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新的学校是一座四合院式的所在。
东西两栋教学楼面对面立着,北面是村部的房子,南面是一个回廊。东西两座教学楼共用东面教学楼的楼梯间,然后从回廊再到西面教学楼。回廊下面有一个拱门通向外操场。
整个学校坐落在有百多户的大村子里,可想不管白天黑夜这里都很热闹。
东面教学楼与村部转角处是学校的校门,装着两扇大铁门,右边大铁门上还装了个小门。那天开学两扇大铁门打开着,欧文直接把自行车骑到了里面。
东部楼梯间旁坐着两个男的。一个身高只有1.45米的样子,胖胖的,年龄五十开外。这个人欧文认识,姓黄,他家在宰相园上面一个村子,小时候就听人说他教的学生大都打“0”分,经常“周游列国”,从这个学校被调到那个学校。另一个个子也很矮,瘦瘦的,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精干。欧文走到黄老师身边,递上一支烟。那黄老师也认得欧文,对他说:“欧老师,欢迎调到我们学校!”欧文又递一支烟给他身旁那个人,问道:“这位也是老师吧?”黄老师答道:“他姓吴,叫吴老师。”欧文连忙说:“吴老师好!”
黄老师指指他身边的房子说:“到我房间里背张凳来坐。”
这只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面摆张床,办公桌就放在门边。整个房子显得很整洁,可见今早它的主人已经把它打扫好了。欧文见办公桌边有一张凳子,就把它拿出来坐,可是它被什么牵住了。细一看,原来凳子的脚和办公桌的脚用一根铁丝绑着。他觉得好笑,就问黄老师:“你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师说:“村部里经常有人在这拿凳子,拿走了又不送来,问他们要,总要我自己去找。我只好用这个法子了。你到那个教室搬张凳子来。”于是欧文到边上的教室拿了张凳子。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对着两位老师说:“今天开学啦?”
两位老师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玩?”
欧文看那人单单瘦瘦的,身材也只有1.5米左右,以为他是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小伙子。
那人说:“到学校来看看你们。”说着径自走到黄老师的房间里去了。忽然见他说:“黄老师,你墙壁上写着‘唐生烂菜欠50元’,什么意思?”
“这个烂菜,去年上学期我给他儿子垫付50元学费,今年上期期末我向他讨钱,他不认账了。这个钱讨不到了,我把他永世记在墙壁上。他又不是没有钱,家里种那么多田,又杀猪卖,家里搞得红红火火。你家实在是困难还不起,我的钱送给你都可以,你家有钱不还,我永世诅咒你!”黄老师忿忿不平地说。
那人说:“以后到他那里称50元钱肉就是。”
黄老师说:“我不去他摊上称肉,他不要脸不还算了。”
那人待一会就走了。
欧文问黄老师:“这人是谁?还只有十五、六岁吧?”
“还只有十五、六岁?”黄老师呵呵一笑,然后只是不语。
欧文又面向吴老师:“他不只十五、六岁,还能有多大?”
吴老师也只是笑着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这时老师们陆陆续续到校了。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女的,年龄四十多岁,高大的个子,戴着太阳帽,穿着一条大摆的连衣裙,手里推着一辆红色的女式自行车。黄老师说:“那是学校总务主任陈老师。”
校长姓刘,他的家就是学校坐落的这个村子里的。他进来的时候,手里夹着一叠文件,后面跟着她的堂妹刘老师。只见那刘老师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瓜子脸儿,长颈粉腮,只是颧骨有点高,身材过于单瘦。
接着是两个女的,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手里都牵着孩子。
最后面到校的是一个他们都叫她高老师的女的,人如其名,人高马大----高高的,胖胖的,比前面几个女的年纪稍大。
全体教师都坐到黄老师的房间里开会。校长首先代表全体教师对欧文的调入表示欢迎,然后通报各年级收费情况,最后是对全校的课程安排。
那个矮个子吴老师因为要忙生意,所以校长特意把他的六年级班主任调出,由欧文担任。
欧文忙说自己参加工作才一年,担任毕业班班主任可能难以胜任。
刘校长说:“你一个正式师范毕业生,担任一个小学毕业班的班主任哪有不能胜任的?年轻人就是要历练历练。”
欧文也不好多说。
欧文担任的课程是:六、二年级两个班的数学共16节,还有六年级自然2节、思品1节、音乐2节,共21节。
“其他老师都十六七节的,独我教两个班的数学,还要这么多其他课程,这是吃生手吧,哈哈。”欧文心里想。
欧文正想着,吴老师说:“欧老师课太重了,两节自然课给我上吧。”
想不到他会主动多上课,看他那精干的样子,一定是在做人情。他教的是六年级语文,以后我们就是亲密的“搭档”了。欧文心里想。
校长见他主动请缨,也就把那两节课拨给他了。
暑假学习班中,黄老师和刘老师各请了一天假,于是总务主任陈老师提出把暑假学习班中的补助费开出来。大家都一致同意,于是陈老师要欧文写一张发票。欧文说挂头写“证明”两个字吧。
陈老师说:“你还是正式师范毕业生,发票写“证明”两个字干嘛?”
欧文笑着说:“学校里全没学这个。那就写‘发票’两个字吧。”
陈老师说:“领钱写‘今领到’“
于是欧文写道:
今领到
暑假学习班生活补助费每天20元,9人每人5天(其中黄、刘每人只有4天),共计币捌佰陆拾元整。
签名:
X年X月X日
陈老师从她的手提袋中拿出一叠钱,分发给每个人。
剩余的时间,同事们开始胡扯了。
吴老师笑嘻嘻地说:“欧老师找好对象没?”
欧文心中虽有陈香菊,但还是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
“那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你们不是刚好凑成一对?”
欧文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说的啥意思。
他指指刘老师说:“这个是绝对的黄花闺女。”
欧文一愣,这个玩笑开得太离谱了。虽然他父母想要他找一个有工作的,可是他也不能找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人物啊。
刘老师满脸羞红地说:“我比他大那么多。”
吴老师仍然笑嘻嘻地说:“你老我不嫌,只要你有钱。”
高老师立即插言:“哎,哎,谁老了?你这就是讲怪话了。”她是在帮刘老师,“别人还只是二十五、六,怎能扯到“老”字上去。”
另一个女老师插言道:“那是讲女找男,你不要乱用句子好不好?”
吴老师还是笑嘻嘻地说:“女大三,抱金砖。找大老婆有什么不好?你看陈老师比她老公大一岁,家里搞得多红火。还有你高老师比你老公大两岁,家里不是也顺心顺意?”
欧文心里嘀咕:难道她们找的都是小老公?
最后刘校长打断了大家的话:“今天回去算了,明天早点来校,搞好学生的报到、发书工作。”
欧文和黄老师一同骑车回家。路上黄老师告诉欧文:学校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刘校长、陈老师是正式老师外,其余都是代课老师。那个吴老师代课代了十多年了,他父亲以前是村支部书记。上期期末他因对学校的账务不满,把学校发票全“搂”走了。吴老师和陈老师是一派的,共同对付着刘校长。
欧文顿时明白,为什么刘校长替换掉了吴老师的班主任。
第二天欧文很早就来到了学校,见高老师正忙忙碌碌地搬些锅碗瓢盆往黄老师边上教室里跑(那里面应该也有个房间)。
欧文问高老师这是干嘛。高老师说她家要建新房,暂时搬到学校里来住。高老师家就在学校边上,欧文昨天听黄老师说过。
这时一个两三岁的女孩拿着个脸盆步履蹒跚地走进校园,由于差力气,“扑通”摔倒在地上。
这时冲上一个人,连忙扶起那倒地的小女孩:“女崽崽,你拿什么东西呀?”说这话的就是昨天欧文认为只有十五、六岁的那个人。
这时高老师也过来了,把小女孩牵到走廊的凳子旁,嘴里说着:“你就在这学校里玩,别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
我想不到那人竟是高老师的老公!
放学回家的途中,黄老师跟欧文聊起了高老师的老公。
“现在知道那十五、六岁的小伙是谁了吧?”
“我想不到他是高老师的老公,看起来真的只有那么大。”欧文答道。
“哈哈,他六九年的,今年二十五了,比高老师小两岁。”
一个细细精精,一个人高马大,这对夫妻真有点意思。欧文心里想。
黄老师接着说:“高老师的老公叫刘飞平,买了个户口被安排在乡兽医站。兽医站无事可做,他在家搞电器修理。她姑姑是刘大英。”
刘大英欧文知道,远近闻名的“女强人”。她个子矮小,胆子和口才却一流。文化大革命时期,做姑娘的她,公社里的每一场批斗会她都会登台发言。批斗言辞极具煽情,往往会引起台下群众群情激昂。
后来区里的领导发现了这个人才,让她到区里的每场批斗会上去发言。她后来成了某个公社的党委书记。现在是区里的副区长。
“飞平相亲的时候,高老师有姐妹两个随他选。飞平看高老师有高中毕业证,可以让他姑姑安排作代课教师,最后选择了高老师。”黄老师说,“高老师很高,比飞平大两岁;妹妹和飞平一年的,身高也差不多。”
欧文心想:这个飞平选择对象也太现实了!
自从搬到学校来,飞平时不时地在学校的住房里鼓捣着电视机。欧文没事的时候也去瞧瞧,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劳动技术没及格吗?顺便学学这方面的技术,提高自己的动手操作能力。
那天欧文穿过教室去高老师家,见黄老师正在上课。教室里乱糟糟的,黄老师喊了这个没喊那个,急得拿着教鞭连拍讲台。
飞平此时带了一个徒弟。那徒弟身材高大,面目俊朗,只是脚有点跛。他每天开着个面包车来这里学艺。欧文与那徒弟一见如故,倒也有许多话说。
飞平全然不顾徒弟的尊严,直接呼“瘸子瘸子”,要他递这个螺丝刀,递那个元器件。
欧文没回去的时候,徒弟也不回去,就跟他睡一起。原来徒弟是高老师娘家人,是他们村里的管电工。那时村里管电的都是选些残疾的或者光棍儿,不知是有利于跟上级打赖还是什么的。
他是请飞平给他偷电认识飞平的。原来飞平经常帮周围八转的管电工偷电!
徒弟说高老师和飞平回娘家都不走在一起,高老师远远地走在前面,飞平跟在后面。
十四
八月十五前一天,喜欢做生意的吴老师调来一批苹果。他要学校老师每人买一箱。打开一看,那苹果白里透红,鲜亮可人。
吴老师说:“这是红富市苹果,街上卖两元一斤。这里每一箱都有十二、三斤,你们数二十元一箱就可以了。”
大家都看那苹果可以,于是都同意买他的。
有老师提议中秋节应发点节礼,校长和陈老师都表示同意,于是每人又从学校里领到了50元钱。
陈老师又提出一件事,说冷天快到了,学校也应该让学生搭中餐,这样学生学习也有精力。
有老师说学校又没有工友,又没有食堂,怎么搭?陈老师说没工友,学校老师轮流煮,没食堂在楼梯间下打个灶就可以了。
校长也极力赞成,只是说学校边上的学生不要要求,离学校这么近,谁还在学校吃饭?
吴老师说:“除去学校边上的屋场,其余的学生都发动起来。”
于是大家都同意给学生搭餐,并议定每个学生交30斤米到学校来,菜自备。
大家都信心满满地回家过节去了。
返校的那天早晨,大家都嚷嚷道:“吴老师的苹果最下层都是烂的!”
待吴老师到校,大家都到他面前兴师问罪。他嘻皮笑脸地涚:“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
这下说不过他了,于是大家大骂他是奸商!
欧文每周都能收到陈香菊的信,他的病情开始得到了好转。他不再对于某些事情沉于思想,这让他的大脑不再疲于奔命,相反地,灵活多了。
以前在师范无法弹奏的风琴,现在居然很流利地弹奏出来。
总务主任陈老师那次特意问欧文找好对象了没有。她说她老公的侄女现在樊山铜矿她叔叔那里上班,今年还只有十六岁,问说与欧文做对象可以不。欧文应付道:“可以,可以”。
第二天,学校里停了一辆嘉陵摩托车,从陈老师的房间里走出一个身材魁梧,面部黧黑的男人。欧文一看就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那年去他家宣布哥哥不要再去樊山铜矿做砂子的那位民警。
陈老师的老公看见欧文忙问:“这位就是新来的欧老师吧?”
欧文忙说:“是,是。”
“年轻有为啊,学校的总务应该让你这样的年轻人来搞。”
“哪里,哪里,我们初出茅庐懂什么!”欧文笑着说。
寒喧一阵后,陈老师老公转身进房说“个子矮了点!”
学校里的老师有许多故事。吴老师说,陈老师的公公是他父亲的前任村支书。此人很有能耐,曾是公社里的党委委员,作为村支部书记能成为公社的党委委员可是凤毛麟角。公社里的党委书记也是他们这个村的,是陈老师的公公一手提携的。现在那个党委书记已是县劳动局局长了,他在送给陈老师公公的礼物下面落款都写“学生”二字。
陈老师的娘家也是本村的。她母亲是个厉害角色,把自家的几个女儿一个村干部家里许配一个。吴老师说,陈老师的一个妹妹差一点说与他了。陈老师嫁过去之后,被公公安排当了民办教师。陈老师自从当了民办教师之后,就不怎么待见自己的丈夫了。两夫妻经常吵架,有时还吵到了学校。她丈夫有时还曝粗口:“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惹我气来了,一刀捅死你!”
后来她丈夫被那个劳动局局长安排去了樊山铜矿当了经济民警。上两年铜矿南部工区非常混乱,当地人在工区里强拉明偷。据说陈老师老公办事雷厉风行,铁面手狠,刹住了当时的不正之风。他也一跃成为南部工区的主任,成为独挡一面,手握实权的一把手!
从此,陈老师与她丈夫的关系发生了逆转,再也没见她给丈夫白眼,相反地每周末都租车去铜矿,好像她会丢掉什么似的。
陈老师的老公姓丁,有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二,叫二根。其他分别叫一根、三根、四根。老大被劳动局局长安排在林业站上班;老三被安排在派出所管户籍;老四现在是村里的村主任。村里人都感慨他们的父亲慧眼识人,给自家带来了后福!
陈老师所说的侄女是老大的女儿。此时的中国大地正掀起一股下岗潮,各行各业都有职工被下岗,铜矿也不例外,但是她家侄女却被安排上岗了!
十五
没回家的时候,欧文都会到学校的风琴室弹奏风琴。高林生的那首《牵挂你的人是我》被他弹得炉火纯青:“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哦是我,牵挂你的人是我是我……”
不知欧文这是不是在寄托着对陈香菊的思念,但这琴声却引起了刘老师的兴趣。
刘老师的父亲也是一位“礼仙”,读了不少的古书。刘老师继承了父亲的基因,从小就喜欢看书、下棋、画画。她想做琴棋书画样样齐全的古典女人。只可惜母亲很早去世,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又因自己体弱,高考落榜后,她再无精力也无经济再继续复读,因此早些年也去了广东打工。
这天欧文正弹得起劲,她走了进来,像一股清风来到欧文的身边。她笑着说:“这风琴摆在这里好久没人动了,我有时想弹也不知从何下手。还是你师范毕业生好,什么都会,以后教教我吧?”说完抱拳一拱。
欧文顿时脸羞得通红,不是有女的向他讨教而羞,而是他并不是什么都会的师范毕业生。这琴也是他一时脑子开窍弹会了。
欧文先教刘老师哆唻咪哗嗦啦唏的位置,再教她八度伴奏的方法,不想她很快就能弹奏出简单的曲子。
她叫欧文一定到她家去吃晚饭。欧文推辞不掉,只好去了她家。
这是一栋建在坡下的矮小土瓦屋。沿着青石板路下到她家的脚根,转手是她家的大门。大门非常窄小老旧,门板泛着灰白色,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堂屋也是非常的窄小,左边拾级而上是一间住房,那是刘老师父亲的卧室。卧室左边还有一个门,里间是刘老师的卧室。堂屋的右边是一间灶房。
刘老师让欧文在堂屋小坐,然后身轻如燕地进了灶房做晚饭。
“欧老师今天’舍己’!(屈尊光临的意思)”门外传来一位老汉的声音,原来刘老师的父亲回来了。只见他手提一根短烟杆,下面吊着个旱烟袋,乐呵呵地走进来。
欧文连忙起身说:“老伯好!”
寒喧一阵后,老伯突然问欧文:“你是一个读书人。考考你:’截发迎宾’是什么意思?”
欧文一脑蒙,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语。
刘老师突然走出来,娇嗔道:“爸,你又考别人那些典故了。别人哪读得了你这么多古书?”
老汉乐呵呵地说:“这个词语讲的是晋朝陶侃少时家贫,一天下大雪,同郡的举人范逵来访,陶母剪掉长发卖了换来食物招待他。”
“哦,是指热情待客的意思!”欧文想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时令已是寒露,饭后堂屋已渐渐有点凉意。刘老师要欧文去里间看看书,她去洗刷碗筷。
欧文进了里间,房屋虽小却很整洁,铺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铺前一张小桌,桌上叠着一摞书。欧文仔细一看,里面有三部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欧文拿了第一部细看了起来。里面写着孙少安和郝红梅因为家里贫困,吃着食堂里最差的丙等饭菜。又不好意思让同学看见,总是等同学们散尽了,才偷偷地来拿。
欧文看着看着不禁有点心酸。欧文虽然经历过不为人知的痛苦,但并没有经历过如此的贫困!
“《平凡的世界》写的是一群不平凡的人!”刘老师进门说。
“怎么不平凡?”欧文问。
“孙少安的妻子秀莲因劳累而吐血,孙少平的女友田晓霞在一次采访中去世,李向前虽和润叶在一起却已残疾。他们虽然都经历了人生中的沉重打击却顽强地活着。这就是他们的不平凡之处!”
刘老师接着说:“我们也许都会经历人生中的挫折,但我们都要背负起我们身上的责任,毫不退缩的前行!”
欧文好奇地问:“你经历过人生的挫折吗?”
“还没有。”她笑笑说。
是的,虽然我们经历着人生中的挫折,这些挫折也许不为人知,不为人理解,但是我们一定要坚强,不能被挫折所击垮!想着刘老师的话,欧文深有感触。
第二天吴老师一到校就笑嘻嘻地对欧文说:“恭喜恭喜,昨晚在一女同志家里玩,怎么没有留宿啊?”
欧文一脸的震惊:“不要乱开玩笑!”
陈老师也凑上前来:“这下和校长攀上亲戚了。我还想把侄女说给你呢。”
欧文忙说:“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刘老师非常的清秀,但毕竟比欧文大五、六岁,而且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有一种感情叫友谊!
欧文非常震惊人们的捕风捉影和无羁的臆想!
从此刘老师再也没有要欧文教她弹琴,欧文也与她再无交流!
十六
天气渐渐冷了,欧文和黄老师都很少回家了。黄老师特爱清洁,房子总是收拾得舒舒服服。很冷的时候,他就生一炉火,于是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团团围在他房间闲聊。
黄老师有点嗜睡,坐在火炉旁,两眼都眯着了。每每这时,吴老师会找来一根稻草去拨弄他的鼻眼。他睁开眼责怪道:“小孙子,别吵爷爷!”骂完,眼睛又闭上了。
最近总有教师迟到,于是学校决定每天早上8点教师必须到校。以电铃为准,电铃响过,谁还没有到校园里就视为迟到,并罚款5元。
这天星期一天气特冷,欧文起床比平时晚一点,匆匆吃了点东西,然后顶着呼啸的北风往学校里赶。快到学校的时候,时间也快到8点了。前面黄老师矮墩墩的身子在自行车上边一扭一扭地用力蹬着,欧文很快就追到了他,大声对他说:“快点,黄老师,迟到了!”
骑到校门时,偏偏铁门只开着小门,欧文没有下车,直接蹦过小铁门进了校园,这时电铃正好响起。
黄老师见只开着小铁门,自行车也不要了,“哗啦”就丢在地上,人三步作两步就进了校园。幸好,电铃声刚刚落下。
黄老师一脸的高兴:“刚好进校园,电铃声刚好停。”说完,返身推自行车去了。
陈老师说:“你还出去推自行车呀,那算迟到!”老师们也笑着说:“这要算迟到!”
黄老师急得满脸通红:“反正铃声停的时候,我已到校园了。”
下午通报这个月迟到情况的时候,校长真的把黄老师今天记为迟到了。
陈老师说:“你人到校园了,然后马上又出去了,这不等于还在校园外。你这不算迟到算什么?”
黄老师无言以对,急得脸铁青,最后蹦出一句:“这太不公平!”
众老师都不好说什么,于是悻悻散去。高老师回自己房间看作业;黄老师坐在火炉旁生着闷气;欧文的大脑又有点晕乎,于是蜷缩到黄老师的被子里睡觉去了。
没过多久,黄老师对欧文说:“我回去了,你出去帮我锁下门。”
欧文迷迷糊糊地答应着。
等欧文起床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黄老师的门上用粉笔赫然写道:“平平常常事为何又不平!”字里行间透出主人心中无比的憋屈和气愤!
期末放学那天,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黄老师与高老师教一个班。他给高老师的学生数学成绩单中有三四个记了“0”分。高老师说你也稍微给他们加几分咯。黄老师不以为然:“加什么,它是多少就多少。”
学生们离开学校后,老师们聚在一起来算算这个学期的账务。
校长去他家里了,总不见来校。有人说准是在家冥思苦想还要开些什么发票了。
校长的私人发票中主要是他去学区开会或办事的补助,每次补助费是20元。他提供的数据是20次,但陈老师给他记的是17次,校长说是不是你漏登了,陈老师硬气地说那不可能。两人争执不休,最后老师们说差三次就算了,就依校长20次。陈老师这才勉强同意。
最不靠谱的是,他说他写了4篇教学论文交给了学区,每篇也补助20元。
有老师说:“写教学论文是应该提倡,但写一篇论文从学校补助20元,学校也没这个规定啊。”
校长说:“凡是关于教学的都应该开支。”
吴老师说:“谁能证明你写了?”
校长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老师们也不想再与他争执,都依了他。
校长的家庭非常拮据,两个孩子正读着中专,正是用钱的时候。妻子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里跑。所以轮到兑现现金的时候,校长又亏欠了学校许多钱。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二,谁都需要这笔三十晌午“炖萝卜”的钱,所以个个都催促校长搞点钱来。
校长无奈不得不出去了一趟,东拼西凑还差一个人的钱。刘老师只好说那就欠她的吧。
学校食堂节约了许多米,每人分得了100斤。
吴老师说:“这也好,够一家人吃一个多月了。”
欧文把这米视为对学生的剥削。如果把这米带回家,在路上被家长们看见了,那真是“丢人现眼”。于是他说我家有米,这米低价给别人算了。陈老师连忙说:“你不要,卖给我。”学校里只有陈老师家没种田。
陈老师接着说:“市场上现在米8毛钱一斤。”
欧文说:“那你就6毛一斤吧。”
陈老师很高兴地给欧文60元钱。
从学校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欧文和黄老师今天都没骑车来,于是迎着寒风,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回走。走到半路,天已黑下来,于是他们真的成了“风雪夜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