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按照事先约定,地球来客在星·月叶·青的带领下,去参观子宫孵化工厂。一行六人乘坐高速真空机舱,不到一个时刻,就来到了百里开外的子宫孵化工厂。进门是子宫门,走入大厅,有一个巨大的厂部结构示意图浮现在大厅正中。多维空间里,各个车间的生产状况,一目了然,展现在来宾眼前。
星·月叶·青介绍说:“工厂有若干车间,平时处于自我封闭状态。游客只能在外围透过透明幕墙观看。让我们乘坐观光电子云慢慢欣赏吧。”
星·月叶·青挥手揽下了一辆智能车厢—电子云,招呼大家上车。车厢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透明,无轮无轨,像一朵云彩漂浮在空间,更似睡莲流动在水面。艾菲伦博士战战兢兢地,如踩云絮似地,小心翼翼地挪上车厢。黄自强迈开大步,朝前一步跨到位。珍妮与李红梅俩人手挽手,相互照应着缓慢地进入车内。总统斯德风蠕动身体,一弓一弓地爬进去,费力地把身子靠在椅子旁。从透明的车厢望出去,外面光线明媚,视野开阔,参观通道上有不少游动的智能车厢在移动。
星·月叶·青用手轻轻拨动透明的操纵盘,智能车厢像一片浮云缓慢地靠近基因库。大家看见基因库里,在营养子宫钵中,一对活跃的基因正在进行穿刺。雄性基因进入母性基因团内,母性基因包合了雄性细胞,绿灯闪烁。而显示的图案是一对狼人的基因穿刺。那对狼人体态高大,骨骼清晰,毛发纤毫毕现。
“物种的生产,你们都有年度计划吗?”黄自强深思地问道。
“宇宙城里,各类生物的存活数有着严格的比例指标。我们遵守生物链配制的原则,从不滥用生育权力。”
“计划生育?”李红梅疑惑地插言:“这么说,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你们,生物数量并不是很多。”
“算是这样的吧。”
“那我们人类的数量到底有多少呢?”艾博士追问。
“生存在奎斗星球上的人类,也有一定比例的控制数。这样说吧,在地球发展的各个时期,我们搜集了不少的生物样本,像冰河时期的,后工业化时期的生物样本,都有活体在世。”
“哎!”总统斯德风嘶哑着嗓门插话,这是他自从嫁接成虫子后的躯体变异的特征。“我想知道我的祖宗,祖宗的祖宗,祖宗十八代的祖宗,都是从那里来的?我好问候一声呀!”众人被总统结巴的神情逗乐了。
“总统先生,你的祖宗十八代的祖宗是猿人,你变成了虫子,他会吃掉你的。”珍妮逗乐道。
“亲爱的,你是那雪白的牙齿,我愿意是牙中的美食。你是那温暖的胃室,我愿意是胃里的食料。”总统唱起了咏叹调,引发众人一阵嘻笑。
笑闹中,智能车厢已经移到了胚胎培育室。成千上万的子宫,分门别类,整齐地悬挂在立体架上,连接在主输液管道上,接受营养输送;胚胎呈现出粉红的球团,还没有发育完整,但是,不时有呼吸的气泡冒出,场面非常宏大壮观,在地球人的心里引起了不小地震动。
“集约化胚胎培植,解决了个体生育的困惑。思路绝妙!”艾博士连连称赞。
“这种生育方式是否已经否定了个体基因的存在。也就是说,在宇宙城内,父女母子都不能相识,出现原始社会的乱伦现象。”黄自强担心地问。
“不会出现这种乱伦现象。作为宇宙城的自由公民,在初进之时,基因库已经储存了你的各种信息,也包括生物生理信息。”看到大家专注的神情,星·月叶·青又补充道:“有直系基因关系的,通常不能配婚,需要防止近代亲系的个性基因弱化。城市大脑管理着这一切,绝对不会出现失误的呀!”她的态度很明确。
“胚胎脱离了个体生产,你们如何判断出父母子女直系关系呢?”李红梅对人类的发展始终关注。
“基因谱里有记载,你生活在宇宙城里,随时都能查询到你的信息。再者,我们宇宙城里对有直系基因关系的物种,通常控制在一定比例之内,绝对不会失控呀。”
“超出的呢?”
“通常会交流到别的宇宙城市。宇宙城的定律是这样规定的,维护生物的多样性,防止生物种类的退化,有效地控制数量是必要的前提。”
“确保生物杂交的优良性得以良性传承?”
“说得不错。”
“那我可认不了祖宗。”总统斯德风懊丧地说。
“我和我爸爸,也要分离嘛?”珍妮着急地问。
“对外来生物,我们允许一定数量的群体存在,以便研究他们的生活习性。”
“把我们当猴耍呀!”总统斯德风跳了起来。
“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本着研发的精神去关注自然界的每一个生物群。存在即是合理呀!物竞天择,存活的必定是优良的物种呀!”“我们接着往下走吧。”星·月叶·青拨动智能方向盘,智能车厢像一只灵性的鸟儿向前飞去。
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处更为宽敞的车间,星·月叶·青告诉众人:“这是育脑室,是专门开发脑力,补充能量的地方。”
说话间,车间突然幻变成了一座大森林,森林里树木参天,斜阳穿林,鸟声啁啾,有清涧流动的声音,好一个安谧的世界。地球来客受到这美好气氛的感染,顿时安静下来,默默地欣赏眼前这一切,惟恐错失了美景。
过了一会儿,车间幻化为一片海洋,阳光明媚,海面像一匹金色的绸缎缓缓颤动。海天一色,白鸥飞翔,令地球来客赏心悦目。
直到场景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景象,星·月叶·青才带领大家离开。
“奎斗星球的脑力开发从萌芽阶段开始吗?”李红梅追问。
“我们叫情景教育。让他们在脑力初成之时,大量的接受各种信息,刺激脑垂体里的思维连接。”
“你们的成人工厂呢?”黄自强不放过任何一个好奇的问题。
“成人工厂?”星·月叶·青偏头不解地反问。
“较完整的说法是人体成型后的模样。”
“呵,我们叫生物零部件组装总厂。”听外星人这么一说,地球来客更是惊讶连连。
“我们奎斗星生灵认为,生物最重要的是脑垂体。一旦它发育成熟,其它的部件配制,可以灵活组装。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们去下一个工厂参观。”
“感兴趣!感兴趣!”地球人连声拥护。
地球来客心里带着无限的遐想,跟随星·月叶·青走入到下一个工厂。组装总厂进门有一个长廊,长廊的荧屏上,不断闪现出各种生物的装备。有机械盔甲的,有外星际生物肖像的,也有地球远古生物图像,各种装备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地球上来客如同乡下人进城,只恨少生了几双眼睛,干瞪眼珠子,怕记不住海量图文,摸不清东南西北。
“如果我们想换装备,可以嘛?”珍妮小心翼翼地寻问。
“当然可以呀。”星·月叶·青接着说:“在我们奎斗星球上,生物几乎每年都要变换形像。”
她的话犹如油锅里泼水,满锅闹腾,一时间,搅动了大家的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地球来客心里暗暗称奇,跃跃欲试,也都想尝试一下新的生活方式,体验神奇的变化。
星·月叶·青看出了大家的心理变化,怂恿道:“大家可以尝试一下。”
“我怕呀?”总统斯德风畏惧地往后退。实际上,在他内心里有点小担心,生怕自己改变形状后,几个旧情人不认识他了,他将会失去美好的生活,舍不得温柔梦乡。
“我先试吧。”黄自强左右顾盼一下,自告奋勇地请求。李红梅走到他的身边,默默地拥抱他的身体,鼓励恋人,寄托着无限的深情。
艾博士也走了过来,握紧黄自强的双手,暗暗地为他鼓劲。他对这个助手加学生的年轻人感情日益深厚,犹如父子般的默契。他知道在他的试验中,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必定是这个年青的黄皮肤的中国人。
星·月叶·青指着流动的画屏解说道:“生物零部件组装分为大修、中修、小修三种方式。”
“什么是大修、中修和小修。”李红梅关切地问。
“大修是指生物仅保留脑容量,其余的部件都将更新。而中修,则将保留生物的主要骨架加以装备。小修是指生物局部零件的更新。”她用手触摸幻影屏幕,不断有图文解说。
“自强,你小修吧。”李红梅害怕大修后,黄自强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自强,你还是先从低级升起吧,能了解事件的全过程,有利于我们科研呀。”艾博士委婉地劝说。
“Mr.黄,你还是小心为妙。不然的话,你会尸骨无存哟。”总统斯德风幸灾乐祸。
“我看应叫你去地狱走一趟。”珍妮抓住总统的虫衣,用力往前推掇。
“哎呀!”总统尖叫起来。“我去没用,我不会研究,去了也是白搭性命一条呀,还是派有能力的人去吧。这样,不会耽误你们搞科研呀!”
星·月叶·青看着地球人打闹,含笑地说:“不用害怕。我们的换身术已经非常成熟了,换身毫无痛苦,有益无害。”
“你的身子是大修或是小修呢?”珍妮狡猾地追问。
“你们猜?”星·月叶·青笑而不答。
“是小修嘛?!”艾博士疑惑不定。
“是中修?”珍妮猜测。
看到星·月叶·青笑而不答的神色,总统抢着说:“一定是大修!”
星·月叶·青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众人感到回复没有令她满意,显然没猜中。
李红梅脱口而出:“大修中修加小修。”
“这算什么答案?”总统嘟噜着嘴,翘起嘴角讥笑道:“这样回答也太小儿科了,三岁小孩都能答对呀。”
“真是一个有趣的回答。李小姐的回答非常专业,很有水平。”星·月叶·青的笑容像是天生的一样,时时刻刻的笑容满面,叫人感觉到热情温暖,如沐春风。
“她答对了?!”大家疑惑地望着李红梅,又望着星·月叶·青,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李红梅抿齿一笑说:“我猜,宇宙城里的生物,成人后仅余下一个脑容量。因为他们每年都在实施美身术,一个生物经历了大修中修小修无数次美容,不知道更换了多少器官,躯体早已不再是原生物的本身了。”众人对她的大胆猜想震惊不已。
“那你们到底是何种生物呀?!”珍妮面对星·月叶·青惊恐地发问。
星·月叶·青笑一笑,耸耸肩,又双手抱拳施礼,地球上人类的肢体动作,她运用自如,娴熟老练,非常到位,引起了地球人“似曾相识”的感觉。黄自强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他们与人类存在着某种关联?”这念头一闪而过,黄自强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浩瀚的宇宙里,那么遥远的星球,人类与奎斗星球生物生活在不同的天体轨道中,进化过程根本不可能出现交集。地球上的远古文明无法创造出这样完美的条件,不具备产生这种高度文明的基础呀。
“我们有必要讨论这些问题嘛?这就像在地球上,是蛋生鸡或是鸡生蛋这个命题一样,无法自圆其说,永远争辩不清。你们地球上的人类起源于何时,来自何方,你们知道嘛?”她反问道。
地球来客被问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四周一片寂静。
“今后,我们有时间再去探讨吧。我们还是先让自强去尝试一下吧。”艾博士首先打破了沉寂,转移了话题。
“让我先来过把瘾,尝试一下吧。”黄自强跟随星·月叶·青走向内修厂。大家也紧跟在后面一同走了进去。
内修厂里灯火通明,无数的生物在美身。地球来客看见大型恐龙也在美身,一个庞大的身躯被切割下来,只留下一个头颅,而下身却换成了斗罗士的装扮,内心颇为惊叹。
黄自强走进了一个圆柱形玻璃柱中,脱下外壳,随着光谱的变化,裸体被高速旋转起来。圆柱内升起一层雾气遮住了地球来客的目光。
“走吧,去大厅等候,塑身需要一些时间。”星·月叶·青热情地邀请地球人去了大厅。
一个时辰后,黄自强从雾气消褪的旋转平台上走下来。众人在大厅里看见了黄自强的出现,一齐围上前去,问寒问暖。艾菲伦博士与黄自强热情相拥,末了,用手拍拍助手的肩头,一股爱怜之意溢于言表。珍妮与李红梅一人一边拉着他的手,从上至下仔细端详,观察黄自强身体上的细微变化。
“啊,耳朵变成圆形了。”珍妮发现了异样。
“头发变粗、变硬了,有点像刺猬毛刺了。”李红梅用手摸摸头顶锥立的细发。
“脚掌变宽了。”蠕动的总统爬近黄自强的脚边,欣喜地叫道。
“你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吗?”艾博士学究出身,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时刻不忘科学研究,他仔细观察后追问。
“我觉得体能超乎想象的强壮,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黄自强伸展双臂缓慢地扩胸,细细品味地说:“我感到如登云天。我能听见了风声虫语,次声波也能听见。”
“发光了!发光了!”李红梅惊喜地欢叫。
原来,黄自强的头顶正冒出缕缕红光,从头顶的发梢间衍射出来且愈来愈明亮。同时,黄自强的身体冉冉升起,众人拉他不住。他迈开步子,如凌波仙子,在空中游荡,胜似闲庭散步。
“太奇妙了!”黄自强欣喜地惊呼声。
“唉!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呀!”总统蠕动着多皱纹的身子,死死地抱住黄自强的左脚,拼命叫嚷。刚才趁大家不注意,他吊在黄自强的脚掌上也跟着升上了天,而黄自强的脚掌足足比平日大了三倍。待黄自强恢复常态回到地面后,星·月叶·青笑着对大家说:“局部小修,其实只是强化了你的某项器官功能。”
“我也要换身。”总统昂首挺胸积极请求。
“大修在每年的年初进行。首先要通过智力测试,以便判定你的智商适配度。”
“又要过关考试?”珍妮追问。
“是的。”
“乖乖,折杀我了。”总统吐舌头露鬼脸忙摆手:“我还是愿意当虫子,不用费神伤脑筋,省事儿吧。”
“我这半拉子的身子能否换装?”珍妮半边身子在说话。
“你对反物质的研究造诣很深。”星·月叶·青用手抚摸珍妮的半边实体说:“对你的正物质躯体,我们能够改装,而对于反物质的物体,靠我们目前的技术,还无能为力。不过,虚空的半边身子可以装备假体呀。”她向珍妮建议。
“多谢赐教!”珍妮半边实体弯了一弯,表示谢意。
“对于反物质的研究,难道在宇宙中都是一个难题嘛?”面对艾博士的问话,星·月叶·青颔首赞同。
正说着话,众人头顶的接收触角绿灯闪亮,传出城市大脑播报员柔和的声音:“最新播报:城市大脑决定于星元H月十二日召开议事会,研究宇宙城里公民自由权与公权的平等关系。宇宙城欢迎您的参加!届时,全城将聆听您的高谈卓见,您的聪明才智将会得到充分展示。自由公民们,赶快行动吧!期待您的踊跃报名,积极参与!”
“我们也可以参加吗?”李红梅疑惑地问。
“当然可以,我们也是自由公民了嘛,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可以对宇宙城里的政策法规品头论足呀!”黄自强自信地抢着回答。
“自由公民都可以去参加。” 星·月叶·青笑着鼓励大家。
“万岁!我有了发言权,我又可以参政议政了。”总统斯德风欣喜地欢呼,潜意识的领导欲望从心里露出了头。
“你要去参政议政,我怕只会毁灭整个宇宙城。我劝你别作白日美梦了,呆在虫窝里享清福,独裁者省省心,别折腾了!”黄自强愤愤不平。
“我们这里讲究人人平等,人人自由;每个自由公民都有发言权,个个都享有表决权,谁也剥夺不了自由公民的合法权力,宇宙城里有完善的保障和监督机制,同时,接受公众的监督;独裁者在这里是不可能产生的呀。因为,权力运行在阳光之下,私欲控制在制度之内。” 星·月叶·青的一番话引起了地球人地深思。
“完善的机制可以保证坏人变少,而不完善的机制将会带坏更多的好人。”黄自强有感而发。
“呵,那让我们去见识一番吧。”艾博士提议,众人纷纷表示赞成。外星域的文明自成一套体系,全然不同于地球文明,地球上强调个人内心的道德修养,将对不良习俗的抑制,建立在自我约束的基础上,期望人人都成圣人,个个都是先贤。而奎斗星生物的管理理念与之迥然不同,另有精妙之处,这也是地球来客急于想去学习的原因之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