞姿,赢得扇形阶梯观众席间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化作市公安局值班室电话铃声骤响。
几乎与此同时,突然接连两声钝响,市工会大楼和某科研所先后发生爆炸。据案前侦查,此为解放初期掩藏下来的特务分子为配合国外反动势力旨在颠覆大陆政权而蓄意制造的疯狂事件。市公安局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组织火速追捕。
罪犯劫持一辆市工会小型吉普车仓皇逃去,我方市公安局作战科科长35岁的女共产党员陈茜同志率小分队跟踪追击。
罪犯一胖一瘦,张皇逃命。小吉普在市郊简易公路上颠簸行驶。
一辆部队中吉普和市公安局两辆摩托风驰电掣般尾追。
罪犯将车子开到山脚下,跳下车,钻入深山密林中,车毁。
追捕人员赶到,迅速寻踪搜山。
山高林密,山道崎岖,荆天棘地。罪犯穿行其间,隐约可见。
陈茜和副科长交换一下眼色、手势,追捕人员兵分两路包抄凶犯。
将待接近目标,罪犯也突然分头潜逃。
这边,陈茜带领五名战士追歼一名大胖子匪徒。射击。
凶犯潜入一窦山洞。这里为登陆匪徒与大陆内线联系的老巢。众蛇出洞,分头狙击我军。
陈茜一方,由于众寡悬殊,在一陡峭的山崖上展开一场恶战。
我方三名战士先后中弹牺牲;众匪徒被奸。我方又一名战士倒下,陈茜顺势接过该同志手中的冲锋枪,抡起一梭子,大胖子凶犯并余下两匪徒被打死。陈最后一名战友倒下……
作战科长陈茜孤军一人,辗转应战。匪首大个子狞笑着向她扑来……陈佯装后退,蓦地拔出手枪,一枪击中大个子持枪右臂。匪首欲待挣扎,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趁势将其生擒。
一侧,古榕树下,一名女匪凶狠地向陈茜同志瞄准……
陈茜押着俘虏刚转身,一颗冷弹射来,陈应声倒下……【停格】
月朦胧。
群山静寂,峰顶乱云飞渡。
2、电影摄制组休息室。【切入现实】
完成最后一场的外景复拍拍摄,他们马上就要回厂了。休息室(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演职员们都在忙着打点行装,唯独静晓一个人躺在床上。义务后勤置景老田吆三喝四地支派着、拾掇着,却不去动她,就连最不安分的烟火阿新这时也温良恭俭起来。——她太疲倦了!一个多月来的紧张彩排,真够累的。跌爬滚打,烟熏火燎,大胡子导演的训斥,还有……然而这一切,不仅没有使这位正在升起的新星畏惧、气馁,相反她倒感觉得出一种说不出的落脱、欣慰和富于充实感。
一个深沉和缓而又具有女性般温柔的男中音【画外音】:“你该歇歇了。”
3、长江电影制片厂演职员公寓。静晓房间。【淡入回忆】
洁净的房间,一色朴素的布置。橘黄色的落地灯下,除了《影剧知识》和《电影美学》等专业书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放在书橱角下大圆桌上的“第三届梅花奖最佳女配角奖杯”和气魄侵人的老托尔斯泰雕像。
青年职业编剧(27岁,白净面庞,温文尔雅,颇具风度。此人对于文学艺术的追求和对爱情的执着都完全表现在她那白色的镶着金边的深度镜片上)坐在大圆桌旁的一只藤椅里,手扶镜架,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一本杂志,不时地回眸看一看正在洗尘的静晓。
适才对方的一句话,静晓不知听有多少次了。每逢这时,她总是甜甜地报以一笑,笑里,深情地朝他望着,闪亮的眸子间蒙上一层幸福的云,她觉得自己醉了……
“我是说,你应该少拍些片子。”青年编剧的手指黏在镜棱上,终于郑重其事地解释着道。
像吃多了糖口中反苦一样,静晓一下子愕然了。面对着对方白镜片下透射出来的灼热烫人的目光,作为未来的妻子,她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些什么,可是……
静晓:“为了艺术,我们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你不是说过?”
编剧:“是的,我说过。正如你这次去大西北一样,那于茫茫瀚海中远道而来的清脆的驼铃声,我欣喜;那红霞满天的广袤草原尽头的浑圆的落日,我憧憬。然而,我却不忍心看到那长途劳顿中的千里跋涉、万顷征尘;不能忍受那征人者们灼烫的肌肤、焦躁的喉管,以及守候在千里之外为了等待亲人归来而按捺着的大西北、大沙漠般的干渴的心。——当然,这些,我也说过。”
静晓心中一阵绞痛。这时,她好像意识到自己的面色不好,立即转向对方,还像先前那样的笑着:“让我再拍两部片子吧。《当你年轻的时候》还有最后一场外景,下一部《归程》片子拍完,咱们就结婚。”
“你骗我!”年轻编剧显然有点光火,“这样的话,我不要再听了。”
静晓气急了:“你……”
编剧:“三年前,你就向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你演的我那个本子,一下子红起来。你要知道,那不是大胡子导演让你红的,而是,而是我的本子。你知道,我的角色为什么为什么选中了你,也可以说,那个剧本,那个人物,就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声音渐缓,听得出克制)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
静晓震惊地望着对方,抄起毛巾的手停在空中……
“可是,三年多来,你一次次地哄我,骗我。今天,你还是那句话!”
静晓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趴在桌子的另一边呜呜恸哭:“你别说了,你不要说。”
编剧立起身来,倒剪着手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来踱去。
窗外,晴空万里,几朵淡云飘陈,彩蝶翻飞。
终于,他走了过来,扶住她的肩,懦懦地道:“静,你不要哭。看见你哭,我的心是多么难受。一切都是我的不好。”
静晓微微抬起头,乞怜似的望着对方人儿,半晌,才哽咽着道:“不,是我不好!”
他扳着她的双肩,幽幽地道:“静,你知道,我该是怎样的爱你呀。”
静晓挺起身来,直直地望着他:“你爱我,可你也应该理解我呀。”
编剧立即流露出不快,似乎又要气了,但还是努力压抑着,道:“我身边也不能一刻没有你啊。你现在刚从大戈壁回来,又要到苏北去,看着我的鸟儿整天价地在外面飞,我……”
她呆呆地直视着他,许久,许久。年轻编剧朝她望着,仿佛激情难抑,显得十分难堪,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调侃似地向她伸出手来,“好了,……我要走啦。”
她将手伸给他。青年编剧重重地握了一下,毅然转身而去。
她很想起身送他,却仿佛千斤重负压得自己爬不起来,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里,眼看着面前的老托尔斯要雕像呆呆出神……
叠印,老托尔斯泰昂首在风雪路上艰难行走。
银装素裹霰粒抽打中的阿斯达堡车站。【淡】
4、电影摄制组休息室。【淡入现实】
配角张妞风风火火闯进来,恶作剧地在静晓床前咔嚓一个立正:
“报告科长,马上出发!”
静晓蓦地从榻上跃起,神经质地整整衣冠——其实,她的公安制服早已卸下了。
“鬼丫头,你就会捉弄我。”
张妞咯咯地笑着,搂着“科长”的脖子倒在了床上。
笑了一阵,张妞倏地想起了什么,旋即从衣袋中掏出一纸卡片:
“给,火车票。这是领队让我送给你的,——晚六点!”
同人们围了上来,一致挽留道:
“太晚了,回头改一下,明儿我们一起走。”
静晓接过火车票,望着面前的小张妞,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喃喃地道。“晚是晚些,好在明早即可到达……”
推出片名:
晚一列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