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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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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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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瓯越》连载

第四章 那年,我走进直播室……



1995年3月,我辞去了在东屿发电厂食堂洗碗打杂的活儿,跳槽至市区河通桥鞋料市场一家皮革公司做普工。白天看店,搬运牛皮,晚上看仓库。总经理请来木工师傅,在大约200平米的仓库里的西边角,用几根木头支撑起一间15平米的小阁楼,成为我的卧室兼书房。总经理是个比较有人情味的中年男人,据说在没有做牛皮销售业务之前,他是做油漆手艺活的,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床席梦思,一张办公桌,虽说两样东西都是旧货,但对我来说,小阁楼因为添置了这两件家具,倒也像个家的感觉。作为打工仔,白天靠出卖体力赚钱、养活自己,身心自然是疲惫的,夜里睡上席梦思也就心满意足了。而办公桌对我来说也非同一般,有了它,我晚上就能趴在那儿专心“爬格子”,做我的作家梦。

因为公司经常夜里有牛皮从外地运过来,那些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卸完货就要赶路,所以,为方便接车卸货,老板就把公司的电话拉上一根线通到仓库小阁楼里。自从有了一部分机电话后,我就不大自由了,老板怕我不安心看守仓库,会经常打电话过来查岗,如果那天夜里有货物到,我还得守着电话机接长途司机的电话,准备随时卸货。当然,也正因为有了这部电话,让我与广播电台有了更多的亲密接触。

我从皖南老家来温州打工时,身无分文,找到工作后,等发了工资,置办的第一笔最大的私有财产就是拥有一部价值两百多元的录音机。每当夜幕降临,我收工回到小阁楼后,第一眼就看见它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办公桌的角落里,一直默默地陪伴着我。通过它,我可以欣赏一首首优美的歌曲,可以听广播电台的娱乐节目,高兴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公司电话打进电台热线,说说打工仔的心声……就这样,电波飞进千万家,笑声牵动你我他。

那会儿,最受我们外地打工仔打工妹欢迎的是温州人民广播电的“瓯江夜话”和“快乐通道”两档节目,此外,还有一档“人在旅途”节目,是瓯海人民广播电台主办的,主持人名叫晓丛(练寓丛女士)。或许是因为我爱好写作并经常发表打工文章的缘故,1996年6月10日下午,我应邀走进位于瓯海区荣兴路的瓯海人民广播电台的直播室,作为特邀嘉宾与主持人晓丛录制了一档“人在旅途”的访谈节目。

在主持人晓丛的示范下,我戴上耳机,面对话筒,心怦怦地跳动着。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声音都会随着无线电波飞进了千家万户,这是一个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我们的访谈在优美舒缓的《九月九的酒》音乐片头曲中缓缓进行着。

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

思乡的人儿飘流在外头

又是九月九,愁更愁情更忧

回家的打算始终在心头……

片头曲播放完毕,先是晓丛的一段开场白,大意是说,“人在旅途”的访谈节目今天邀请到的嘉宾是来自安徽的打工者傅建国先生,紧接着她问我来温州多久了?为什么会选择来温州?温州跟其他城市有什么区别?等等。这些问题都很简单,我回答的也很流利,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节目故事的主角。接着,晓丛又关心地问起了我一些写作方面的情况,她的好奇心在于我作为一名打工者,如何处理好写作与工作的关系?时间如何调节?她认为打工者写作首要克服的困难是时间。我回答说,时间确实是个问题,但只要心中有梦,热爱写作,时间就会像木板上的钉子,靠得是钻劲和挤劲。我信心满满地表示,自己首先是努力地赚钱,生存是当务之急,写作是我的精神家园,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正当我说得起劲的时候,晓丛突然转移话题,谈及爱情和婚姻。她说她知道目前的我仍在单身,身在异乡孤独是难免的,朦朦胧胧中对家庭和爱情难免会有所渴望,那么你心中有什么打算?对当下一些浮躁的婚恋观又怎样的看法,云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年我才32岁,正好遭遇过一段不幸的婚姻的打击……我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了,婚姻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在淡定了几秒钟之后,我坦诚地说:作为一个男人,何尝不想有个家?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但爱情和婚姻需要缘分。虽然目前的我单身,但我相信将来自己一定会有个家,相信自己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至于现实生活中那些不美满的婚姻,大多是由于双方当事人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所致,将来如果自己有了家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这些话听起来感觉还是蛮自信的,其实都是一些自我安慰的话语。因为当时的我除了精神上尚存文学写作的梦想以外,物质上可以说真的是一无所有,每月辛辛苦苦挣得400元工资,也仅够日常温饱生活,如果想再成家立业的话,我心底一片茫然。如果不是身在直播室、面对着无线电波做节目,我真想痛哭一场,为曾经所有的努力付出和失去的幸福……

主持人晓丛与我素昧平生,她不知道我心灵上曾遭遇过一段痛苦的婚姻经历,她以为我只是一个勤奋憨厚而又心揣文学梦想的打工者。节目最后,她祝福我在温州打工挣钱的同时,能写出更多的好文章,早日实现心中的文学梦想。

我感激地频频点头,情不自禁地道出一番心声:感谢主持人今天给了我一次能够走进直播室的机会,我非常难忘我的故乡,我的童年,但我更加热爱温州,一定要好好工作,为温州的第二次创业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光阴似箭。今天的我,打开当年主持人晓丛赠予我的录音磁带,重温1996年6月10日那天下午自己在广播电台直播室所发出的心声,当年的梦想也基本得以实现,感慨万千。感恩温州,给予一个民工崭新的发展机遇;感恩朋友,在笔者努力实现人生自我价值的道路上,给予了真诚的支持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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