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厂围墙之外有个小水坑,我的《阿加外传》里所描叙的长有黄草的地方。原是块荒废的草地,草皮底下有一皮水。往常下,它不成其为水坑。后来,它前面的门店被一家开馆子的买起,挖走了那些草皮,就形成了这个小水坑。
乍看去,看不见水,只见一层漂浮的蒲笋。蒲笋是一种水草吧。青绿的,覆盖着水面。前面那几栋旧楼也被买起的人开成宾馆。水坑就在宾馆后,这方的寂静,便有了别样的生灵。
每天清晨扫围墙地板上的流水时,总听见一阵奇怪的叫声,类似鸟鸣又不似,像鸭叫又不像。紧促激烈的,隐藏着惊慌焦躁,每听到这一种叫声,我心里总会涌来股莫名的感伤。如幽怨呜咽少妇的感伤。
于这凄楚的边哨小镇,被隐于屋后的小水坑内。小水坑四周是围墙与几小块田地,的确是个相对孤凉之地。却又有着无尽的开阔与丰饶。若我作为一只鸟,是极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四周有岸有墙,且每天都有从围墙脚下倒去饭菜凝听它们鸣叫的女人。多么美好。
当我又一次把剩饭剩菜倒下去时,忍不住在水坑四周寻了一会。终于看见两只鸭不像鸭,野鸡不像野鸡的东西,嘴巴两边长有一个鸡冠样的红东西。羽毛灰色的,夹着暗色点点。看上去,差不多是野鸡了,只是颜色不一样,尾巴上没有野鸡那样的长羽毛。若我从未看见过野鸡,就当它是野鸡好了。可我确实是见过野鸡的,的确它们不是野鸡。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小厂事务虽不忙,但也没多少时间上心这事。可每天早晨那一会,它们的叫声总把我惊一跳,似触动了内心的某根弦。应该说,此刻它们的情绪定与我心灵曾经有过的某种情绪相吻合。特别嘹亮却又凄厉。枝桠枝桠,枝桠,枝桠呀呀,仿佛巨大的树枝一枝枝地断去了。如此连续,声音状似鸟鸣却比鸟声高,比起鸡来,又高雅许多。它或是种野鸟吧,我这样猜测。
它们在水坑里过了五六天,一批杀完了,宾馆的主人又进来一批。这样,它们在小水坑内的身影就从来没有消失过。或许它们早不是从前的那几只了,但感觉它们就是同一只。或许它们是很高档的,只有高贵有钱人才吃得起。一个星期才销完几只。被人弄到了这种地方,且离别了它所生活的群,如此未路孤单的,难怪每天啼叫不已。
每天早晨都看见它们,听见它们,于繁忙之中,想弄清楚它们的名字,已是很迫切的一个心情,只是每次早餐过后,便又忘记了。
今早,我在围墙阳台上刷牙时,又听见它们的叫声,再仔细地寻看它们,于是指着它们对宾馆的那个大师傅大叫,正巧他也在刷牙。
“那两只灰色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与它们一起的还有四五只黑色的水鸭子。
“哦,那啊,珍珠鸡!”
“珍珠鸡,看似野鸡,里面当真有个鸡字。”
得知它们叫珍珠鸡,高兴极了。好多天来,我终于知道它们的名字了。好奇怪的名字,真不知什么来历。仿佛与非洲有关,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