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任务依然是练习游泳备战安全渡江。我们每天在林子里歇息到正午太阳当空时才来到河边。日头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穿山越岭走下来我们已热得满身大汗,看到清冽冽的河水,表哥表姐们纷纷纵身跳入河中,在水里追逐游弋,外婆和姨婆、小舅仍然在下游来回巡视,以防哪个小象被河水冲下去。
我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在河水时游泳的技巧,但站在岸边要我自己跳下湍急的河流我还是会有点胆怯和犹豫。“乖宝,勇敢点,跳下去。”妈妈在我耳边鼓励。可我想跟妈妈撒撒娇,“呃,那你要陪我一起跳。”
“好。”说着,妈妈把我一下推进水里,她自己也跟着跳下来。哎,每次我都得被妈妈推下河,就没敢自己主动跳下去过。
我憋紧气,回想着所有的游泳要领,鼻子和四肢奋力划水朝向对岸游去。妈妈在我的下游,不远不近地保护着我。几次河水把我冲得陷入水里,妈妈都冲过来用鼻子把我推举起来,让我的鼻子露出水面,我就得以抓紧呼吸换气。我拼命跟河水抗击逆着水流方向游,可河水还是不断把我冲向下游。我感到妈妈在下方用身子挡住我,可我贴近她会妨碍她的手脚划水,她不得不抽身用鼻子不断把我推向上游。这样一来,我们两母子前进的速度肯定都慢下来。我明白了外婆为何要逼着我们学游泳,因为我们小小象游泳过河的本领决定着整个家族队伍游泳过河的速度。
稍微走了一下神,我竟然又被冲到下游外婆的身边。外婆用鼻子挡住了我,把我推举着调了个头,我听到她吩咐我妈:“带他游回去,上岸休息下吧。”妈妈也调过头来,护着我,帮我一起游回了岸边。上岸的时候也不容易,我用鼻子揪住岸上的草丛,可我的小短腿老扒不住岸边,是妈妈在水里用鼻子使劲撑着我,才把我顶上岸。
我气喘吁吁地坐在岸上,看着其他家族成员在河里奔忙,好几个大象象围着龙龙和罕罕转,他俩的小身子一忽儿被冲没进水里,一忽儿又被冲得仰八叉,大象象们随时忙着冲过去把他们挡住或捞起来。外婆他们还要时刻关注着我几个大一点的表哥表姐不要出什么意外。龙龙和罕罕学习进度比我慢多了,还处于在水里扑腾的层次,估摸着他俩折腾得没劲了,大象象们就把他们捞上岸来休息。
看着我在太阳底下睡了个觉觉恢复了精力,妈妈又逼 着我来到河边,把我推下河里去练习游泳。我每下一次水都能取得一点新的进步,这让长辈们感到很欣慰,多训练成功一个小小象,我们家族渡江的难度和压力就要小一点。
外婆紧盯着我们三头小小象,每天都逼我们延长一点游泳时间,训练的难度也在增加,大象象们保护着我们逐步游向河中央。那是最危险最艰难的渡河关口,外婆特意让我们反复在河中央演练,遇到我们被冲陷进水底大象象们要如何急救,遇到我们被冲向河中央的下游大象象们又要如何应对。
除了抓紧训练我们小象的游泳技能,外婆还开始训练我们的大部队过江时候的组织步调。外婆说了,我们不仅要确保此次安全渡江,还要确保以后再需要渡江时大家都能从容应对。她把我们的队伍进行了渡江行进秩序编排,即每头小象都有长者贴身照料,整个队伍前有领游者,后有安全保卫者,所有象象渡江游进时的步调要统一,不能让任何一头象象落伍。虑事周到的外婆还专门安排好了,万一有小象出现险情,周边贴身的几头象象结队相互援救,不能因意外事故令大部队乱了阵脚,更不能出现有小象因乱失去安全保护的情况。这种阵列编排方式不仅用于这次渡江,以后如需再次渡江时也要按这种方式组织。
这一路游走,我们小象跟着长辈们学到了太多的生存知识,仿佛就是我们的一次长途游学实践。
约摸又训练了一周以后,外婆决定正式渡江,带领我们傣塔家族走向江那边的世界。这是我们家族的一次历史性跨越,我们全都摩拳擦掌翘首以待。
那是一个日头像火炭一样毒辣的午后,炽烈的阳光无情地灼烤着这片红土地,脚下的沙土踩上去会嘎嘣脆响,元江岸边没有一丝风,知了躲在树梢上尖声鸣叫,江水依然低落平缓,整个天地闷热得就像一个大蒸笼。外婆说,这是雨季将要来临的前兆,我们要抓紧渡江。
就在外婆亲自趟过多次的水流最浅最平缓的河段,我们傣塔家族按照外婆编排好的秩序顺次跃入河中。外婆的妹妹在最前面领游,外婆和三舅在队伍的侧下方压阵脚,他们要随时注意着万一有小象被冲向下游好及时援救。三个快成年的表哥跟在姨婆后面呈三角形排开,曼丽姨妈带着罕罕,曼依姨妈带着龙龙,妈妈带着我依次下水,我们三个小小象的妈妈依次在我们的下游护卫,三个稍大的表哥表姐在我们三个小小象的上游顺次排列,总之我们三个小小象被严严实实地包围在最中间。
经过近日的艰苦训练,我在河里已经能应付自如,上游有表哥表姐们为我们挡去部分水流冲力,下游有长辈们严密地织成护栏,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河水冲跑。我跟在龙龙身后,龙龙跟在罕罕身后,从容前进,说好的在正常情况下我们都不许插队。游到河中央时,水流最急,河水最深,危险最大,有一阵子,我看到可能是龙龙被水冲得有些发晕乱了手脚,曼依姨妈迅速用鼻子从他身子下方顶了顶,让他调整下呼吸,他才又手脚协调地划起水来。原来我们的妈妈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我们呢。为了照顾我们小象,大象象们游得很慢相互跟得非常紧,绝不让河水有任何钻空子把我们冲走的机会。
在龙龙前头的罕罕,才出生不满两个月,就不得不接受这么严峻的挑战,真是难为这小家伙了。不过罕罕表弟很勇敢很坚强,在半个月左右的训练时间里,罕罕表现出了也许是一只小小象所能承受的极限压力。刚开始下河时,他时常呛水,喝水喝到打饱嗝,上岸休息时肚子撑到都吃不下妈妈的奶。每次练习游泳时,前后左右至少有三个大象象在保护他,虽然这样,他又轻又小的身子经常被河水冲得仰八叉,他被呛过多次水后才学会了遇险不乱,憋紧气少喝水往前游。
我们整个队伍前进过程中,罕罕是被保护得最严密的,前面的三个大表哥不时回头观察照看他,他下方的曼丽姨妈只要看到他稍有异常,就立即用长鼻子挡他顶他,帮他调整游泳姿势。罕罕很争气,拼命奋力往前游,他明白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都取决于他自己,这是出发前长辈们一再叮嘱过他的,罕罕真是一头懂事又努力的小小象。
据说我们大象天生会游泳,因为我们的长鼻子可以伸出水面来呼吸,但在激流奔涌的大河里游泳,对我们来说也并不容易。尤其是身子轻的小象,很容易被流水冲得找不到北。我再次感慨外婆是多么英明,组织我们训练游泳长达半个月之久,这让我们的家族以后再遇到渡江挑战就能从容应对了。
接近对岸时,大象象们并不急于上岸,外婆曾反复交待过,上岸时绝不可掉以轻心。姨婆和一个大表哥先爬上岸边,准备好拉大家上岸,另外两个大表哥分别在岸下两边推顶我们几个小象,帮助我们克服小短腿爬上岸的困难,三个妈妈和外婆、舅舅则一直停留在队伍的下游,监护着大家,以防哪个稍有不慎被再次冲落河中。罕罕先上了岸,我们小象从小到大依次上岸,然后是两个大表哥上岸,三个妈妈上岸,舅舅上岸,最后外婆才上岸来。
大家相信了吧,我们象象是多么有爱的动物,是多么有智慧、讲秩序的动物。小象象在家族中感受到的温暖和快乐真的可能比大多数人类的小孩子更多,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长得那么呆萌的原因吧,因为我们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和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