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行途中,最意外的事件就是小舅舅的离家出走。如果他像前面离家的三头成年公象一样是在元江以南和我们分开,那边大象的生存条件优越,长辈们也就不会太担心。可是这个特立独行的小舅舅,非要在这个气候冷凉食源贫乏的异地他乡叛逆出走,就让大家都放心不下。
我们家族发现易门这地儿好吃好喝的时候,大家都呼唤远隔几公里外的小舅舅赶快回来跟我们一起吃喝。可小舅舅告诉我们,他自己在那边也好吃好喝着呢,他找到了一块泥地在里面尽情打滚撒欢,他白天掩藏进山林里四处探秘,玩累了就睡大觉,也没遇到什么毒蛇猛兽来侵扰。夜晚他就悄悄溜进村子里偷吃村民家的玉米和盐巴,从来没有遇到人类阻挡,总能得手,似乎人类也像往常一样早就探察到他要来,提前外出躲避开了。这倒让他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他自己单独行动可能人类不会察觉,本以为会在村子里和房屋里碰见人类,正好可以来场正面战,但很遗憾。
我这小舅舅就像个冒险家,只身深入人类村庄探险。原来他单独行动是因为想试试看独象单个行动会不会被人类察觉,我也是服了他了。
因为这一路走来,我们发现似乎人类总能早早探察到我们家族的行踪。大家猜想可能是我们大部队象象太多,行动起来动静太大,尽管我们尽量夜间出行,可还总是能被人类发觉。不过我们发现一路上总有个东西在头顶的高空上嗡嗡盘旋,这会不会跟那东西有关,反正人类太厉害了,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什么厉害无比的东西他们都会制造,这就是我们大象不如人类的地方。
小舅舅说,他独自在那边也总有个东西在他头顶的天空上盘旋,跟我们大家族在一起时遇到的那个东西一模一样,他估计人类就是用这个东西来跟踪监督我们的。不过,他自己躲进山林里的时候,人类可能还是比较难找到他,有几次,他故意跟他们玩捉迷藏,一直往着深山密林里钻,他们好像就没能找到他了,他得意极了,以为躲过人类的监视了。可是只要白天他一出现在空旷的地方,那个嗡嗡作响的东西又会在他头顶上方出现。人类始终还是厉害,我们大象很难斗得过他们。
小舅舅还说起了他到村庄里的有趣经历。那天晚上,他想开开洋荤,吃够了山林里的野菜和田地里的庄稼,他想吃香甜的玉米粒,还想吃盐。于是,天黑尽了他才从白天藏身的密林里钻出来,摸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在一户人家的房屋里,他找到了一大罐玉米,他用鼻子打开盖子,吃了个够,玉米太多了,他吃到肚子撑也还剩下一大半。为了不想让那家人察觉自己偷吃了玉米,他又用鼻子把盖子严丝合缝地重新盖上,悄悄地退了出来。也不知道后来那户人家会不会知道有大象去他家偷吃了玉米,但愿他们不要知道,一想起来,小舅舅就禁不住地暗自发笑呢。
另有一次,小舅舅去一家房屋里偷吃东西,因为一直以来都从没有遇到过人类,以为根本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享受美食。谁知他正放放心心地吃得欢时,突然听到一阵响动,他一扭头竟然看到有个人走过来,太意外了!胆大包天的小舅那瞬间竟然被吓到了,他转过身来准备撒腿就跑,可脚下一滑,啪地摔倒了。而那个人呢,竟然跑得比小舅还快,一溜烟就没了人影。看来人类害怕大象比大象害怕人类还要更厉害些。笑死人了,小舅悻悻地爬起来,早知道人类这么害怕,他才不会惊吓到呢,他要从从容容地转过身来淡定傲慢地看着他。
我们十四头象象在易门徘徊了好几天,一方面这个地方确实好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待小舅舅,看他会不会转回来我们的家族大部队里。可是小舅总说他找到的地方也非常好,植物茂盛、食源充足、水源丰沛,他在那里游泳、沙浴、偷吃,玩得不亦乐乎,活得安逸逍遥,他打算在那边自己闯下一片天地,一点儿也不想回头来追赶我们。
大象男子汉可能天生自带独立性,有着王者气概,每头男子汉象象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难道,等我长大了,也会自己出去打拼属于自己的王国吗?那,我会不会也得像传说中的那些公象一样跟别的公象决斗,打得血肉横飞吗。呃,真不敢想象!
后来,外婆决定大家再一起最后对小舅舅苦口劝说一次。我们全家对着远离两个山头之外的小舅大声劝说,并且运用我们大象特有的肢体传输讯号,谆谆告诫小舅赶快归队。小舅在十多公里以外明确地朝我们回应,他不想回来找我们,他要独自去闯荡了,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他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出门以来的经验表明,这片天地太平安宁着呢。
外婆说,他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走了,我们要回南边去了,他难道是想留在这边吗,如果不想长久留在这边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不然以后他自己能顺利回去吗。小舅回应说,没事,他先在这里玩些天,以后嘛就走着看,走到哪里算哪里,也可能回南边去,也可能就留在北边,反正他迟早是要得离开家人的,现在就当作提前离开。
全家老小十四头象象苦口婆心地劝说似乎仍然打动不了小舅,我们很是无奈。外婆曾说,要不我们大部队过去找他。可小舅竟然叫我们不要去,他要放单飞了,跟我们在一起不好玩。小舅是个典型的男子汉大象,个性独立、闯劲十足、敢想敢干,外婆养出这个儿子既骄傲又无奈。
看来小舅是铁了心要离家了。外婆决定带领大家继续往南的归程。我觉得小舅之所以胆子这么大,可能也跟我们出门以来感受到周遭的世界很安全很安逸有关。大象的个头本来就是陆地上的巨无霸,再加上我们的智商,这地球上除了拿着超级武器的人类能跟我们叫劲(没拿利害武器的人类都不行),别的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现在,连人类也不用怕了,那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在这种环境里,男子汉象象是应该放心大胆地出去闯闯。我越想越觉得小舅舅的选择无可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