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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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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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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解《论语》》连载

第一十三章 禅解《论语·学而篇》13

慎终全在于谋始,恭必近礼信近义。

身远耻辱言可复,可宗只在一亲字。

大凡天下道理不到亲切时处,如何为宗?就如“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二语,只此八字,函盖乾坤。悟此八字,众生即佛;迷此八字,佛即众生。所以历代祖师,彻底堪任;十方诸佛,同证此行。强按牛头吃草,岂有用乎?把手牵君行不得,唯人自肯乃方亲。果是个真具眼者,直下承当去也。试问诸哲,还会么?其或不然,不妨听笔者拈来一章儒录看!(举:)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有若生得貌似夫子,待夫子逝后,子夏、子游、子张欲以所事夫子而事有若,亦欲与其商确大道。这犹若七叶岩窟结集三藏时,阿难陀现佛身说法“如是我闻”,亦有欲与人师宗处,使如来宗旨不坠。有若承绍夫子仁孝思想而谓“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既拈孝弟为仁之本,复从仁本中又拈出民生日用最亲切处之个“亲”字为礼义之宗,故吐如上之言也。不妨先据《说文》而训释此章中的几个主要词:

信,诚也;谓人言则无不信者,故从人言;亦言必由衷之意。近,附也;笔者作“取”、“趋”会,信而必取(趋)于义,恭而必取(趋)于礼。义(yì),是个会意字,从我从羊;“我”是兵器,又表仪仗;“羊”表祭牲。本为“正义”之谓,即指合宜的道德、行为或道理。据子思《中庸》所载,夫子告哀公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道以仁。人者,仁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那么,义在这里应作“宜”会。复,往来也;返、还也。《易·复》:“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清人刘宝楠《正义》引郑玄注云:“郑注云:复,覆也,言语之信可反覆。案:复覆古今语。《说文》,复,往来也。往来即反覆之义。人初言之,其信能近于义,故其后可反覆言之也。”杨柏峻《译注》据《左传》僖公九年荀息说:“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又哀公十六年叶公说:“吾闻胜也好复言,……复言非信也。”则取朱熹“复,践言也”之注。对此,皇侃《义疏》:“信,不欺也。义,合宜也。复,犹验也。”朱熹《集注》:“近、远,皆去声。信,约信也。义者,事之宜也。复,践言也。”张居正《别裁》,亦取朱注。

对于“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一语的贯释,自古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皇侃《义疏》:“夫信不必合宜,合宜不必信。若为信近于合宜,此信之言乃可复验也;若为信不合宜,此虽是不欺,而其言不足复验也。”意谓言之可复可验全在于信必趋近于合宜。朱熹则强调:“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意谓言之必可践,取决于信而合其宜也。这二人似乎是说不近于义的信则大可不必复言矣。刘宝楠据《孟子·离娄下》“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则强调“是信须视义而行之,故此言近于义也”;亦云“人初言之,其信能近于义,故其后可反覆言之也”。据此而论,那是不是人可以言而无信呢?不可以。岂不见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论语·为政》)还有子路篇载: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踁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据此而论,夫子主张做人还须“言必信,行必果”,“子路无宿诺”便是其证。然夫子并非教人死于“言必信,行必果”句下,而要诸人于此最基本的做人原则上,却不断提升心性上的言而有信的修养境界与克己工夫。那么,夫子要人把“言必信,行必果”的境界,渐次提升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乃至更上一层楼地提升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的境界,做个真正的“可谓士矣”,难怪乎人谓“士为国之宝”也。有若正是基于夫子“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而谓“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即把仁本之孝弟的修养工夫落实于民生日用中,教诸人将夫子“言必信,行必果”的最基本做人标准,更进一步地提升到“言可复也”的境界;然欲臻此“言可复也”的先决条件是━━“信近于义”。试问民生日用中,谁能无言?这势必就要诸人言前荐得,句下承当;正灵峰蕅益所谓“欲慎终者,全在谋始”也。笔者较为推荐张居正训释此句曰:

天下之事,必须谨之于初,而后可善其后。如与人以言语相约,本是要践行其言;但其所言者,若不合于义理之宜,将来行不将去,则必至爽约失信矣。故起初与人相约时,就要思量,必其所言者皆合乎天理之宜,而与义相近,则今日所言的,他日皆可见之于行,而自不至于失信矣。所以说“言可复也”。

此段释文中最关紧要的,就是“起初与人相约时,就要思量”之“思量”二字。究竟思量个什么呢?“思无邪”。程伊川曰:“思无邪者,诚也。”诚即不欺,不欺即信。那么,有若是以“信近于义”为人生标准境界,从而以此而提升“言可复也”的心上修养工夫。此则须于民生日用中将个“言可复也”的修养工夫,必做到“亲”时处,方为纯熟到家(信近于义)矣。

夫子的确尝说:“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论语·里仁》)意谓凡事须依“义”而行也。孟子就此以夫子为“无必无固”的通权达变者,“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孟子·公孙丑上》),唯义是从。所以孟子严峻提出了“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或许皇侃、朱熹、刘宝楠受孟子影响,均认为不近于义的言信,似乎可以不验、不践、不反覆言矣。然笔者认为,这似乎忽略了夫子对“言必信,行必果,踁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的重视,亦忽略了有若末尾“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一句的重要性。有若正以“信近于义”为“言可复也”的标准,而把“言可复也”的克己修养工夫付诸于民生日用中,去验、去践、去反覆言也。正因不失其“言可复也”的亲切受用时处,所以“近于义”为克诚致信之宗之主也。

若能会通“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之意,则自可洞晓“恭近于礼,远耻辱也”之义,顺如破竹。《尔雅》:“恭,敬也。”谦逊之谓。《说文》:“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这里,据《孟子·离娄上》“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取“节度”会。远(yuǎn),《说文》:“远,辽也。”《尔雅》:“远,遐也。”这里,远读去声(yuàn),据《孟子·梁惠王上》“君子远疱厨”,取“离”、“避”会。那么,若致恭致敬而中其节,则自能远耻辱矣。意谓恭而必取(趋)近于礼,礼有节制人情货利的功能力用,故可俾其不受耻辱也。同样,有若以“恭近于礼”为“远耻辱也”的法度保障,意谓君子的人格尊严不许受其半点的侵犯。既恭近于礼而可远耻辱也,那么恭不近于礼则不能远耻辱也。相反,若恭远于礼则近耻辱也。这么说来,恭为礼之卑逊外仪,远耻辱为礼之节制内用。外表谦逊则柔,内远耻辱则刚。刚柔兼备,为君子品格。惟有把近于礼的恭付诸于民生日用中去克己而修,工夫做到纯熟至亲切时处,方是个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正谦虚自牧者。正因不失谦逊之亲切受用时处,所以“近于礼”的“恭”是“远耻辱也”的宗也主也。张居正训释此句曰:

待人之礼,固当恭敬,然亦自有当然之节。若恭不中礼,则为足恭,而反以致人之轻贱矣。故凡施敬于人之时,就要斟酌,务合乎礼之节文,而不过其则。则内不失己,外不失人,自不至于卑贱而取羞辱矣。所以说远耻辱也。

此段释文中最关紧要的,就是“故凡施敬于人之时,就要斟酌”之“斟酌”二字。究竟斟酌个什么呢?取礼(节文)而舍耻辱。

至于“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一语,孔安国《注》,以及皇侃、邢昺二《疏》皆将“因”训作“亲”,将“宗”释为“敬”。孔曰:“因,亲也,言所亲不失其亲,亦可宗敬。”甚至有人将“因”作“姻”,俞樾《春在堂随笔》引:戴望《论语注》:“‘因不失其亲’,‘因’读曰‘姻’。姻,外亲也。姻非五服之亲,然犹必不失其亲,以其亦有宗道。杂记曰:‘外宗为君夫人,犹内宗也。’外宗为姑姊妹之女,舅之女乃从母。”恐有失所指。朱熹《集注》:“因,犹依也。宗,犹主也。”笔者认为:这两句自“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而来,故以这两句话来总结前文而收尾也。所以,将“因”作“相因”、“相依”会,李充《论语集注》:“因之言相因也。信近义而复本,礼因恭而远嫌,皆不可失,斯乃可尊。”不失,不违逆。亲,《说文》:“亲,至也。”《广雅》:“亲,近也。”然“亲”是个形声字,从见,亲声。“见”与“至”义相通。故这里取其本义“亲切”会,作形容词;而前之“其”字作助词,起加强形容词“亲”的作用。亦可宗,似乎一语双关:若将“宗”作“要”会,则“亲”字是“信近于义,恭近于礼”的克己关键;若将“宗”作“尚”会,则正洪迈《容斋随笔》所载:程明道曰:“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亲近于礼义,故亦可宗。”伊川曰:“因不失于相近,亦可尚也。”又曰:“因其近礼义而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况于尽礼义者乎?”这说明“恭”、“信”以亲近于“礼”、“义”,为“言可复,远耻辱”的归仁旨趣;或者说“信近于义,恭近于礼”之“近”字,以“因不失其亲”之“亲”字为克己工夫,“亲”以“近”为制心节情之归趣。那么,若能“因不失其亲”者,亦可与人师宗于世也。

有若“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一语只贵“可复”者,以“言必信”专为对治“谄”。下下章子贡曰:“贫而无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就此而论,谄是贫者之常情,然此谄情却不但能令人远于义,而且还能让人言而无信。以此谄不合天理人事之宜故,务必要节情制心制义(宜)。胡炳文《四书通》:“义者,心之制、事之宜。此独曰‘事之宜’”。欲使其言可复者,必先制其心、节其情,务使所言者皆合乎天理人事之宜,而与义亲近。佛陀亦为对治世人的谄曲心故,特于“五戒”中制一“不妄语戒”,以除口之四过,净修口业。口四过者,妄言、绮语、恶口、两舌。佛劝人说如实语以除妄言,说正直语以绮语,说柔软语以除恶口,说和合语以除两舌。北宋云门宗僧佛日契嵩尝说:“不妄语,信也。”《金刚经》云:“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打妄语有违佛制戒律精神,律以严身,戒以防非止恶。佛制不妄语戒的目的与意义,无非要铲除世人的谄曲心,俾其勿以绮语而委屈,勿以恶口而粗暴,勿以两舌而斗搆,勿以妄言而虚伪,做个诚实守信者。《首楞严经·四种清净明诲》特强调曰:“如是世界,六道众生,虽则身心无杀、盗、淫,三行已圆;若大妄语,即三摩地,不得清净,成爱见魔,失如来种;所谓未得谓得,未证言证。”因为“未得谓得,未证言证”的大妄语,诽谤佛法,毁乱世法,所以佛更不许破犯大妄语戒。佛制不妄语戒有遮止口四过的作用与意义,说正直等四实语的的乃净修口业之关键。欲净修口业者,必先持不妄语戒以除口四过,而说四实语。那么,持不妄语戒而不说“妄言、绮语、恶口、两舌”者,即“信近于义”之克己修养工夫,遮止诸妄语;持不妄语戒而常说“如实、正直、柔软、和合”语者,即“言可复也”之信义相依妙用,奉修众实言。由“信近于义”而致“言可复也”者,即由遮止诸妄语而达奉修众实言,此即转因为果之蜕变。约儒论,由信义(宜)言复而提升道德修养;约佛论,此乃由妄语遮止、实言奉修而到口业净化。

有若“恭近于礼,远耻辱也”一语只贵个“远”字,对人致恭本为对治己“骄”,下下章子贡曰:“……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富而好礼者也。”所以对人致恭必与“礼”相近而中节,若恭不中节而与“礼”远离则有辱斯文矣。”皇侃、邢昺二《疏》皆引用《易经·巽卦》九二爻辞“巽在床下”为例,说明此恭不合乎礼。巽是卑顺之意,巽在床下,是卑顺过甚。皇《疏》:“恭是逊从,礼是体别。若逊从不当于礼,则为耻辱;若逊从近礼,则远于耻辱。逊从不合礼者何?犹如逊在床下及不应拜而拜之之属也。”佛门有“三千威仪,八万细行”,莲池袾宏辑录《沙弥律仪要略》时特设戒律门与威仪门,于威仪门中事师第二列有条曰:“若礼拜,师坐禅不应作礼,师经行不应作礼;师食、师说经、师梳齿、师澡浴、师眠息等,俱不应作礼;师闭户,不应户外作礼;欲入户作礼,应弹指三遍,师不应应去。”清僧济岳《笺》载:“七十二威仪,敬礼师法,候在晨、晡,以表一日始终之诚。出晨、晡,非礼也。若问佛法,及远归不拘,亦须候师无事,然后作礼。师若有事,俱不应作礼。”作为沙弥事师,礼拜其师,理所当然,然礼拜必合乎时宜;若礼不合乎时宜,则礼不是礼矣。作为随侍沙弥,当师正在坐禅、经行、用斋、说经、梳齿、澡浴、眠息等时,俱不应作礼;若强执作礼,则为“非时礼”。《沙弥律仪要略》“礼拜第六”条,特谓“不得非时礼拜;如欲非时礼,须待人静时”。济岳《笺》:“朝暮,大众同时礼佛之时。除此二时,私自礼佛,虽是好事,未免招摇动众。若人静时,及闲居独处,无碍时时礼佛。”明僧弘赞《注》:“非时,谓不合众规,则违逆僧制。人静,则不令众动念。”意谓不合众规的非时礼佛,亦与僧制违逆。看来,儒佛之间的确有相通处。惟与礼合乎的恭,才能体现出恭能“远耻辱也”的核心价值,所以恭必亲近于礼也。这与佛门威仪门里,所强调的作礼必合乎时宜,是一个道理。契嵩尝曰:“不淫,礼也。”《观音经》:“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众人爱敬。”此则从爱护女性的角度而论,女人更应以貌与相相扶而弥显其德。端正貌则招宠爱,有相则招于禄敬,合则“众人爱敬”。若只有相而不端正,则有敬无爱;端正而无相,则无爱有敬。若爱带慢,何谓为德?爱而敬之,端正有相。所以女性向人致恭时,更应试急急讲究因礼制宜之恭也。

还有个问题亦须提出来与诸哲商榷探讨,夫子尝以“言必信,行必果”为做人准则,然孟轲又据“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而谓“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黄侃《疏》对有若“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一句,下注曰:“夫信不必合宜,合宜不必信。若为信近于合宜,此信之言乃可复验也。若为信不合宜,此虽是不欺,而其言不足复验也。”对此,黄氏又自设问答曰:

或问曰:“不合宜之信云何?”

答曰:“昔有尾生,与一女子期于梁下,每期每会。后一日急暴水涨,尾生先至,而女子不来,而尾生守信不去,遂守期溺死。此是信不合宜,不足可复验也。”

邢昺《疏》亦引此故事,谓信不合宜时,亦不必强求其复言也。蕅益《论语点睛》:“只贵可复……,不必定复。”约孔孟通权达变而论,须准“义”而论“信”:信近于义,言则可复也;信不近于义,言可不复也。尾生宁可溺死而守约的精神希有难得,然当水涨急暴时不宜在桥梁下死等,那怕在桥上或水涨不到之处等也好。佛虽教诸比丘务必要严持禁戒,然也并未要求非死执戒相(戒律条文)不可。对于佛制禁戒的持犯,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对待,不可盲目定执戒相。欲持禁戒,先须明白“开、遮、持、犯”之要义。通常,遮即持、开即犯;有时,开则持、遮则犯。戒之“开、遮、持、犯”,须准“止恶生善”原则而下定论。佛制戒的本义是止恶,防患于未然;遮能止恶故,遮即持戒。若只有开才能止恶生善,那么开即持律,遮则犯戒。就如《五分律》卷第二所载一案:

有阿练若处比丘,见野猪被箭走来,共相语言:“当莫道见!”猎师寻至,问:“比丘!见我所射猪不?”答言:”何处有猪?是谁猪?无有猪。”后作是念:“我言无猪,将无得藏猪罪?”生疑问佛,佛言:“不犯。若有如是因缘作余语破其问,皆无罪。”

自佛制不妄语戒后,不许诸比丘无故而妄言,务必要说正直实语。然诸比丘为了保护野猪的宝贵生命,则不得不打妄语而诓猎师。约戒杀护生而论,当时诸比丘见野猪而言不见者,源于慈悲护生。看似那比丘破犯了不妄语戒相,实则变相地奉持了不杀生戒行,此中开缘即持戒。据律藏所载,于此因缘,更应方便答猎师所问曰:“观空观爪(自己看脚迹)。”如斯而答,既不犯不妄语戒,亦还能保命野猪。这个案例,则说明了佛制不妄语戒有“开缘”;这与孟子“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异曲同工。

有若这章最贵之一句,就是“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义不是信,然以信不失于义故,其言可复而必信也;礼不是恭,然以恭不失于礼故,合乎礼的恭必能远耻辱也。信因义而诚,信诚则言可复也;恭由礼而敬,恭敬则耻辱可远也。信之与义、恭之与礼,犹车之两轮、鸟之双翼、人之二足,相因相依,不可须臾离也;须臾不可离,方为克己归仁之坦途达道也。“信近于义”、“恭近于礼”之“近”字,即“因不失其亲”之“亲”字。当信近义、恭近礼的工夫纯熟到“亲”时,信何不义,言岂不复?恭何不礼,耻辱岂不远乎!所以这个“亲”字,便是中和中节之学的一大宗趣,亦是与人师宗于世的一大关键。只要将个“亲”字落实贯彻于民生日用中去,则无信不近于义,有恭皆合乎礼。这里,“因不失”三字,是“信近于义”、“恭近于礼”的先决前导,犹人之有目;“亦可亲”三字,是“言可复也”、“远耻辱也”的坚强后盾,犹人之有足。惟目足并运,方见夫子之制心制义(宜)处,有若之亲切苦心处。明僧天界觉浪道盛禅师尝释此章曰:

夫尊亲与亲民,是皆因其天然;而不失其民生日用最亲切处,立出种种名,以为千圣制礼作乐所因之宗也。义岂远乎哉?信一近之,便言可复。礼岂远乎哉?恭一近之,便远耻辱。近与亲对,而义与礼与仁,俱从近中写来,乃是吾人最亲切处。信因于义,恭因于礼;而此礼义,又皆因不失其亲,亦可立为宗旨,亦可与人师宗云尔,非是不失可亲之人也。唯识指出亲见分、亲缘缘分,言“心外无法”可作耳。

此则将民生日用最亲切处之信、恭,全盘指归了当人之心源本性了也。就中“因”、“亲”、“宗”三字,透露了有若彻见夫子心传处的好个消息。言因包果,信恭以近于义礼为因,以言可复也、耻辱可远也为果;宗有体有用,体宗以亲仁为本,用宗以近义近礼为主;举亲括疏,信恭以义礼为亲,以耻辱不可远也、言不可复也为疏;若近亲远疏,则言可复而耻辱可远也。若能远疏近亲,自可转因为果矣。试问主此可转者是谁欤?惟善用其心即得。噫!

水中月是天上月,谷底风作陇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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