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机旅客离开机舱时,天还没有放亮。此时正值黎明前的黑暗。大家鱼贯而行,迤逦来到验关大厅。这时,丑文会一行四人又聚到了一起。
“哥们,我看你同那个女生聊得很来劲呀!”叶池开始同边成开起玩笑来。
“我的双肩包没地方放,如果不聊天,怎么打发这六个小时?”边成似乎在为聊天找借口。
“没要个微信吗?”王明在一旁打趣。
“人家是学生。”边成间接回答了王明。
前面的旅客已经开始检查护照了。今日通关的速度还算不慢,丑文会一行四人顺利地通过了检查。他们按机场内的指示文字到大厅取了行李,此时,天已逐渐放亮了。
丑文会取出手机,找到科麦罗沃那家木材采伐公司的经理尤里的电话,让边成给尤里打电话,问他指派的司机几点到新西伯利亚机场。边成一拨电话,原来司机已经到了。他问明司机的位置,四个人带好东西,互相照应着,来到机场前的街道上。
来接人的司机名叫科斯佳,他先是热情地同四位中国朋友握手、打招呼,然后大家一齐把行李放进了车里。科斯佳的车虽然很宽敞,可是装完四个人带的东西后也被塞得满满的。司机见大家都坐好了,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一踩油门,汽车快速离开了机场。
今天的天气不阴不晴的,虽然是逐渐放亮的时刻,可是由于空气中充满了雾气,前方的能见度依然不高。科斯佳打开音响,一个男声嘹亮的嗓音顿时充斥在车内。边成等四人这一宿基本上没睡觉,本想在汽车上补一觉,结果音响这么一吵,这一觉又告吹了。
公路两侧的草甸子上零星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水塘,前方浓浓的雾气大概就是来自这些个水塘。边成一看科斯佳在这种视线下还将车开得这么快,不禁担心起来。叶池倒不觉得担心,他只是觉得冷。虽然此时刚交初秋,可是叶池觉得这里要比绥芬河冷得多。他将头缩在风衣的领子内,将腿伸到边成的腿下,蜷缩着身子,打算在吵闹的音乐声中再补上一觉。
好在一路平安。不到三个小时,一行人到了科麦罗沃市里。公司经理尤里已经在一家饭店恭候他们了。经过简单的攀谈,尤里的意思丑文会大致清楚了。他说根据州政府的最新政策,中国人如果想在本州收原木,必须开办木材加工厂,吸纳当地劳动力就业。如果只收原木,政府是不批的。丑文会不想加大投资,因为那样会承担较高的风险,所以他决定暂时放弃科麦罗沃的生意计划。
尤里也不勉强他们。于是,双方握手告别。丑文会只得按原计划先到托木斯克。尤里表示愿意让科斯佳将他们送到托木斯克。
中午时分,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托木斯克。按中国人的理解,这是一座省会级别的城市。虽然没有济南、郑州那样繁华,可是毕竟也不缺乏省会城市的气象:高档宾馆、餐厅俱备,商场服装、鞋帽不缺。当然,相比于中国同级别的城市,还是有明显差距的。要知道俄罗斯的轻工业发展是远远落后于中国的。
丑文会在托木斯克有个俄罗斯朋友名叫米沙,他教边成给米沙打电话,就说他们已经重回托木斯克了,让米沙将汽车给开过来。
原来去年丑文会在这儿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菱吉普。要知道在俄罗斯做生意没有汽车是玩不转的,尤其是做木材生意的,跑林场、收货、跑货场,都离不开汽车。去年丑文会同小马回国时,将汽车寄存在了米沙那里,并说好到时来取。
不一会儿,米沙开着汽车来到了相约的地点。科斯佳见丑文会他们落脚已定,这才提出告辞。丑文会这时哪里肯放他走,因为此时正值午饭时间。他们找了一家餐厅,简单用了点饭,这才与科斯佳作别。
米沙问丑文会今晚在哪儿住,丑文会说我们没有地方住,只得住你家。米沙知道他是开玩笑,于是提出先到自己家歇一歇,然后帮他们找房子。
米沙在报摊买了两份带有各种广告信息的报纸,然后将四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平房。此处是一个小型别墅,是米沙的父母平时储存杂物、附带菜园的小院落。院内围着一个栅栏,里面还养着几只笨鸡。
边成和王明欣赏着异域风情,叶池和丑文会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米沙则翻看着租房信息,并时不时地打电话咨询。他打个五、六个电话,有的房子面积太小,住不下四个人;有的房主不愿将房子出租给中国人;有的房子要价太高。就这样,拖延了一下午,租房子的事也没个着落。
看看天色渐渐黑了,看来今天是租不到房子了。丑文会只得请求米沙帮忙找个不太贵的宾馆,先在宾馆住一宿,明天再慢慢找房子。
米沙将四人送到了一家中档宾馆。这里总共有二层楼,房间不下三十间。四个人被安排到了二楼,两个房间,每间住两人。
米沙走后,四人到超市买了点吃的喝的,然后到宾馆的厨房中,用里面的刀具将香肠和面包切好,又烧了点开水泡方便面,然后回到房中简单地吃了一顿。
折腾一天,四个人也都累了。大家早早躺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的中心任务还是找房子。边成仔细检索米沙留下的报纸,在有价值的信息下面做好标记,然后开始逐个打电话询问。在电话中谈得差不多的边成就约房主来宾馆,然后带着他们看房子。在看过三所房子后,丑文会最终决定,与第三家房主签约。
这所住宅由三室、一厨、一厅构成。方厅不大,仅够腾挪通行之用。厨房不大不小,做四个人的饭倒是够用。厕所和浴室是分开的,虽然都不算大,但是对于丑文会他们这种外出务工临时居住的人员来讲,也还过得去。三室分为一大两小,丑文会作为公司负责人当然是住里间。大的房间显然是既作客厅也作卧室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哪两个人住大间和哪一个人住另一个单间的问题。
边成没表态,王明和叶池都在谦让,丑文会也不提具体的方案。最后,还是边成先开口了:
“这样吧,我住大间,王明和叶池你们两个谁住单间自己定!”
王明和叶池都想同边成住在一起,为的是跟他学俄语方便。最后,还是叶池留在了大间,王明住另一个单间。
分配已毕,四个人着手开始打扫房间。据房东萨沙说,上些日子有两个从圣彼得堡过来的年轻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房屋如今被弄得比较狼狈,四个人忙活了老半天,这才收拾得有了些眉目。
大家刚坐下休息不一会儿,萨沙打来电话,要他们去他那里签租房合同。边成问明了地址,四人乘车前往房东那里。
原来萨沙将自己的楼房租出去以后,自己一家人则住在一所平房里。丑文会他们来到这里以后,接待他们的是萨沙的妻子克丽斯汀娜。克丽斯汀娜看年纪应该不过三十,个儿不高,但双目中透着几分精明。身边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娃娃寸步不离母亲左右,弄得克丽斯汀娜有些心烦。她拿来一份合同,问谁懂俄语。
边成接过合同,大致扫了一眼,无非是一些条条框框。依照他们这里的规矩,房租都是每月一交,第一个月留一个月的压金,退房时再找回压金。房东负责到移民局给他们四个人盖落地章。
边成将主要条款内容向丑文会作了说明,然后双方在合同上签了字。这里的事情就算结束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四人忙活了一天,今日也算乔迁新居,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晚上怎么也得有个小小的仪式。他们到商店买了点啤酒,又买了些肉和菜,回家做了四个菜,就算在此定居了。
第二天上午十时许,丑文会的手机响了。他让边成接起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名叫廖沙,说要同丑文会谈点事。丑文会想了想,然后说他知道这个人,告诉边成可以教他来。
撂下电话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丑文会推开门一看,果然是老朋友廖沙。
原来这个廖沙是王新春的结义弟兄。去年在赵靳处时王新春曾私下里向丑文会介绍过这个人,并表示将来离开赵靳以后会介绍他同丑文会一起合作。
双方客套了一番,丑文会吩咐王明烧水沏茶,招待客人。
谈话很快步入正题。廖沙说自己今年开辟了一个新的货场,是带铁路线的那种。他提议丑文会稍后去看一下他的货场,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双方能够合作,这样一来,丑文会他们公司就可以在他的货场存储原木,然后申请车皮往中国发货。
丑文会知道廖沙同王新春的关系非常好。不过,王新春的签证迟迟下不来,这令丑文会很犯嘀咕。他不知道王新春心里倒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王新春并不是真心实意要离开赵靳,这就很麻烦。”丑文会想。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廖沙。但是,货场可以先看一下。
“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与你合作。如果可能的话,今天我就想看看货场。”丑文会对廖沙说。
“现在就可以去。”廖沙办事真是雷厉风行。
双方说好之后马上下楼。廖沙开车在前面引路,丑文会等四人在后紧紧跟随。
穿大街,越小巷,汽车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处货场。原来廖沙所说的货场只是一块长着荒草的空地,地面既没有平整,道线也还没有铺设。不过廖沙表示,这一切工作很快就将着手进行。丑文会问他何时能够完工,他说在新材下山之前肯定完工。
既然货场还没有建成,肯定没法考虑签约的事。此处充其量也就做个备用方案。既然廖沙主动来了,丑文会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客户,因为他那儿每年也有不少原木下山。丑文会提议找个地方吃顿饭,廖沙很爽快地答应了。
俄罗斯人很少有做东的习惯,所以尽管丑文会他们不远万里而来,今天依然是丑文会他们请客。一行人来到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家饭店。这里有乌兹别克人做的面条、烤串,也有各式俄餐。廖沙等人每人要了一碗汤,一个大串,然后有要面包的,有要面条的,还有吃米饭的。
边成从洗手间洗手回来,发现靠近门口坐着一个身着旧衣、头戴围巾的老太太。老太太满脸皱纹,面相苍老,可是身材很高,一点也不驼背。她问边成能不能给自己叫点吃的,因为她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边成见老太太可怜,于是到前台为她叫了一碗面条。没想到服务员却说:“你叫面条没用,她只吃煎牛排。”
边成不信,因为中国有句老话:要饭不嫌馊。边成心想:“我们自己还没舍得点煎牛排呢。”他走到老人跟前,问道:“我给您要一碗面条可以吗?”
没想到老太太摇了摇头,说:“我不吃面条,我吃煎牛排。”
“你的牙能嚼动牛排吗?”边成有些生气地问。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张大了嘴,露出一副雪白整齐的牙齿。
边成没辙了,愤愤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听老太太自言自语地抱怨道:“不买就说不买呗,还要看人家的牙。”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边成他们叫的菜,她一边往桌子上放盘,一边说:“这个老太太在这儿已经三天了,很多客人要给她叫吃的,可是她只要吃煎牛排。七百多卢布一份,谁能白白地买给她?”
丑文会叫了两瓶“五星”伏特加。廖沙刚开始推辞,说自己还得开车,不能饮酒。丑文会说你饭后可以叫司机来取车嘛。一边说,一边已经为廖沙斟满了一杯。
俄罗斯男人对酒的免疫力极低。廖沙没再说什么,而是举起酒杯,对四位中国朋友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
几个人推杯换盏,穿插地说着各色的祝酒辞,没过多大一会儿,就将酒桌上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廖沙向丑文会询问尤拉(王新春的俄文名)什么时候能来俄罗斯,丑文会向他如实解释了个中的原委。丑文会心想:“你一定时刻同王新春保持着联系,不然,怎么会我们一到托木斯克你就知道了呢?”廖沙越明知故问,丑文会对他们将来的合作就越犯嘀咕。
两瓶白酒被几个人喝了个精光。廖沙面不改色,看样子再叫两瓶他也能喝。不过,丑文会不想再破费了。“对俄罗斯人不能太过慷慨。不管你对他怎么好,在涉及到利益的时候他们依旧是寸步不让的。”想到此处,丑文会作了总结性的简短发言,边成译过去之后,廖沙也表示下午还有许多工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五个人从饭店往出走的时候,那个乞讨的老太太依然坐在门口。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没能等到煎牛排。
廖沙来到自己车前,他的司机已经在车里等他了。廖沙同丑文会等人握手作别,然后上车走了。
丑文会喝酒了,不敢开车。好在叶池没喝酒,于是,他坐在了驾驶位上。
四人回到家中后,谈起下一步的工作问题。丑文会提出第一步是要找到一个带铁路线、能存货的货场,最好是该公司还能代理报关。边成说米沙当时留下的那份报纸就接受信息投送业务,我们可以去那家报社投放信息。于是丑文会安排边成写一则广告,然后到报社去申请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