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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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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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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白桦林》连载

第二十四章 驱逐

于军被驱逐出境了。

事情的起因缘自卖大头菜。

眼看大头菜该上市了,可是刘华胜他们初来乍到,对市场又不熟,一时也找不到销路。

这一天,伊凡·尼古拉耶维奇来到了费德尔的农庄。他教刘华胜安排工人着手砍菜,说是要将菜卖给一家单位食堂。菜的销售价格还可以,只是不能给现钱,要到秋天才能结账。

刘华胜一听这话,立刻犯了犹豫。于军提醒他说:“如果被俄罗斯人欠钱,那是没办法讨回来的。”

大家一商量,最终决定不到地里去砍菜。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略懂点中国话,再加上察言观色,最终得出结论:不让工人砍菜主要是于军的主意。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把于军叫到一边,再一次问他:“你们为什么不去砍菜?”

于军说:“我们不能赊帐。”

“到秋天我替你们去讨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军想说我就是不放心你的人品,可是这话毕竟不能直说,所以他索性保持沉默。

“到底能不能干?”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再一次问于军。

于军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这回没辙了,气哼哼地离开了中国工人的驻地。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一走,刘华胜和于军等人开始商量下一步菜的销路问题。刘华胜提议让于军去乌苏里大市场寻找买家,因为他听说那里有不少中国人做蔬菜批发生意。于军说我以前的老板就同那些人打交道,我可以去找他帮忙联系一下。

大家正在商议,费德尔开车来到了驻地,还带了一名警察。警察说要检查一下于军的护照。于军将护照出示给警察,警察看了一眼,将护照放进了自己的公文袋,并要求于军到警察局,说是有事要问他。

于军不知道警察找他能有什么事,猜想莫非同刚才与伊凡·尼古拉耶维奇的争执有关?他教刘华胜等人不必替自己担心,自己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费德尔载着于军来到了当地的警察局。费德尔手持于军的护照,向警察局的工作人员说:“这个人我已经不需要了,可以让他回国了。”

工作人员拿起一个灰色的公章,飞快地在于军的护照上盖了个戳。

于军早就听说过“盖黑章”这件事,心想莫非他们要驱逐我,再也不让我来俄罗斯了?

于军拿过护照一看,只见戳上面的内容大致意思是由于邀请发出方缩短护照持有者在俄居住时限,现令持照人限时离境。

于军现在能够确定此事确是缘自今天他不让工人去地里砍菜了。他问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你们国家的哪条法律规定可以对我限时离境?”

工作人员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本кодекс(法典),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字问于军:“认识俄语吧?”

于军一看傻眼了。法典上面写着邀请信发出人如果由于某种原因确实不需要被邀请者继续留在俄罗斯,那么该邀请人则有权缩短受邀请人在俄罗斯的逗留期限。也就是说,费德尔的做法竟然是合法的。自己白白地吃了个哑巴亏。

于军问工作人员自己还可以在兴凯区住多长时间,工作人员示意让他问费德尔。于军将目光移向费德尔,费德尔说你回驻地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我马上送你到乌苏里斯克,你买到回国的车票后今天就可以到中国了。

于军一见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也只得先回国再说了。他一声不响地上了费德尔的车。刚才来的那个警察留在了警察局内。看来,他就是在这里工作的。

至此,于军已大致明白了费德尔的全盘计划。他先是将中国人骗来,给他把菜种上了。等到要卖钱的时候,再想办法将中国人赶走,中国工人则等于白白地给他扛了半年的活。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于军瞬间想起了哈洽会期间中国人对费德尔是好吃好喝好玩好招待,没想到他为了利益竟然瞬间变脸,简直比川剧演员还快。

二人回到了农庄。刘华胜等人早已站在房前,急着问于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军心乱如麻,简要地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并表示回国后马上联系刘华强。

刘华胜给于军拿了5000卢布,教他在路上应急。于军强忍着没有流下来的眼泪,同大家挥手作别,然后钻进了费德尔的车内。

前半程路上费德尔没有什么话,于军更是心乱如麻。他一边想着自己今天的表现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一边想着回国后下一步该怎么办。

“或许我当时不应该在伊凡·尼古拉耶维奇面前表现得那般强硬,”于军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说得婉转点,比方说,我说刘华强走时有交待,不能赊账,你如果现在想卖我需要同家里请示一下。这样或许能拖延一段时间。不对,”于军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或许刚开始同中方合作时就已经打好了算盘,等菜能上市了就将中方工人赶走。现在把我赶走了,接下来该赶那些工人了。”于军左思右想,心中理不出个头绪来。

“季玛,怎么了,心情很沉重吗?”费德尔开始搭腔了。

于军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费德尔接着说:“你只是一名翻译,又不是团长,为什么非要出头呢?”

“我只是在翻译刘华胜所说的话。”于军略显气愤地说。

“不,”费德尔摇着头说,“不让工人进地砍菜就是你的主意。我虽然没有在农庄,可是那里发生的事情我全知道。你如果不给他们出主意,今天他们是会去地里砍菜的。”费德尔的语气显得相当自信。

“他说的也许是对的。”于军心里想,“可是,如果我开始就不将俄罗斯人的德行告诉刘华强,到伊凡·尼古拉耶维奇他们要赊帐销售的时候也帮着他们欺骗刘华强这一边,费德尔当然是不会驱逐我。可是那样一来,到秋后刘华强岂不要吃大亏?虽然现在我被驱逐了,可是还比那一种选择强。”于军坚定地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费德尔似乎有些挑衅地问于军。

“回国休息几天继续找工作。”于军无精打采地答道。

“徐飞什么时候来俄罗斯?”

“不知道。”

“你们这次来俄罗斯种地投资人是谁?是徐飞还是刘华强?”

“当然是刘华强。”

“那他为什么要让徐飞同我签合同?”费德尔似乎不懂这里面的玄机。

“刘华强没有公司,他无法以个人名义同你签合同。”于军解释道。

“徐飞是不是把刘华强骗了?”费德尔有些不怀好意地朝于军笑着问。

于军没有搭言,他不想将中国人之间的这类糗事说给外国人听。

关于徐飞的品行,于军在私下里是听过一些闲话的。他听刘家财说过,徐飞的果品公司倒闭以后,他将公司资产整合了一下,然后以低价卖给了苏玉卿。换句话说,徐飞倒一下手,就将国有企业变成了他自己的,只是给国家交了少许的钱而已。新成立的公司命名为“飞达公司”,定位是做一些小额边境贸易。可事实上公司并没有什么具体生意可做。慢慢地,飞达公司也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中国有句古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飞现在虽然走下坡路了,可是他当年在贝利市毕竟风光过几年,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声。一些想做生意又对他不是十分了解的人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希望能有机会借他的帮助去俄罗斯赚点钱,于军他们去过的仙妮歌厅的老板林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徐飞就抓住这种机会,在这些求他帮忙的人中周旋,赚点小钱。

刘家财曾经对于军讲过,安徽蚌埠有对夫妻,想去俄罗斯做蛋糕。徐飞说能帮助他们发邀请函,一次每人骗了将近一万元钱。签证下来后,他又领人家出去考察。蚌埠人说要找个翻译,徐飞说不用,他说他自己就能同俄罗斯人签合同。结果一到俄罗斯,他同俄罗斯人谈得稀里糊涂,根本弄不明白。蚌埠人有求于人,又不好指责他。回国后,蚌埠夫妻算了一下,前后损失了将近五万元钱。从此,他们彻底打消了去俄罗斯发展的念头。

同刘华强认识后,徐飞从他那里也骗了一些钱。这次他代表刘华强同费德尔签合同,不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于军现在连自己的事都不知该怎么处理,也就无暇顾及别人的事了。

两个人到乌苏里客运站以后,费德尔马上到售票处询问当日是否还有班车。售票员说今天时间已经过了,只能买明天的了。费德尔征询了一下于军的意见,于军也只得同意明日再走。

费德尔自己开车回家,于军则在客运站附近找了一家便利的旅馆。服务员将于军安排在了一个两人间,另一个旅客是俄罗斯人。于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既愤恨费德尔的阴险奸诈,又对自己下一步的择业感到迷惘。旅馆中的蚊子也在和于军捣乱,它似乎总在提醒着客人:别睡!我要咬你了!

对床的俄罗斯客人也没有入睡,于军听见他在时不时地拍打着蚊子。这教于军想起了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传闻:

据说在俄罗斯某地有个中国劳务团,也是种菜的。蔬菜上市后,有些小偷晚间就来地里偷菜。有一天夜里,小偷被埋伏好的中国工人逮着了。工人们出了个主意,将小偷绑在了一棵树上,给他吃,给他喝,只是不放他,教他晚上喂蚊子。天亮以后,这个俄罗斯小偷只剩下半条命了。要知道俄罗斯的蚊子是非常凶的。

工人们将小偷放了。结果引来了大祸。几天过后,俄罗斯人夜里开来了推土机,将中国人的耕地给推平了。有人说有的工人还丧了命。余下的工人也不敢再呆下去,只得卷铺盖回国了。

于军听人家讲得有鼻子有眼,可是不知道是事实还是虚构。不过,于军想,自己如果有一辆推土机的话,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他也会像成龙在电影中那样,开着推土机,冲向费德尔的家门,将它的家碾成齑粉。

就这样迷迷糊糊过了后半夜,于军才渐渐地睡熟了。早晨起来,简单地用过早饭,然后到售票处去买票。今日回国的旅客不是很多,于军一路顺利,将近中午时分,他已经在绥芬河吃中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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