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天寒了,没有任何事情要做,一则心理对这人间的消沉之感;二则现实决定现在小厂还没任何事情做,除了生产上事先的预备工作,但这些,这两天都已做完了。
走下楼去,伸进围墙挡住路途的构树枝,不知何时被老公砍去了。楞地望了会,竟于这墙角处留出一个大大的空间来。加之气温陡然下降,这空间益发显得大起来,有些空旷的冷。地板光洁的,也似发着冷,围墙外的那个小水坑里更冷。但有绿色的水草覆盖,有邻居宾馆喂养的水鸭,在水面悠闲地啄着草儿,是有些暖的吧。黑色脖子的鸭子,初看,还以为是鹭鸶。在水坑里扎进扎去,还以为它们在捕鱼呢?
虽是冷,却极为清洁。天空,树叶,小草都透出股清秋的纯净。昨夜未被雨水完全浇透的乱草堆还有暖暖余星,它是有温度的,用手掏掏,居然掏出了好几大块木炭。用发煤炉子多好。于是用报纸包好拿上来。这木炭里似有股人间气息,有着饭香酒醉的气息。让人想起居家的温暖。
于这温暖中,我只想去看看儿子。尽管离开才三个日子,我亦在学校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不见接到儿子的电话,就格外担心,仿佛缺失了什么。又或想起这么天寒,儿子加了衣裳没,盖的毯子可曾换成了被子等等。
至入温暖梦中,那人竟藏在草丛里微笑,穿着浅兰色套装的那个人,说过那么多我知心话的人。在梦中,我竟如他藏在草丛一样藏在他的怀抱里。很温存朴素的感觉。如田间麦子成熟割了,墩在田地里的感觉。一种粮食温饱的味道。可是醒了,天却是那样冷。那人亦是不予我任何期望,在遥远处闪烁这一样的冰冷。
而这被放火烧掉的乱草堆上,却仍闪着点点火星,仿佛希望之光。
迟日便搭车去市里看儿子,搭车来时,坐车上望窗外,外面一忽由田野变做长江,长江远岸的青树林像丛山。广阔的江岸亦是冷清,却透着少儿般的写意与温暖。这漂浮着时光与梦幻的江岸远方,让人忘却了今生,回复到种快乐无虑的少年时光。心便如濒江之上的船。
于是有些轻快地笑了,想在这般秋凉之日约几个友人到麋鹿园去。现今的心唯这自然的抚慰,才得以丝丝欣喜。但想想也罢,只是觉得不大可能。
现实的奔途让人隐藏着饿。真实触及肌肤水分体能消失的饿。哪还有那般的闲情。见着的每一个人,我都觉得他们也饿。唯有我离开小厂时,老公的那丝笑容,让我感到点俗世的温热。他是满足的,他不饿。我多妒忌他啊。
可是看到儿子,我不饿。尽管一路风雨交加。但走进儿子的房间,我便温暖了。打开房间,看见儿子睡过之后未铺好的床被,心里就舒坦了。
儿子就是最好的一个现实。这个现实的好在我离开时,如梦一样值得期待。而它就是一个现实了的期待。想想女人一生,或只有儿子才是唯一真实的。这个真实排除了一切悲惨。抛开儿女一词,女人真的很悲惨。但有儿女这样的词后,女人就不悲惨了,如这自然中万物一样富有。她亦是个生灵,能激活,能言语,能做伟大的母亲,由此她是饱的,她不饿。
这种光泽只在看到儿子才现。回来之路漫长灰暗,我仍饥寒交迫。这世间,我还不曾走途无路,还不曾山穷水尽,为何总在车厢人群中,感到饥饿的威胁呢?
它藏在每个人的表情里。尽管他们有说有笑,衣冠楚楚,甚至大亨模样。可我总能看出他们如我一样潜伏着饿。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怀抱着如此的敏锐,嗅得出人家的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