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卷
5、s市人民检察院。静晓(少时)家。晨。
六岁的静晓翘脚企首在日历边的墙壁上划上第四道粉笔竖线。
保姆刘嫂正在忙着拾掇碗筷,准备晚餐。
静晓折过身来,转向刘嫂:
“阿姨,今天是第四天了。”
刘嫂将她领过来,道:
“孩子,吃饭吧。”
6、s市某处。同时。
s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陈铮在二人的轮番轰炸下接受审查。
黑脸特派员:“同志,你能说同志们的揭发没有根据,小将们的揭发没有根据?干我们这一行的,我想,你用不着别人多做工作——要好好交待嘛。”
陈副检察长:“我说不清楚。”
黑脸特派员:“说不清楚?哈……,你爱人的出身说不清楚?她现在的下落,还要我再放一遍录音?”
陈副检察长:“这,很难理解。”
黑脸特派员:“难理解的事多着哩!我劝老陈同志,这个问题很清楚,不难理解。四年法律系本科毕业的高材生理解不了,遗憾,遗憾。”说完,随即启动了录音机旋钮:
“共匪公安局作战科长陈茜深明大义,不日前投入我自由中国怀抱……(切换)各位同胞,各位乡亲,我从大陆投诚本岛,不是没有思想斗争的。”
陈副检察长疾首蹙额,拍案而起:
“卑鄙!——这是阴谋。”
特派员:“阴谋?对了。对了!没有阴谋,那么尊夫人的如此义举,岂非就不好解释了?”
黑脸特派员说着,一边朝助手使了个眼色,扬长而去。书记员温玉成走过来:
“是遗憾呐,是遗憾呐!”
这个书记员一张白甜麻子脸满面正容,一边说着,一边颇为怜悯似地摇着头,表现出俨然同情爱莫能助的样子。
陈副检察长:“我……我实在想不通。”
温玉成:“陈兄,人在想不通的时候,也往往需要想得通。想当年我们在大学里的时候,你和陈茜之间的事,小弟处理得是够明智的吧。想不通也要想得通,要舍得割爱嘛。小弟的脾气老同学应该是知道的,我温玉成一向是成人之美,而把掠人之美视为最最缺德的行为,(碰到陈的目光)……也许你现在仍认为我是醋意未消,其实……”
副陈检察长大惑不解地望着面前的这位老同学——不久前的下属,流露出大智若愚的迷茫。
温:“喔,扯得远了,恕我引喻失义。那么,今天的事我仍愿意成全。人随王法草随风,况且,今夕何年?我劝老同学还是想开着点。”
副陈检察长鄙夷地直视着他:
“好。谢你玉成,那你就看着办吧。”
7、即日晚。
夕阳的残照笼上了s市人民检察院庄严肃穆的建筑群,在静晓家的天井中撒下一片切割般的投影。
这时,一辆小车停在检察院大门口,陈副检察长神情忧郁地下了车。小车驶去。
小静晓远远地望见了爸爸,兴冲冲地朝楼下跑来。
楼下。父亲看到孩子,立刻流露出欣慰的笑容,高兴地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
女儿:“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家?”
父亲:“爸爸工作忙啊。”
刘嫂站在楼梯走道间,凭栏眺望。迎见老陈,伸手接过孩子:“快让爸爸歇会儿。”回头避开孩子的脸:“老陈……”
8、又一天。午后。
刘嫂在厨下烧菜,陈副检察长在她的身边左右忙活,似乎又插不上手,于是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卧室内。大衣橱顶,一只小花猫正在打着呼噜。静晓趴在爸爸的床沿上,捏着一支粗蕊铅笔在给小猫画肖像。
爸爸走过来,孩子未发现。待她抬起头来看见了爸爸,立刻扑上来,撒娇地将自己的杰作递给爸爸看。
猫儿被惊醒,睡眼惺忪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主人。
父亲敷衍地扫视了一眼女儿的话,却未置一词。而把孩子搂到自己胸前,在临窗的写字台前坐下,面容严肃地对女儿说:
“爸爸不在家,要听阿姨的话。”
静晓:“爸爸经常跟我说,要做听话的孩子。”
爸爸:“不要缠阿姨。阿姨很累,很辛苦。要学懂事。懂么?”
孩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花猫从大衣橱顶溜下来,一纵身跳到主人面前的写字台上。
父亲瞟了一眼猫儿,接着把小女儿的那张小画页展开。
静晓:“爸爸,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父亲:“孩子,你看,这里的色块。刚才那光线是从天窗口射进来的,小猫的脊背流线与阴影部分的角度不对。这样,就会造成临摹对象形象的失真。而形象的失真,则为绘画艺术的大忌。对么?”
小静晓默默地点了点头。
父亲:“还有,小猫这时候,也就是说平时,它是文静的,内在的,具有一种安详可掬的憨态。然而你对这种形态的勾勒还远不够准确,或者说太过。小猫只有在捕鼠时才表现出它的机智和勇敢,但绝不是张牙舞爪、残忍和狡猾,而你画得简直跟黄鼠狼差不多了。”
父亲未料,孩子给逗得捶着自己咯咯大笑起来。小猫给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静晓:“爸爸,好长时间你没有教我背诗了。”
爸爸:“喔,对,对。来,爸现在就教你。”
女儿:“爸爸,我先背一首好么?”
爸爸:“好。你先背。”
女儿:“背哪一首?”
爸爸:“你随便背。”
静晓昂首挺胸骄傲背起来——
和风和雨点苔纹,
漫漫残香静里闻。
林下积来全似雪,
岭头飞去半作云。
不须横管吹江廓,
最惜空枝冷夕矄。
回首孤山山下路,
霜禽粉蝶任纷纷。
父亲未忍看着孩子的背诵,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惶然,无限伤痛尽在不言中……
夕阳西下,s市郊外远山的剪影宛若一枚边缘燎火的红叶。
9、一个月后。夜雨。
静晓酣睡床上,好看的小脸上深深的酒窝里洋溢着幸福的笑。
陈在用饭。刘嫂双手抚膝陪伴桌边。
陈副检察长明显地消瘦了。这时,他默默地吃晚饭,抹一抹嘴,从兜里掏出包烟来,默默地抽出一支,又默默地把它点上。
烟一支接上一支。屋内,烟雾缭绕;窗外,淡云飘陈。
正厅壁间的三五牌大挂钟传来深沉凝重的一响。
陈终于启齿:“刘嫂,看来这个家难以再待下去了。……明天,上头要我去北京。”
“去北京?”
“嗯。”
刘嫂:“老陈,你不用担心。孩子有我,这个家你只管放心好了。”
陈副检察长:“这一趟去,老陈的事没完,而今自己又被牵上了,看来……”
刘嫂的双手从膝上拿下来,道:“你去好了,天不灭好人!”
老陈:“嫂子。问题怕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10、s市火车站。翌日。
又是一个阴晦的天。早晨,雾气蒙蒙。朝阳的脸欲隐还露,微弱的淡紫色的霞霭中闪烁着细线似的条条雨丝。行色匆匆的旅客夹杂在熙熙攘攘的穿仿军衣戴着红卫兵鲜红臂章的绿色的海里,涌满了候车室,站台上。
陈副检察长(徽章已被摘去)抱着小静晓和刘嫂一起排队候车。
陈:“小静,好好听阿姨的话。爸爸去北京不久就会回来。”
孩子懂事地点了点头。
父亲:“你阿姨家还有姐姐,小弟弟。他们会陪你玩。啊?”
静晓转向刘嫂:“阿姨,是么?”
刘嫂心情沉重,好像没有听见,茫然应着:“是,是。”
静晓:“爸爸这次去,一定给我买一只大大的熊猫。”
父亲点头;“好,爸爸一定记住。”
听着父女俩的对话,刘嫂禁不住抹泪。
列车进站,排队人群拥挤起来。
静晓:“阿姨,你怎么哭了?”
刘嫂立即揉了揉眼睛,解颐陪笑道:“没什么,一只虫子。”
孩子好像心有所触,目光轮番在大人们身上逡巡。
上车了。静晓突然回过头来:“爸爸,我不要熊猫了,我要你从北京一回来就去接我。”
父亲:“好,好。爸一定记住。”
车厢里。嘈杂拥挤的羁旅归客。神情亢奋的串联者。
陈副检察长将孩子交给刘嫂,好容易央得一个位子让孩子坐下,然后紧紧握住刘嫂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股冷风冲进车门。外面起风了,稀疏的雪花鹅毛般翩翩而下。
刘嫂话语维艰:“老陈……保重。”
哐当,哐当,列车启动了。陈副检察长无力地松开了刘嫂的手,喑哑着道了声“再见”,也不看孩子一眼,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静晓回首盯了爸爸一眼,又默默地转过脸来……
列车缓缓运行。风雪大作。
车内,静晓紧绷着脸,双目平视,满目含情。刘嫂挥臂窗外,和老陈依依作别。
月台边。父亲望着远去的列车,潸然泪下。
列车加速行驶,渐渐掩去送行者一张张无可奈何的面孔,向远方奔去,风驰电掣,留下一声彻心的长嘶——
送行人伫立在那里,像一尊永恒的雕塑。
11、列车在平原上奔驰。
零星的雪花时紧时慢地飘落着……
一条斑驳而古老的黄河故道,从西北方向逶迤而来,向远方绵延而去,在坦荡无垠的苏北大平原上延亙,恰如一部形象的青史铺展在万顷平畴块块板简之间。她曾经有着自己光荣的过去,沉痛的历史。犷悍豪放的性格,而今,她把这一切都毫不留情地楔入心底,安静的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母亲,显得是那样的成熟、端庄与安详。空旷的河谷、静寂的河汊,白亮亮的沙滩,簇簇苇丛,蕴藉着她顽强的生命,俯卧在初冬的雪野里,有的是含蓄、忍让和宽容,只是在汛期到来,两岸的浊流滚滚涌来的时候,才不得不发出愤怒的咆哮和无比深沉的怒吼……
12、D镇人民公社。刘嫂家。
故道黄河岸畔,大沙滩头的一处村落。
刘嫂的三间草房的篱笆院就坐落在紧靠大沙滩的村子西头。门前,一群孩子在玩耍。
屋内,刘嫂的大女儿珍珍正在给父亲煎药。这时。女儿端着药碗来到老人床前:
“大,好吃药了。”
老人支起身子,从女儿的手中接过药来,一口气吞下:
“孩子,把这次药吃完,就不要再买了。”
珍珍:“大,你觉得今年的病比往年好些了吗?”
父亲:“反正是老病,医不好的,由它去吧。——你妈又来信没?”
珍珍:“上次妹妹不是跟你说了。妈来信说,主人家里又摊上事儿啦。又要带孩子,又要看门儿,怕一时回不来。”
父亲:“你叫二丫子信上跟他说,我病见好了,让她放心。在人家可要处处小心,而且听说外面乱得很哪。”
女儿应着,端着空碗来到外间。这时,正在外头玩耍的阿牛一头闯了进来:
“姐姐,大姐,快开学了,我也要上学去。”
珍珍:“你还小。先跟你二姐学,不一样吗?等妈妈回来。”
阿牛:“妈妈啥时候回来?”
珍珍:“快啦。妈说,回来还要给你买书包、文具盒,规规矩矩上学去。”
阿牛欢快地跳着跑了。
13、下工归来。
大姐一肩荷锄,一肩背着草筐子从田里归来,弟弟阿牛随在身后,手里拧着一节苇根在做喇叭。
村头,一个女人神秘地在向珍珍招手,及至跟前,原来是电报嫂。电报嫂向珍珍耳语着什么。珍珍顿时喜出望外,一把扯过弟弟,欢天喜地赶回家。
14、刘嫂家。
姐弟俩进得院来,只见屋里一片热闹。二妹从屋里跑出来,朝姐弟俩喊道:
“阿姐,你看——,你看谁来啦!”
妹妹拉着姐姐向屋内走,回身悄声向弟弟,诡秘地对他说:“看,妈又给你带来个姐姐。”
一家人亲昵地围着小静晓。
大姐领过弟弟,来到静晓跟前:“阿牛,和你一样大,看人家长多高。来,快叫姐姐!”
阿牛羞涩地瞅了妈妈一眼,扭头笑了。
刘嫂:“傻孩子,以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来,快叫姐姐。”
二姐:“对,叫三姐。”
阿牛一个劲儿傻笑。
刘嫂:“俺静行。小静,你先叫他。”
静晓:“弟弟——”
阿牛一下子给羞得钻进妈妈怀里。
15、故道黄河岸畔。大沙滩头。
一群孩子演战斗。滩上沙尘弥漫,孩子们滚作一团。小静晓站在一旁远远地观看着。
一个孩子提议让静晓参加。静晓不好意思的。
阿牛闯过来:“来就来,你跟我一伙。”
战斗又重新开始。静晓闪转腾挪,处处被动,尽管被横冲直撞的阿牛护着,还是节节败退,最后终于陷入没膝的沙土中爬不出来。阿牛奔过来使劲地将她拔出,静晓逃到一株大古楝树下,终于被擒。
依规定,俘虏要刮鼻子的。一个擅事讨伐的鼻涕英雄坚持照约处罚,静晓急得满面通红。阿牛为之求情,未果,于是挥起老拳:“看谁感动她?!”
静晓丢下阿牛,转向一群孩子:“那,我就唱支歌吧。”
众男孩:“好!好!”
歌声。热闹着的孩子叽叽喳喳,品头论足,又渐渐静下来,结果,竟听得呆了。
16、刘家门前。雨。
刘嫂给孩子们拍打着,正好书包,将一把黄油布伞给静晓撑起来。二姐将一块塑料袋皮给阿牛披在身上,自己戴顶斗笠。三个孩子上学去。
17、刘家。晚上。
上了中学的二姐灯下为阿牛和静晓小姐弟俩补课。母亲坐在一旁就着灯光给孩子们裰补衣服。
18、故道黄河的春天。仿佛才真正是春天。当大地上的一切造物还没有在冬的淫威下完全苏醒,或者正在做着自己绿色的梦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一片盎然了。看吧,铺天盖地的茅茅草举起了一朵朵穗形花束,密密地紧挨着,一簇接着一簇,一丛连着一丛,连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的雪的海。和风渐送,海面上逐涌起层层碧波,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抚慰着这洁白的世界。
海面上,张扬起一张张白色的风帆。千帆竞发,在高远的海天游弋----那是故道黄河岸畔农家孩子的风筝群。
静晓坐在大沙滩上,手里拿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目光在面前的大海深处寻觅,不远处的大楝树的投影印在她身旁。
小阿牛举着一束花儿,从大海深处的风筝群里跑来,兴奋地朝她喊着:“阿静姐——”
小静晓姗姗地迎了上去。
阿牛跑到静晓跟前跪坐了下来,一边拈剥着手中的那束茅草花,一边兴高采烈地给她数家珍:“静姐你看,每年这时候,我们这儿可美了。有扁鳅、鸡溜子、白蘑菇、野雀蛋……还有,你瞧,这刚刚笋出头儿的茅草花,可好吃啦。给,你尝尝。”说着,将方才剥好的一支递给静晓。
静晓将风筝搁在一边,接过阿牛递过来的一支嫩茅花萼朵儿小心嗅着,怯怯地送到唇边。
阿牛:“不怕,你吃好了。”边说边将才剥完一半还护着鞘叶儿的茅草花抢先放进自己嘴里。
静晓细细地咀嚼着,开心地笑了:“——好吃,凉丝丝的,甜津津的,真好吃,就像我们城里的奶油酥一样。”
阿牛又给她递上一支,自己也剥了几支一并送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十分得意地道:“当然好吃罗。不单好吃,妈还说,吃了它,一辈子心里都不会生病的。”
静晓听了,咯咯笑起来……
阿牛把剥下的都留给了静晓,又从衣袋中鼓捣出一扎线来,拾起静晓身边的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接了起来。
19、刘嫂家。夜。
刘嫂坐在床前灯下做针黹。
做完活儿,刘嫂准备休息,掌灯来到大女儿房间。静晓谁在大姐怀里,小胳膊探在外面。
刘嫂将孩子的胳膊塞进被窝,掖好被子,注目孩子许久,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
20、黄河故道。大沙滩头。
静晓伫立滩头,向西北方向远眺,面容悲戚地。
滩下,阿牛悄悄找上来。他想吓唬一下姐姐,于是隐蔽摊后摄手摄脚往上爬,然后一下子跳到她面前。
“我可找到你了。原来你都是在这儿!”
静晓呆呆地没有理他。
阿牛愣住了:“三姐,你这是怎的啦?”
静晓又未理。
阿牛拉着静晓的手:“姐姐,怎么,你生了我的气啦?”
静晓仍未理。阿牛急了:“姐姐,我有什么不好,你只管骂我,打我,怎么都行。”
静晓还是没有理会。小阿牛眨巴着眼睛,没趣地走开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静晓好像才从梦中惊醒过来,惶急地从后面追上来,连忙喊着:
“阿牛弟弟——”
阿牛止步。静晓来到他的跟前,蹲下,紧拉住弟弟的双手。
“姐不好,姐向你赔礼!”
阿牛赌气地:“你干嘛不理我?”
静晓:“我没听见。是姐不是。”
阿牛:“没听见?你说谎。我就站在你面前叫你,还拉着你的手呢!”
静晓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
“三姐,你怎么啦?”阿牛问着,忽而小眼珠子一轮:“姐,你想家了?”
静晓索性痛哭起来……
阿牛将胳膊攀在姐姐的肩上,不无焦急地问:
“阿姐,你到底是怎的啦?”
静晓止住哭,幽幽地道:“我想爸爸。”
阿牛:“爸爸?”
静晓撇着小嘴点头应着。
阿牛困惑地:“这么说,你还有妈妈罗?”
静晓喃喃地:“我没有妈妈。”
阿牛越发困惑起来:“那,那怎么会呢?”
静晓:“爸爸说,我妈早就死了。”
阿牛:“你妈是怎么死的?”
静晓:“我不知道。那时,我还小。”
阿牛:“你不能问问你爸爸吗?”
静晓:“他不告诉我。他说,他也不知道。”
阿牛抓耳挠腮,他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么多令人费脑瓜的事。这时,他看到静晓泪水涟涟的样子,真巴不得那位不认识的爸爸马上出现在姐姐面前,于是说:“姐,明天我带你找爸爸去!”
姐姐倏尔破涕为笑了,“看你能的,你自己的路还不知咋走呢?”
阿牛不服气,认真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你找到爸爸!”
静晓:“到那时,怕爸爸早就把我带走了。”
“姐姐,你要走了?你真的会走么?”
“爸爸说过,他到北京,一回来就来接我。”
听了姐姐的话,阿牛居然自己哭了。
轮到静晓急了,慌慌地哄他:“不走,姐不走,姐不走。”
阿牛搂着静晓的脖子:“姐姐不要走,姐姐不走,和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
静晓俯首答着,阿牛含泪笑了。
21、刘家。午。
一位陌生人出现在门口。
刘嫂从院内走出来,茫然地望着来者:“你是——”
来人从身上掏出一封便笺交给刘嫂,和主人客套了一番,刘嫂让进,客人辞谢去了。
刘嫂急惴惴回到屋里,将短笺交给丈夫。
丈夫启开信封,露出款头:
“尊敬的刘嫂,如晤”
一个深沉凝重的男中音【画外音】:“屈指算来,分别三载有余日。弟身陷囹圄,且身染沉疴,所系之事难以纸上言表。弟虽死无憾,唯念小女娇弱,又卑内足身未知何寄,怙恃皆去,而幸得承蒙尊嫂膝下,则余心安矣。愿费心教之,使之成材,不辜鞠育之望,羁身没齿感激!弟目下境况不佳,所期难遇。若再不见我信,则小弟长眠于地下矣。不复秋望。此嘱。谨致潭第钧吉陈铮1969年7月7日”
放学了。小阿牛和静晓欢快地跃进门来,未放下书包便去抢风筝。刘嫂双双把孩子领过来:“孩子,吃饭吧。”
22、刘家。夜。
明月高悬,风凉如水,小院凄清,秋虫唧唧。
刘嫂跪在院中央,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苍天在上。老陈是好人,看在一个没娘的孩子的面上,千万保佑老陈无灾无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