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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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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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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箩筐》连载

第六章 吃 烟



吃烟,皖南老家土话。

在老家,吃烟有很多讲究。

吃烟讲人情。吃烟的人,自己点上一支,身边不管有几人,不管吃与不吃的,你都得一一递上一支。其实,别人并不是在乎你的一支烟,而是面子问题。如果你递给了张三,却落下李四。李四就觉得你有瞧不起他的嫌疑。遇上肚量小的人,往往记着你欠他一支烟,下次你如果找他办什么事,那就麻烦大了。所以吃烟的人,如果遇上口袋里的香烟不够数,巧妙的做法就是将空壳子烟盒揉成一团,以免被戴上小气鬼的帽子。

吃烟讲面子。有钱吃好烟,无钱吃孬烟。可是逢年过节,即是穷人家,也得买几包好烟放在堂屋茶几上撑门面。有的人家境并不宽裕,可是他腰包里掏出来的香烟牌子都响当当的。记得昔日同事老邹伯,他为人节俭,吃烟却要面子。他推销业务时,口袋里一年到头装得都是大中华。其实他递给别人的是大中华,自己抽的却是红双喜什么的。他的秘密后来被我发现,原来他是将两种烟颠倒着装进同一个烟盒里。

吃烟讲规矩。在老家,年轻人给长辈敬烟,要递到长辈手上,还要亲自为长辈点火。这样的年轻人被看成有礼貌有素质。反之,如果老远将烟朝长辈甩过去,长辈就是抽了你的烟心里也会不舒坦,会说你吊儿郎当或缺乏教养什么的。话说有个小伙子,第一次去女方家相亲,就是朝未来的岳父甩了一根烟,本来一桩看好的姻缘就因此泡汤了。

吃烟本来是个人的嗜好。但,有了人情、面子、规矩等因素掺杂在期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吃烟,对于年长者来说,烟筒是一段抹不去的记忆。记得小时候,老爸抽烟时,用的烟筒是一根长长的整株的竹子做成的。在竹子的根部挖个细洞,作烟灶。为了延长燃烧的寿命,烟灶用黄铜包裹起来。而且为了显示烟杆的精致与美观,烟兜的边缘顶端用黄铜雕刻了一个类似于凤冠的装饰物。那时是生产队,社员劳动往往集中在一起。大伙儿干活累了,坐着田埂上歇息的时候,老爸就从怀中掏出那杆烟枪,用火柴点燃一根草纸引子,再从烟袋里掏出黄烟丝,一次抽那么几根,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搓揉几下,烟丝变成一粒黄豆大的丸子放进了烟灶,草纸火引子在老爸的手中甩了甩,就有通红的明火苗亮起来。点燃了烟丝后,老爸深深地吸了一口,手又甩了甩,草纸火苗就熄灭了。老爸往往要抽上五六袋,感觉过了瘾,再将烟筒衔在嘴里的那一截,用手掌擦了擦,以示没有口水味了,就将烟筒传给身边的汉子。汉子接过老爸的烟筒,也津津有味地抽上几袋,再传给下一位。等在场的人都觉得过了烟瘾,才懒洋洋地站起来继续干活。

后来有了纸烟,也就是香烟。牌子有“大铁桥”“双猫”“腰鼓”什么的,那时候,一包“大铁桥”需要二角五分,村里一个劳力一天的工分也只有十二分,按十分为零点三元的工分值换算,也就是一天的劳动还买不起两包“大铁桥”。再后来,香烟都有了海绵嘴子。便宜点儿的,如“江南”牌的也要五角钱,不过其时已经是80年代的事情,村里搞联产承包责任制了,头脑活络的人,特别是会种田又会泥水工或木匠手艺的人,“江南”看不上了,口袋里掏出来的都是“盛唐”或“迎客松”,价钱是“江南”的两三倍。

吃烟与喝酒,大都是男人的嗜好,但,烟酒不分家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在老家,我发现有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凡是到了奶奶辈的女人就开始吃烟。而且她们吃烟的模样是那么的自然。吃烟,因人的性格不同,吃烟的品行也大不一样。在城里,常常看到路边一些店堂里的年轻女子,穿着很性感,纤纤细手夹着根烟,见到男人从眼前经过,就深深地吸上一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挤眉弄眼。吃那碗饭就得干那一行!这些小姐的生活作风我不好评说,但就抽烟的派头来说,倒是挺自我陶醉的。也许,吃烟对她们是一种自我消遣或解闷吧?

按理说,吃烟有害健康。可是,如今环境污染对人体健康的伤害不仅仅是戒烟这么简单。我的外公和我的爷爷生前都是“烟八代”,也就是“烟鬼子”,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他们一生身无大疾,寿终正寝,特别是我爷爷活到96岁。应该说是那个年代自然环境养育人。由此可见,吃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是感情的附属物。有人说,男人迷恋香烟,缘于那小小的烟嘴,那是一种怀旧情结,回味婴儿期吃奶的味道。至于这种说法有没有依据,我就不清楚了。因为小时候母亲生下我时就没有奶水,成人后至今我也不大会吃烟。在我看来,吃烟是人生洒脱的一种姿态,是精神上的一种享受。或者说,吃烟也是一种文化现象,是人类生生不息的生存方式之一。


2012年6月25日于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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