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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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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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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箩筐》连载

第一十三章 鸡蛋与口福



小时候,外婆看我上嘴唇长了一颗痣,与家人聊天时,不经意间就会高兴地夸我,说我命相好,有口福,这辈子不愁吃,不会饿肚子。外婆的话,理所当然地包含着长辈对外孙的溺爱。尤其是在上世纪六至七十年代,“不会饿肚子”应该是她老人家对晚辈外孙最美好的祝愿。

回忆童年,回眸往事,成长的路上,一直在为解决温饱而拼搏、挣扎。但是,说句良心话,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有口福的人,至于这幸运的口福是否与上嘴唇的痣有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必须承认,我是一个有口福的人;必须承认,我的口福,就是享用过数不尽的各种美味的鸡蛋。

糖水蛋,也叫水煮鸡蛋,但,它不是像茶叶蛋连壳一起煮的那种。锅里放适量的清水,将鸡蛋壳磕破,蛋清与蛋黄一起下锅,温火数分钟。当蛋清变成乳白的时候,捞起放在碗中,放适量的糖水,即可食之。至于蛋黄是煮嫩点好,还是煮老点好,这就看客人的品味和喜好了。在乡下,糖水蛋是农家逢年过节招待亲朋好友的最高礼遇。这是因为,虽说鸡蛋大多不用花钱买,但农家要指望它换牙膏、肥皂、咸盐等生活必须品。一枚小小的鸡蛋,大多都是农家妇女持家的小金库!特别是在六七十代年,白糖、布料等生活物资都要凭票供应。如此说来,走亲访友时,貌似一碗糖水蛋,哪怕主人小气,碗里只有两个蛋,那也是把你当贵客待了。

从儿时记事起,一直到三十一岁离开老家之前,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娘一大早就煮一碗糖水蛋给我吃。因而,关于生日的记忆,满脑子就是娘亲手端到我面前的糖水蛋。有时两个,有时三个,有一年,娘一下子煮了四个。其实,生日的快乐指数与糖水蛋的数量多少无关,只是那种被亲人关爱、被惦记,就是满满的幸福。

糖水蛋的另一种食用方法,就是用糯米酒代替白糖,这个级别比单纯的糖水蛋要高多了。这些年,每年春节回老家,在岳父家探亲的日子,每天早晨岳母大都煮满满一大碗糯米酒煮鸡蛋给我吃。如果说口福,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口福了。

对我而言,鸡蛋与口福,品尝最多的要数荷包蛋。

我在青少年时期,凭借自身掌握着一门篾匠手艺,曾经有过十多年走村串户吃百家饭的经历。那时候,乡下人热情好客,家里请手艺人上门做生活时,哪怕家庭生活再困难,也要赊烟赊酒赊鱼赊肉,尽可能地将师傅招待周到。烟,一天一包,不管你抽不抽;酒,每天晚餐一顿,不论酒量大小,喝好为止。早餐之外,还有芝麻糖之类的早点。而中餐,由于主人往往都要下地干活,为节省时间就简单一些,大多是荷包蛋泡锅巴,或荷包蛋下面。就这样,年轻的时候,荷包蛋几乎成为我一日三餐中必不可少的一顿美食。

除了糖水糖与荷包蛋以外,还有必要说说蛋花。

将一枚新鲜的生鸡蛋,磕破,蛋清蛋黄流入事先准备好的碗(杯)中,用筷子捣碎,再用现烧的开水冲泡,然后放适量的白糖(不喜欢甜食者,盐也可以),即可享用。

依然说到口福。如果说糖水蛋,只有过生日,或逢年过节才享用,而荷包蛋只有给人家上门做生活,才有机会品尝,那么蛋花就简单多了。我和前妻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由于当时白手起家,生活苦不堪言。唯有值得回忆的是,每天清晨,前妻点燃锅灶后,马上就有一碗蛋花递到我的手上。她看我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而整天又干着永远也干不完的高强度的体力,而家中债台高筑,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像的食物来,只有从日常生活里每天节省一个鸡蛋,来弥补我的营养不足。至今想来,自己不只是一个有口福的人,也是一个幸运的人!

自2009年以来,我在温州从一个皮革销售员,转变为自谋职业的个体户,一个人的小店,常常是一个人的中餐:鸡蛋煮面条。虽说鸡蛋是从菜市场买的,如温州人所说,并非“本地卵”,但对我来说,这样的小日子能够细水长流,也算是一个有口福之人。更值得一提的是,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蝤蛑、小黄鱼、橡皮蚌等珍贵海鲜,我在温州每年都有机会或多或少品尝几次。这对一个从皖南到温州的农民工来说,不只是口福,而是一种生活质量的嬗变。当然,若谈论我的个人日常生活之口福,鸡蛋相伴的日子,总是那么的令人怀念!


2016年7月11日于浙南鞋料市场六街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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