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坐下了,从衣兜里掏出口罩给自己和孩子戴上。
小男孩一把扯下口罩不肯戴。
江姨开玩笑说“孩子不肯戴就算了,其他客人去海边玩去了。现在就我一个老太婆,我不怕死,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男子只好将孩子的口罩收了起来放进口袋里。
小男孩黝黑带有蜡黄的小脸蛋,很是害怕的那双眼睛惊恐不安看着眼前的江姨,消瘦肮脏的小手死死拽住他的爸爸的脖子,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哼唧声,一只手指向来的那条路。
小男孩不想呆在这里。
瞧着他的样子,就是营养不良引起的。江姨想。
现在社会这么发达,物产那么丰富,很多家庭中只有一到两个小孩,怎么会出现这种用养不良的样子呢?。
见小男孩哼哼唧唧着要走,男子哄道“宝儿,我们今晚就在奶奶这里。要不然只能睡公园了”男子拿出一块面包塞给孩子。
孩子拿着面包并没有吃,而是左右观看,神情十分害怕。
“你们春节难道都住公园?”江姨发现这孩子有些异样,但没有直接问。
他苦涩说“是的,好多店都关门了。只有那些大型酒店还开着。我们哪能住得起?我出来这么久了,身上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可是……”江姨说“既然你不想隔离,我就给你安排一个小房子住着,你知道的,现在很多地方都封城了,就是走你也回不去。你先看看这房子,这房子平常也是有人住的。有厨房和卫生间很方便,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只是由于离海边近,潮声大,蚊子、老鼠有点多,窗户上有纱窗。如果没有疫情也会租出去的。不过,疫情来了都封城了,所以这里就空着。如果你想住就在这里住吧。”
江姨一拐一拐带着男子走向大房子的后面。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和孩子十四天内不得到前院来。你孩子不能说话吗?”边走边忍不住终于问。
男子点头。
江姨问“天生的?”
男子说“不是,他原来会叫爸爸,后来……”
男子的眼睛又潮红了。
江姨说“好了,先不提你的伤心事。瞧你的样子手中也不是很阔绰,一月收你500元,押金500”
“老板娘,能不能再优惠点?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了。”男子很窘迫的样子祈求说。
“这是海景房,要不是疫情每月最少也是1500元一个月。我楼上的房子都是2000以上,你这价格是算最优惠的了。如果你不租房,你更不合算,就算你60元一天十天下来也要六百;你自己合计合计,是租合算还是按天计算?”
江姨年轻时去武汉汉正街进货时被湖北佬坑过的事,对湖北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
常说:天上飞的九头鸟,地下走的湖北佬。奸孝感,狡黄陂,又奸又滑是应山(现今广水)
见男子沉默不语。
江姨说“武汉疫情可能不是一两天就能扑灭的,我每天看新闻,很多地方医院都排满了等待看病的人。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样。”
“我就租一个月吧,我想那个病毒也不会那么厉害。只要解封了我还要去找他妈妈”男子说。
“就一个月?”江姨问。
江姨本想多收他几个月的房钱,瞧男子那副憔悴的模样,心里涌出更多的是同情。
一个男子带着孩子漂在异乡寻找妻子,心中积攒着不是幸福,而是满目凄凉。
江姨现在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对湖北人的那些不快、纠结在男子凄凉的目光中消散了。
“好吧,就先住一个月”江姨说。
“谢谢阿姨的关照”男子没有还价一口答应。
“那就先付钱,然后把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如果上面来人问起,我也有个交代”
男子拿出身份证,然后用手机给江姨扫了微信一千元。
她不敢将男子的身份证上传到住宿系统软件上的。如果被上面发现一定会被带走。
走到客厅,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了他的身份证号。
这男子真实姓名张晓明,83年生,住址是黄冈的一个小镇,他为什么说是武汉呢?看他憔悴的样子,江姨以为他快40岁了,跟她女儿才大三岁,还这么年轻呀。她一边写一边想。
江姨将身份证还给男子后道“小张,你不是武汉的,你是黄冈的,为什么你说是武汉的?”
江姨将身份证交给他问。
“我在武汉打工”他小声道。
“哦,我知道了。你如果需要买什么吃的,就写在纸上,这边社区会有人送来的。只要给钱就行。你每天看新闻就知道疫情什么时候能控制。我也不用给你写收据,微信有付款日期,今天是2020年元月28号至2020年2月27日止”江姨递给他几张纸和笔。
“是,谢谢阿姨”男子接过纸和笔道。
江姨回到自己卫生间用八四消毒液洗了手,摘下口罩洗了脸嗽口后又接着把没有吃完的饭放进冰箱。走到她的卧室,拉开窗帘瞧着后院那对父子俩。
看着那个小男孩子,完全放松了戒备心,开心地房间里跑来跑去,很是新奇地看这看那;小张则放下背包躺在床上,眼睛空洞地仰望天花板……。
见到他们,江姨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她被父亲顶在脖颈上,长途跋涉八十多公里到县城给她看病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