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会长,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有关你‘放水’给陈长伟的前前后后,再把从何时向你借钱、每次借多少等详细写清楚。这是法律考虑你能否从宽处理的出路。”
回到家中,坐在他平时很少坐过的“私人定制”的紫檀木办公桌前,蔡家驹一直在脑袋中盘旋着检察院检察负责公诉的一部主任章立名最后说的那句话。
“说,还是不说?说了,不仅那九佰万元打了水漂,陈常务副区长的家族势力能放过自己吗?如果不说,检察院已查实,法律无情……”蔡家驹此时已经是六神无主,左思右想一直拿不定主意。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他咬紧牙关“只说那些银行转账的”,而那些单对单付给的就“暂缓”,或者守口如瓶吧。因为他知道,这部分如果不说清楚,检察院一启动账户冻结,一到银行查账核实,便会一清二楚;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检察院侦查人员的“火眼金睛”的。那出借的好几百万的大头资金,只要自己不承认,单凭陈长伟一面之词,而自己咬紧牙关,死磕到底,不承认,检察院也无法给自己定罪。到时,凭着陈氏家族以及对门亲家的势力,为自己寻找门路开脱,那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这不失为上策。
思前想后,蔡家驹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前额,决定如此“试水”以图活路。
“盼望‘喜鹊唱枝头’吧,也只有如此啦。”想到此,蔡家驹再拍拍有些秃顶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宽慰自己道。因为他自己心知肚明,这三年来,光在王秋红的茶屋,经由王秋红假手,他的“放水”钱款,就达到上千万元之巨。一旦查出,单单检察院就过不了关,再说还有与张县长的那些好几百万元的贿赂款……哎,蔡家驹不想还罢,也想心里越直打鼓。如何办才好呢?怎么事情一下子就聚集到一块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在王秋红已经到了澳洲,不然自己连一条活路都没有啦。
蔡家驹,呆坐在自家的办公室里,一边想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一边在心里思谋着如何逃过眼前这一劫数。
说起蔡家驹,其实也算是凌海的名门望族。他家的祖上,曾经在“康乾盛世”之时,当过皇帝的“太子太傅”并且坐过“六部尚书”中的五部尚书“金交椅”,官至极品。
可是无奈风水轮流转,到蔡家驹这一代再上溯三代,就已经家道中落。好在蔡家驹的爷爷极有生意头脑,又有点文墨,在解放初期,就开始做走乡串巷摇拨浪鼓卖杂货的一些小生意,善于奉承拍马,被供销合作社合并后,成为商业部门的一名小经理。蔡家驹其父,又传承了他父亲的“手尾”,补员进了供销合作社。
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凌海县之初,经商头脑极具灵光的蔡家驹乃父,随着经商大潮下海,干起了“个私”,专门收购废铜烂铁。别看这“破烂王”的生意,可是一门极为赚钱的行当,因而,让蔡家驹的父亲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为蔡家驹的以后起家,积累了一大笔财富。
在其父的资金的不断积累之下,不善读书,却颇具经商头脑年仅二十来岁的的蔡家驹,接过其父“破烂王”的“接力棒”,他经商的禀赋得以发挥,他抓住了当时东南沿海大肆走私几近猖狂的有利时机,与当地的另一大胆商人,开始了海上走私;从香港、台湾、广东等地,收购黄色毛片、三洋录放机、手表、手机等当地的紧俏货物,再高价倒腾出售;并且从一货柜走货到一整船地走货。等到中央收紧东南沿海的走私,蔡家驹已经是富得流油。
据当地人们传闻,蔡家驹当时的资产,起码已经到了五六佰万元之巨。这在当时政府还是鼓励争当“万元户”的年代里,已经可以称得上当时的“巨富”,其财富也可以与如今阿里巴巴的马云比肩。
之后,蔡家驹运用改革开放从“摸着石头过河”再向“步子可以迈得再快一点”深入开放政策,利用手中的财富,搞起了海上石油(渔船用柴油)走私。期间,通过广东某地走私油品的上家,蔡家驹结识了“中海油”的一位实权人物,一来二往,傍上这可大树之后,蔡家驹的石油生意,便从海上转道山上,开始建设储油库、油罐车生意。
洗脚上岸的蔡家驹,摇身一变,成为垄断整个凌海石油的“大亨”级人物,不仅凌海有他的油库、油罐车以及十多家加油站,垄断着邻县的周东、浦南、凌云等都有他的石油业务。最近几年,蔡家驹石油生意越做越大,除了原先的那些“老关系”,同时还攀上了张县长这个有石油背景的实权派人物,因此,蔡家驹的“石油王国”,可以说是风生水起,日益红火。不过,人们常说,那是蔡家驹家族生意的“落日的辉煌”。
凌海方言道“众人嘴最毒”,在当地,许多有识之士,从蔡家驹的种种斑斑劣迹给出的判断是:蔡氏石油王国,即将“崩盘”!
当年,为了取悦张县长,并更加巩固他的石油王国,工于心计的蔡家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不惜牺牲自己亲外甥女一生幸福的巨大代价,将董婉儿亲手送给张县长。被蒙在鼓里的董婉儿与她的双亲,一直以为是女在大学读书时,在一次聚会回到学校的路上受到社会流氓的强奸,为此再也没脸再读博士。当年,就是蔡家驹拿出一笔养老的巨款,并承诺一定的股份给外甥女,才将此事“半遮脸”式地慢慢平息下来。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春天里……”
“真讨厌,乌鸦叫啊!”蔡家驹记得自己好像才上床迷糊了一会儿,就不知道被谁在这大清早起来吊嗓子的一曲《春天里》吵醒,顺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蔡家驹虽然还躺在床上,但心中的烦恼一直缠绕,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怎么“解套”而苦思冥想金蝉脱壳之计,不知不觉之中,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另一件与他有着极大关联的事情,又因为一些人的背后操纵,而再次发生,引发了整个凌海的地震。
这件事,虽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之外,整个市纪委也不曾料想到这些做垂死挣扎的人,竟然动作如此迅捷,谋划的如此隐秘。
也因此时的非常情况发生,逼得丹州市委领导不得不痛下决心,坚决铲除藏匿在丹州隐匿着的腐败分子。
“来源啊,你回来一趟,李副书记找你。”市纪委纪律审查五室的小高,早上突然给郭来源打来电话告诉说。
“应该是啥重要事情,不然这个紧要当口,李副书记不会把自己抽回去的。”接完电话,郭来源心里嘀咕着;他赶紧找了个“岳父从北方来家里看孩子”的理由,向蔡家驹请三天假,接着就坐动车回到市纪委。
“王秋红跑路了!”一见到李副书记,他一开口就像惊天炸雷!
“就在你报告蔡家驹从极品茶屋回公司的当天晚上11时,坐国航航班飞走的,目的地是加拿大的温哥华。”郭来源还没有回过神来,问清楚究竟是咱回事之时,李副书记补充说。
“临时把你叫回来,是方正书记的意思,他正在向市委杨刚书记汇报工作,待会儿他亲自向你交办工作;担心你临时没有准备,我先给你透个风;别急,你先吃饭,接受完任务后,可以回家一趟,你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你儿子小虎的面了吧?”一听李副书记贴心的话,郭来源心里像洒满阳光的春天里,暖洋洋的。
“深入虎穴的‘一线’同志来了,久等了吧?”当郭来源三下五除二吃晚饭,刚在小会议室坐下来时,丹州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市监委主任方正便匆忙走了进来道,一句话,把郭来源紧绷着的神经缓解了下来。
“书记好!”郭来源站起来,握着方书记的手道。
“坐坐坐,几只蝲蝲蛄,变不了天。”看见郭来源一直笔挺站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正拍拍他的肩膀又来一句俏皮话:“你这样笔挺地站着,好似“以下率上”哦,那不是给领导压力吗?”
“请书记指示!”郭来源一听书记这句玩笑话,扑哧一笑,但还是一板一眼地回话。
“来源啊,据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通报,王秋红这次‘跑路’,携带了一笔巨款出境潜逃,这笔巨款绝不是王秋红个人所有;据情报,她首先飞往A国,再转道温哥华;她缘何拐了一个南辕北辙这么一个大湾,从南半球再到北半球的温哥华,估计是在耍手段,真是的目的,就是落脚温哥华。但是,因为王秋红到A国,没有任何投资,其签证应该是旅游。现在中纪委相关处室,正与国家外汇管理机构,协查她是通过何种途径汇出巨款。这次让你回来,就是对你的近段工作,做些思路上的调整,主要做好三个方面的事情……”
“腐败的毒瘤,一旦扩散,那将会危及到我党健康的肌体,老一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红色江山,将有可能……”听了方正书记给自己布置的三大任务,之后的叮嘱,郭来源暗自下决心:一定抓住这些腐败分子深藏着的“尾巴”,把他们的违纪破法问题线索盯紧盯死!
“对啦,你还没吃饭吧?我也还饿着肚子那,吃完饭,回家一趟,亲亲孩子;不然我这伯伯,都成恶人啰。”交代完任务,方正道。
“书记,您还没吃饭?”郭来源惊讶道。
“这不是刚刚向市委杨刚书记汇报工作吗,省纪委东风书记还等着我的电话呢。现在还真得有点饿。走食堂还留着饭,一起吃完饭再回家不迟。”郑魏宏拉着郭来源道。
“书记,我刚才吃过了,您赶快吃饭,不然饭菜都凉了。”郭来源赶紧催促道。
“书记,会议通知已经下达,李副书记向您请假,今晚要赶到凌海县参加常委会议,待会儿他直接向您汇报情况。”就在这当口,机要秘书小吴进来向方正报告道。
“那好,小郭,你今晚搭老方的车回凌海,注意,下高速后,再雇的士回去。”
方正明确交代郭来源。
王秋红的外逃,极有可能就是撕开凌海贪腐官员的一个缺口;说不定还是个“塌方式”腐败大案,郭来源从刚才两位书记的口中,得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从凌海回到市纪委接受任务后,郭来源并没有直接回到家里。而是打车到了一位还在军分区服役的老乡强军那儿。一来看看老搭档最近棋艺有否长进,二来顺便聊聊儿子小虎在他那儿服役的情况。
“呀,来源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一见面,强军那山东人的大嗓门,就毫不犹疑地“开炮”强攻。
“不就是想你吗,还能有个啥?”郭来源顺水推舟道。
“不,你这是‘假公济私’,绕着弯子来看儿子的吧。哈哈哈。”强军毫不客气地抖落出了郭来源底牌。
“啥公私的,都落到自主择业,这般田地,一切还得仰仗老战友啊。”为了保密起见,郭来源对妻子、儿子,只能是隐瞒,对老战友也不例外。
“来源啊,虎子好。下到连队的基层哨所,当见习班长,两次抢险救灾,都冲在前面;特别是抗击‘珍珠’,他带领着一个班,抢救了当地一条大吨位的钢制渔船,避免了碰撞‘威海大桥’的三号桥墩。”一阵寒暄,强军开口便尽说虎子的好话。
“你别把他夸坏了哦。”郭来源虽然掩饰不了脸上的笑容,嘴上还是客气对老战友道。
“还别说,这虎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硬是顶着七八级的大风,五个人死命拉住渔船的钢缆,生生地即将那脱缰的“野马”,给牢牢地套上了码头的大桩;不然三号桥墩就是不毁掉,也会受“内伤”;关键是渔民的身家财产,就会毁于一旦。”强军又比又画,犹如身临其境般绘声绘色道。
“好像你自己在现场似得。”郭来源轻描淡写道。
“同志哥,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是我在不远处的民房上,亲眼目睹的。”强军当场抢白道,“靠前指挥,懂不懂?我这个司令员,白当啊!”
“爸,干嘛那么大声嚷嚷?哎呀,是郭叔啊,啥时候回来的?”正当俩老战友还在争执不下,强军的独生闺女,南总医院军医强华走了进来,“郭叔,别跟你这炮筒子战友计较,移山不能改性子,你包涵着点。”
“胳膊肘往外拐,还没过门,就倾向严重。”强军数落着闺女道。
“你俩先谈着,我接个电话。”强军向郭来源挤了挤他那粗大的眉毛故意回避道。
“强华,听你老爸说,虎子抢险的事情,有啥事吗?”郭来源担心儿子在抢险中有没有受伤,因为毕竟是风雨交加的当口。
“虎子绝对好好的,有啥事情,我敢瞒报军情吗?郭叔。”强华安慰郭来源道。
从他父子俩说话轻描淡写的口气中,郭来源觉得有点不对劲,虎子肯定是……
“突突突突”正当郭来源想再问个究竟时,他调到振动档的手机响起。
“来源,我正要赶到凌海去,你回家了吗?一起走?”郭来源一接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副书记在话语。
“好的,我马上到,你等我10分钟。”郭来源马上回答道。
“郭叔,吃了晚饭再走吧,我爸还有事与你商量呢。”强华挽留道。
“不啦,有急事,下次吧,跟你爸爸说,我先走了。”郭来源边说边赶忙往了军分区大门走。
其实,郭来源的预感是准确的,他儿子在这次的抢险救灾中,因为渔船尾部的一根绳子突然甩落,虎子被断掉的缆绳打中,摔倒在码头的水泥地上,断了三根肋骨。好在年轻力壮,加上未婚妻的好生照料,现在已经恢复健康归队了;这件事,大家只是隐瞒了郭来源。军分区给虎子报了个二等功,嘉奖他在抢险救灾中的突出表现。
俗话说“怜子如何不丈夫”。郭来源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七情六欲。
虎子是他的独生子,自小都是外婆带大的。在部队那会儿,他们夫妻是聚少离多,一个在远离家乡的高原边疆,一个在新疆支边。好不容易才在调回来,虎子从大学毕业就去当兵,本来是有机会进入自己所在部队。但是,郭来源还是按照上级的安排,让儿子到战友的部队当上一名大头兵,到最艰苦的基层摔打摔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