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董,芳名曰叫董婉儿,是蔡家驹公司的主办会计,又是蔡家驹的外甥女,是他妹妹的大女儿人,人称丹州一枝花;年方二十七,一米七三的高挑个儿,瓜子脸上一双顾盼有神,令人神魂颠倒的丹凤眼,再加上两个浅浅的梨涡,真是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美人坯子,走起路来,杨柳轻摇。
这董婉儿,不仅美人一个,还是个才女,省内唯一的“985”名校财会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据说,当年华夏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本来已经考上本专业博士生的董婉儿,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回到本地,还屈尊到她舅舅的这家企业担任主办会计。虽然当地对董婉儿当年的事情风言风语颇多,但是风传了一阵子,也就烟消云散。
到公司之后,据传,每次蔡家驹出席某些大场面的应酬,都会带她一起,有时还会引来某些不知就里人们的误会。
“舅舅,啥事啊?都半夜三更的。”
一声金铃铛一样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刚想眯会眼的郭来源,一听便知道董小宛来了,立即来了精神,马上竖起耳朵,再次启动录音笔,耳朵与大脑同时进入状态,来了个三管齐下。
“轻点声,我的小祖宗,隔壁有耳,小郭估计还没睡。你先把去年给张县长的那笔六十万元劳务费,给找出来,然后再按去年的那个时间,打印一张县长的借据,注意要约定利息,就写月息一点五吧,时间就写到前年吧。”蔡家驹如此这般地轻声向董小宛吩咐道。
夜深人静。为了麻痹隔墙人,郭来源故意打起鼾声,其实是竖起耳朵收集这每一句对话。
“吱呀”突然一声门响。
“小郭,小郭,来源,来源……”轻手轻脚走进来的蔡家驹,不放心特地前来探探郭来源是否睡着了。
“好在提前预防,不然肯定被蔡家驹这只老狐狸给撞见。”往里侧身躺着的郭来源,一边继续打鼾,一边想。
“这家伙,睡得还挺香的。”试探着喊了几声,见没有应答,蔡家驹又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舅舅,公司的账面给张县长的不止这一笔款啊;有每年春节送的几十万元商场购物卡、前年你与他一起到韩国、日本豪华邮轮十二日游的全部开销,还有给他妻子购买的五十克拉南非红宝石钻戒;这些怎么处理?”
“待会儿,县长来了之后再商量吧。”
“他要来?他还敢来?”
“不来,他能够在纪委那里说得清楚吗?刚才急忙把你叫来,就是他的意思。”蔡家驹无可奈何道。
“那好,就等他!”只听得董小宛用有点恶狠狠语气道。
隔壁再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来回的踱步与倒茶喝茶的声音。郭来源虽然一门心思专注倾听,但却是长时间的沉默无声,他不晓得此时的董小宛,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一股已经慢慢被淡化的往事随之涌上心头,犹如翻江倒海。
三年前,她正考上博士生,夏天放假回家。那个时候,凌海招商引资热火朝天,凌海国际旅游开发项目、冠城国际商贸城、十万吨级(两个泊位)台轮码头、通港公路、游艇码头、海洋生物开发以及马蒂山旅游风景区等等一大批投资开发项目,如雨后春笋般接踵而至。
因部分规模化投资项目开工建设,董小宛随着舅舅出席一次县里的招商会。当晚县里举办酒会,招待前来凌海县投资兴业的商户。作为省政协委员、县商会的会长,他舅舅这样的酒会必定出席。为了给外甥女一个接触世面的机遇,同时也给自己撑台面,蔡家驹千方百计说动董小宛与他一起出席酒会。
没想到,就是这一次酒会,彻底改变了董小宛的人生轨迹。
那天晚上,县里的招商酒会,在凌海县最高档的辉煌酒店宴会大厅举行。
“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今天是个好日子,凌海的招商引资,达到了历史最好,突破了1000个亿,实际到资额为百分之四十。这些骄人的成绩,与在座的民营企业家们以及诸位的努力,是分不开!为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诸位敬上一杯,请大家举杯共贺凌海社会经济发展,恭祝大家新春大发!”
“他是县委书记吗?舅舅。”当年,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很少参加这种场合的董小宛,看到这位意气风发,长得高大帅气,说话声音还带有磁性的男子从主桌的主人座位上起身祝酒,便问蔡家驹。
“凌海县委书记叫吴良彤,到北京中央党校参加县委书记班进修不在家,张县长临时主持县委、县政府全面工作,因而这种场合,他就当之无愧的要‘当家作主’,祝酒辞,当然由他来。”蔡家驹小声地向外甥女介绍道,“据说吴书记这次培训后,可能就调到市里一个赋闲的部门,名誉上虽是提拔为副厅级领导干部,实际上的权力变空了。”
“哦……”董小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张县长不是丹州本地人,祖籍山东;原来是省里发改委的一位负责石化项目的副处长,前年到咱市里下派挂职发改委,去年35岁的他,提拔到咱县里任县长。是名地地道道的实力派‘官二代’,他的老爹与现任的某高层领导人,某某某的下属,人称中国石油系统的‘铁三角’,现在某省当省长。舅舅的石油‘王国’,就是张县长来了之后才越做越大的;其实之前他在省发改委的时候,我们早就认识啦,关系不错,每次找他批准石油,他特别肝胆,一批就是好几百万吨啊,尤其是汽油紧俏的当口。”还继续向董小宛小声轻语。
“蔡会长,你不仅要自己尽兴,也要主动出击,过去与在座的商业同行敬敬酒。来,先为你的石油事业做的越来越的兴旺,财源广进干杯!”酒过三巡,张县长前来蔡家驹这桌敬酒,“这位漂亮的小妹是生面孔,新来的员工?”一见坐在蔡家驹身旁颇有气质的董小宛,张县长俩眼放光道。
“这是外甥女,今年考上博士。小宛,来认识一下,这是咱县里的张县长,可是一位未来政坛的明星哦……”
“县长啊,我不胜酒力,这杯敬您,先干为敬。”舅舅先前的铺垫介绍,董小宛已经有了较好的印像,便举杯与张县长敬了一杯。
“别担心酒,今天大家尽兴!你喝的那是‘拉菲’,来换一杯蓝带马爹利,那才算酒。”张县长用手一招近旁的服务生,“来,给董小姐满上。”
“喝吧?”张县长话语中虽然带着礼节性,但在眼神中,却给董小宛一种不喝不行的压力感。
“诸位,诸位,这是蔡会长的外甥女,华夏大学的博士生,才女兼美女,大家认识一下。”张县长示意董小宛站起来,与大家见见面。
一下子,董小宛成了整个宴会厅十五张酒桌聚焦对象,在人们的嘘嘘嚷嚷与群起而攻之的觥筹交错与推杯换盏之后,原本自恃有些酒量的她,便醉意朦胧。
当次日再次醒来之时,董小宛已经在她舅舅这家装修豪华的公司内部酒店一张大双人床上;不过,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张县长。
可想而知,这“巫山云雨”之后,不可避免地掀起了一场风波!
但是这阵“桃色风波”,不知咋的不久却随之烟消云散,波澜不惊。不过,董小宛的博士再也没去上了,仅仅回到蔡家驹的公司当主办会计兼董事长助理一职。至于此事为啥平息的那么波澜不惊,这恐怕只有蔡家驹家族的人知道,但在董小宛心上留下的不仅仅是创伤。
隔壁长时间的静默无声,这边的郭来源,不知晓此时此刻董小宛心中骤然掀起的风起云涌,更不知晓甥舅俩究竟葫芦里卖得是啥药,但是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盘算着如何才能抹平张县长那些公司里“替”他支付的钱款,采取哪种“高招”如何度过市纪委约谈以及初核这道难关。
郭来源起身轻轻地撩起半边窗帘,外面的黑夜披着一层蒙蒙黑纱,他感觉那应该是天亮之前的暗影,同时他也紧张地聆听隔壁的任何动静。
“恐怕像似热锅上的蚂蚁。”郭来源从隔壁传来的急促的踱步声音判断,觉得这舅甥女俩,此时的心情应该是这样。
“县长,您终于来了。”几声噪杂的脚步声与开门声,郭来源听到蔡家驹道。
“怎样,有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一听便知道是张县长的声音。
“这几年来,您在公司动用的资金量有些大,我一时也想不出辙来,如何抹平这账面,才能严丝合缝,不出纰漏。”蔡家驹轻声道。
“这样,能不能烧掉这些会计凭证,你这是私营企业,不像国有企业,会计账税务局也不会管的那么严格;然后将这些账目上的钱,以公司其它项目支出做账?”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张县长竟然想出如此一计。
“不行!你不是要把我们置于死地吗?亏你还是个县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得出来。哪家公司的会计账能够已经做成账目,还能抽出来烧掉的?一旦被税务局查处,不仅仅是偷税漏税的问题,还是销毁会计凭证罪,知道吗?!”一直没吱声的董小宛,一听张县长出此下策,不禁一声怒吼,再连珠炮似地质问。
“不要紧,税务局那边我去说,先过了这阵子再说。”张县长穷于应付。
“那也不行,你这蛇蝎心肠的人说的不是人话,我被你害惨了还不够吗,这次还再来祸害舅舅的公司?没门!”董小宛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有一种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
……
这样一来二往的拉锯战,经过了近一个小时,还是一直僵持不下,也商量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我的司机郭来源,有一个转业到省纪委当领导的部队原来的老领导,能不能让他试试看,看看能否躲过这一关?俗话说‘山遮挡不了人,人可以遮挡住人’哦。”蔡家驹低声如此提议。
“这是一步险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必须慎重。”张县长显然不大同意,“还是,先找一下市委的萧副书记,毕竟他的一路升迁,是我在我爸替他说不少好话,他能不给我面子?让他去找市委吴天浩书记,毕竟要约谈到我这样正县级领导,虽然市纪委可以直接报告省纪委,但是还是要市委书记点头支持才行。”
“啊,萧副书记,明天要到市委参加会议?哦,是经济工作会,会议通知会马上传真下来,哦,好我会准时到会的。”夜深人静,郭来源听到张县长突然间接到一个会议的通知。
“这样,蔡老板,你先把那些涉及到我支付的款项,列一个明细,等我明天参加会议空隙,与萧副书记谈谈再说;不然,我给你打个借条,就算我因为个人花销比较大,在你公司预支的。我先回办公室准备一下明天会议的材料。”
只听得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估计张县长走了,郭来源还不敢摁掉录音笔,还在被窝里躺着没敢动。
“小宛啊,张县长一旦出事,他完了,舅舅的公司也跟着倾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蔡家驹叹气道。
“那我不管,这是你咎由自取!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是必然的后果,舅舅你应该早就会料到今天的这种担惊受怕的后果。”董小宛依旧毫不松口。
“舅舅,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假装?现如今这种‘苍蝇老虎一起打’的反腐败高压态势,你还有意将灾祸自己揽到身上。如果你这样做,那么形势将逆转,一向工于心计的张某人,不仅可以洗清自己的干系,而舅舅你将为此而万劫不复!因为,就现在从中纪委直至县级基层的各级纪委监委,反腐败,那是一查到底。那些已经摆在眼前落马的省部级领导干部,甚至是政治局委员的陈良宇、薄熙来等等,他们哪个不是有很铁的后台与背景,不是照样被判刑吗?”听到董小宛对蔡家驹的一顿历数,郭来源不禁对她的深明大义而赞叹。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已经是凌晨三时多。经过这一个夜晚的“变形记”,既然没有达成“攻守联盟”的目的,但很显然张县长还在幻想着利用职权,对自己在南海公司支出款项,能够来个“乾坤大挪移”,即达到不用吐出钱财,又妄图抹平在账目的诡计;但在董小宛的决绝态度下,张某人的计策,没能得逞。至于董小宛因何如此坚持坚决反对,郭来源不得而知。
但是,虽然没有获得张县长在“南海油”公司具体支付多少钱款,并做何种用途,但无意中却得知了他在丹州市委官场中“保护伞”内幕,这些特别有价值的问题线索。郭来源心里暗自高兴,高度紧张的顿时舒缓了下来,再加上整天的累,一顿困眠袭来,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郭来源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的清晨八点多,他赶紧查看一下录音笔,马上摁掉后,一个鹞子翻身再来一个匆忙的猫洗脸,急忙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只见房门紧锁;估计蔡家驹和董小宛已经回去。他知道蔡家驹不到午后三时不起床的生活习惯,就回到隔壁洗刷,再考虑如何与同事联系报告昨晚的事情。
让郭来源以及凌海县领导和凌海许多百姓都始料未及的是,今天早上,一件同样发生于昨晚的惊天大案,突然爆发!在这一消息,一经街谈巷议,到了今天上午,消息已经是到处沸沸扬扬,不胫而走的各种版本传闻,一下子在整个小小的凌海县传遍。
这一案件,不仅惊动了整个丹州市,而且惊动了定海全省,据说连中央领导也通过内部保密直报系统获得该情况。
市里省里直至中央高层的批示,纷至沓来,凌海县的各套班子,一下子还有真点儿“乱了套”;下午三时,凌海县委、县政府紧急召开几套班子的会议,通报了案情并传达了上级领导批示“追查此事,严办相关人员的违纪违法行为”的指示精神,紧接着常委会又召开了有公检法三长参加的案件处理会议。
这一系列的情况,郭来源过后才得悉;只不过是,这起案件,还真得与极品茶屋有着极大的关联性,可以说,极品茶屋是一个藏污纳垢的滋生地,极品茶屋老板王秋红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之一。可以说,郭来源在极品茶屋所闻所见,为日后查处该案,起到了关键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