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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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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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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屋》连载

第一十一章 天价茶叶起风云

“方局长,有人找您!”

根据全县“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的要求,凌海县文化旅游局方清楷局长,正在一处兴建之中的本市非遗传承中心大楼工地做安全施工以及工程质量等方面的调研,工地的一位副总工程师前来告诉他道。

“谁会到工地里找我?”把安全帽摘下来递给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小蓝,方清楷自言自语道。

“是县里分管安全生产的贾副县长吧?”亦步亦趋的蓝辉煌,一边接过方清楷的安全帽一边揣测道。

“哦,师傅您怎么来了……”

当来到建筑工地外的一棵桃花心木下,方清楷终于看清楚了手里搭了个草帽,蹲在树下的他的师傅——人称“潭一手”的凌海县木偶剧团原团长谭建宁。

师徒情深好久没见面,不免嘘寒问暖一番。

当天,方清楷特地请师傅在家里吃了一顿大餐。那全都是由办公室主任小蓝,从当地一家高档酒楼外卖进来当年师傅爱吃的那些菜肴;也省去了方太太下厨房的操劳之苦。

酒足饭饱,方清楷便问起了师傅来由。

“没啥大事,就是好久没练练手了,想和你再搭档一下,重演一回《侧美案》。”谭建宁摆摆手道。

“师傅,您也真是的,让团里那些师弟给您上门演一个不就行了吗?”方清楷不以为然道。

谭建宁摆摆手意味深长道:“嗯,不一样不一样,他们还是不如你啊。”

拗不过师傅的意愿,方清楷拿出了压在箱底数十年的“师傅赠品”——一对提线木偶,在大厅里临时搭台,上演起了当年方清楷出师之后轰动全市提线木偶专题调演的成名之作——铡美案。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辱,上苍难欺,作茧自缚……

一场戏演了下来,已经发福的方清楷气喘吁吁向师傅道:“师傅啊,您还是一招一式不减当年哦,尤其是身板、手指功夫、唱腔,绝啦!不愧是咱凌海百姓喜爱的‘潭一手’。”

“戏如人生,演好自己啊,清楷!别像提线木偶那样任由他人摆布哦……”是夜,方清楷一直回味着师傅挥手道别时的再次叮咛。

此时,当年学徒时,师傅是如何手把手教他提线木偶的操作技艺,学那唱念做打的功夫;培养他入党后,如何走实人生每一步;尤其是,看着他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临别前赠送与他的“戏如人生,演好自己啊”语重心长和一对提线木偶,一幕幕镜头,顿时在方清楷头脑中显现。

可能是喝了酒,觉得有点口干,方清楷便找出前天蓝主任给他的那罐大红袍。一拧开盖子一瞧,哪有茶叶,分明是一叠叠卷起来花花绿绿的美元!

方清楷一下子楞在客厅沙发上,突然间,他想起了蓝主任那天送茶的情景:这是非遗传承中心承建商的合伙人蔡家驹,蔡总送的,听说你爱喝武夷山出产的大红袍,就买了一斤给您。那天,蔡总还说了“这是好点的,不成敬意,留着自己喝”。

原来如此!不怪今天在工地上,蔡老板的一位负责工程的经历总是在问,那“大红袍”味道怎样?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方清楷拿起那罐“大红袍”,向还亮着灯的党委书记方圆的办公室走去,临出门时回过头看了看悬挂在大厅里八个大字,那可是师傅的手笔,一位有着四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殷殷的教诲……

这谭建宁,还真的是无事不登徒弟之门。

一天,从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转任到凌海县当县委常委、纪委书记的女婿黄和东,特地前来探望老泰山谭建宁。让老谭感觉有点异常的是,从来到家做客不带伴手礼的这位“东床”,这次还破了例,专门带来了一盒茶叶,请老岳父品尝品尝。

“老爸啊,请您出山,拜托一事,好不?”几杯清茶,清香孕育,黄和东开口道。

“求我?有事?”老谭更加讶异了,堂堂一名县委领导,求到我这糟老头?真得使谭建宁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是有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啊,还事关到您呢。”黄和东泡好了茶,再端起茶杯,递给岳父道。

“我已经远离‘江湖’,诸事不管,就是闲来打打太极拳,如果是你自己想升迁、攀高枝,可别怪我六亲不认!”谭建宁义正辞严地对这位纪委书记女婿毫不客气道。因为,老谭曾经耳闻,他这位女婿不久将上调到其他县任县长。因此,老谭的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女婿想到老谭曾经的部队老战友,现任省委组部常务副部长任常发,要请他出面走走这位上层领导老关系的后门?

其实,老谭这是想岔道了,黄和东可不是为自己的啥事而来有求丈人的,而是确实“私人”之事,而这事也确实与老谭有一定的关联——有人反映,现任县文化旅游局方清楷局长利用职权,在工程承包过程中,从中收受贿赂。

这不,方清楷是自己岳父的真传徒弟,又是自己的同门师弟,岳父对他一向疼爱有加,关系不错。黄和东这次登门拜访岳父,主要意图是,请他与师徒关系,侧面劝告方清楷,要把握好自己的政治生命;另外,再让岳父出面,对师弟家庭情况做一个较为详细的了解,千万别“祸起萧墙”。

话一说开,谭建宁倒是放了心,但是好久没见这位曾经的高足前来家里,也挺想念他的;于是就决定前去打探一下虚实,既了却女婿的拜托,又与高徒叙叙旧。

“既然是这么一回事,我就去一趟。”谭建宁答应女婿的请求。

“这不是捕风捉影吧?我相信清楷的为人,不至于这样子的。”这位倔老头虽然嘴里应答,但还是如此怼女婿。

“老爸,我向您透露这些信息,这已经是有点‘跨界’了;放心吧,只要您出面,是真是假,您肯定心中有数,我也释然,您说对吧?”黄和东如此解释道。

作为师兄弟,其实,黄和东也深知方清凯的为人与品行,就任凌海以后,虽然很少见面,但有时也电话联系,叙叙旧。这次之所以让岳父与师弟先行做些沟通事宜,还有不便向岳父透露的具体细节。因为,这封匿名举报信,还详细列举了送给方清楷茶叶的时间、地点以及伪装成茶叶的美元是十万元等详尽内容。

护犊情深,情有可原。当年,黄和东与方清楷俩人,先后考进凌海县木偶剧团,都是隔壁县人,都拜在谭建宁门下。作为师兄的黄和东,长得清秀,一表人才,办事机灵、点子多、会提建议,是他的优点与长处;而来自农村,家庭清苦的方清楷,却是老实厚道,不善言语,只是默默无闻地学艺,一丝不苟地做事;对恩师一片恭敬有加,不时帮助师傅扛煤球、修电灯,做家务;朴实的像一头牛犊。

看到这三师徒如此亲密,大家心知肚明,因此,剧团里的那些老伙计们,经常对谭建宁开玩笑道:“老谭啊,你就在这二人之中,选一位当乘龙快婿吧。”

这位常出常进谭家的方清楷与师妹太熟悉了的缘故,谭家师妹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看待,反倒没有其他感觉那样;估计可能是黄和东几年后,凭借自己的聪明好学,考上了师大的艺术系深造的缘故,与师妹先后成为同学,而给黄和东更有机会亲近与接触的机会,倒成了谭家小姐的心上人。就读师大中文专业的谭建宁那宝贝独生女谭娴娴,选中的结婚对象,却是父亲当年觉得“不大牢靠”的大徒弟黄和东。

虽然如此,谭建宁还是尊重女儿的选择。在丹州市师范学院任教的谭娴娴与毕业后分配在丹州市委宣传部宣传科的黄和东,举办完婚事,谭建宁就与女婿约定“可以搬出单过,来家做客,不必带伴手礼”。

对此黄和东也顺其自然,而家住本市的另外一个县的黄和东的老爸老妈,在他工作没几年就已经作古,几位兄弟姊妹都过得不错;岳父母反正都是一家人,孝敬二老的事情,就由老婆自主决定,也省得他去忙这种心思;这不,这一“家务性”的内部约定,也就一直沿用至今,才被初次破例。

在准备让岳父出面做师弟工作之前,他特地向县委吴良彤书记当面做了汇报;他觉得,虽然举报材料列举了主要的行贿情节,但为了不冤枉一位好同志,也不放过查清事实,最好先把握好此事的真像如何为好。吴良彤同意了黄和东的做法可行。为了慎重起见,黄和东还专程请示了市纪委分管凌海案件查办的李长顺副书记,并自己请求回避。

“同志啊,坚守党性立场是好事,但现在不是还没有到那种情况吗?别把自个儿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哦;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同志大都数是好同志!这也许是假举报,真陷害呢。”李副书记的一番开导与关爱话,使得黄和东深觉豁然开朗。

“最近委里工作比较忙,市纪委的郭来源同志也在你们县里,是市纪委派驻你们县的一位联络员;你可能对他不熟悉,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也不方便与你们常接触,不过一些重大的问题线索,你可以通过良彤书记与他取得联系。”李副书记还特地嘱咐黄和东。

这时,黄和东才知晓,在自己调任凌海县纪委书记之前,原来市纪委早就关注凌海的腐败问题,并且已经早做谋划早就做了部署。

难怪张峰的暂时停职,沈得盛的留置以及全县开展的“党员干部思想作风大整顿”等一系列工作的展开,无疑是掀开凌海官场黑幕的前凑。黄和东不禁为自己还在患得患失的考虑,感到自责。

“看来,自己还得‘回炉’一下,不然将会导致政治敏感性迟钝;争取今年把这些腐败案子办完之后,到中纪委参加培训班的学习,聆听中纪委专家学者的理论与实践教育。”一番自我反思,黄和东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再进一步练练思想,淬淬火,再让自己执纪监督的职责更加有政治思维,更加有政治敏感性。

“师兄啊,你有空吗?我与党委书记方圆同志想去单位拜访你,行吗?”正当黄和东正在办公室里与一位分管案件的县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刘文交换有关文旅局方清凯一事的意见看法时,方清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呢。”黄和东念叨道。

“这样,书记你们先谈,看看情况如何,好吗?”刘文笑着说。

“可以,既然他来了,咱就先看看具体情况,再对症下药。”黄和东认真道。

“你能及时如是向组织报告,并交出了他人行贿的款项,这是好事。说明你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坚守住了底线,是一位好同志。既然问题说开了,你也要相信组织能够公正对待你的事情;当然,纪委监委落实问题线索,有一定程序,对你要做相应的调查;要放下思想包袱,把咱县的文旅工作抓出特色来,尤其是你最拿手的‘提线木偶非遗’的项目。”黄和东先约见了方圆,知晓蔡家驹假手他人行贿方清凯的前前后后经过之后,再约谈师弟,如此坦诚向他表达。

海岛的春季潮湿,时常出现“回南天”气候。有时候,还会大雾弥漫,将整个海岛笼罩在一片缥缈之中。这是亚热带的暖湿气流,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经由南海涌进这个地处东海与南海交汇处的海岛。因此,这种民间称之为令人讨厌的潮湿小气候为“回南天”。一到这段时间,经常是阴雨连绵,湿气很重。

“来来,大家都来金银花熬出来的汤,去去湿毒。”走进来纪委全委会会场的黄和东招呼前来开会的同志道。

“看来书记很体贴大家哦,最近都被这湿气搞得大家都长满湿疹啦……”好几位纪检干部边拿着杯子,边与黄和东有说有笑。

“黄书记,这是省纪委办公厅刚刚传来的内部文电,请你先阅示。”此时,刘文副书记拿着一份内部文件进来,递给黄和东。

“待会儿,你向大家传达,部署下去,作为今年一项作风建设年的重要任务。”黄和东详细阅览过文件后,向刘文交办道。

“一泡茶就一万元,同志们!这哪是茶叶,是毒药啊,是毒害党风政风的精神鸦片。决不能让这种嫁接在看似礼尚往来的贪腐现象随意蔓延滋长,一定要坚决把这些‘毒瘤’摘除!”黄和东在刘文传达完省纪委监委文件后,决绝道。

原来,中纪委在查处一起央企老总涉嫌贪腐案时,发现某某省一名向该总经理行贿的手法,竟然是利用总经理亲戚开的一家茶店,实施以一市斤大红袍45万元的天价茶作为行贿的案件。该案暴露了现在官员的贪腐手法,逐步趋向于隐蔽,采取一种将行贿款项嫁接在一个或多个商品之上,并与贪腐官员的某个亲属的合法经商地点作为,作为权钱转换的“交接”点,完成“权利变现”的勾当。于是专门向某某省委通报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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