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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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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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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土童年》连载

第一十三章 “铁拐李”


男生和女生,似乎总会变成冤家对头。

学前班,大家可以一起做游戏;一二年级,排队还可以手拉手;到了三年级,不知为什么,连作个同桌都不太情愿了——可老师偏偏要这么安排。于是,大多课桌上都有了一条甚至几条笔画的或刀刻的“三八线”,写字的时候,同桌男女经常上演“倒肘大战”......

 

三年级的一次期中家长会上,老师正在给成绩前几名的同学发奖。

......第二名,邓丽娜;第一名,刘晓春。”岳老师在讲台上念着名字,被点到名字的同学陆续走上讲台。

邓丽娜虽然是个女生,可是又高又壮。而我一个男生,却似乎总是不长个儿,瘦瘦小小的我站在她旁边,还不到她的肩膀。这样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像她成了第一名,我成了第二名。

我似乎看到了下面一群女生对我的窃窃嘲笑,恨不得拿到奖状转身就跑。可是,岳老师还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同学“向我们学习”,我只能继续尴尬地站在那里。

不知是为我出气,还是为了挽回男生群体的面子,没多久,有人就编出了顺口溜:“邓丽娜,一百八,煨不烂,炖不。”这顺口溜,迅速在男生中流传开来......

一个课间,邓丽娜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从楼梯口向教室走来。我们一群男生嬉笑着冲着她们喊起来:

“邓丽娜,一百八,煨不烂,炖不。邓丽娜,一百八,煨不烂,炖不......

一遍又一遍,一声比一声响。

邓丽娜跑回教室趴在课桌上哭,班长刘晓琴跑去办公室把我们给告了。结果,我们一帮子男生被罚站到天快黑了,才被放回家。

从此,我们心里恨透了这个告状的班长。

不久,学校评选“优干”和“三好学生”。岳老师在班上公开举手投票,并且约定:票数最多的为“优干”,其次三名为“三好学生”。

可投票结果,却让岳老师尴尬了。

小琴,堂堂大班长,理所当然获得绝大部分女生的支持,21票。

我,区区小队长,竟然获得全部男生的支持,28票——超过了班长!

结果,岳老师不得不花了很长的时间以“优秀学生干部”的标准和我“好好先生”的罪名,把“优干”给了小琴。

我不太服气,男生更不服气——他们根本不喜欢这个平时飞扬跋扈的女班长......

但考虑到女生有岳老师这个后台的支持,我们也就不再放肆,对女生也只是“冷眼”而已了。

       

一天放学回家,路过猪市。

我们几个都闻到了平常没有得味道:尽管还是长期不变的猪粪味道,可最刺激鼻孔的却是一股汤菜的清香。尽管那味道缥缥缈缈,但在这里却无比浓烈。

顺着香味,很快我们就发现了猪市一角红砖柱子下的一个人:

一定破旧的蓝色帽子下面,漏出一丛丛灰白而脏乱的头发。脸应该很久没洗了,铺了一层油灰,看不清模样。身上的衣服分不清是两层还是三层,除了脏,还到处是破洞。脚上是一双黄胶鞋,大拇指从前面的一个窟窿里现出半截来,指甲盖黑得发亮。

在他面前,六块红砖分两层,围成一个小灶,上面顶了一个坑坑洼洼的铝瓢。下面的一小捆枯树枝正燃烧着,铝瓢里几片白菜在水里翻滚......

那股汤菜的香味,就是从这铝瓢里冒出来的。

我们围了过去,却不敢问话,就那么看着他。

他看了我们一眼,也没有说话,转身从红砖柱子下拿起一根光秃秃的木棍。拄着,一瘸一拐地走到柱子后面,从一个蛇皮口袋里掏出一个搪瓷碗、一双筷子,再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回火砖铝瓢的旁边,放下。再瘸着走过去,拖出一卷裹着的草席,摊开,铺到了柱子旁边......

看样子,他是要住在猪市的棚子下面了。

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回家的路上,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铁拐李。

 

从那天起,上学、放学经过猪市时,我们大都会看到“铁拐李”。他要么在煮饭,要么在吃饭。有时煮的萝卜,有时煮的青菜,有时还有米饭焖土豆......有时候多,满满一瓢;有时候少,只是盖住了瓢底儿。偶尔也有会看到他侧躺在草席上睡觉,还是裹着那一身衣服......

猪市里来了这么一个流浪汉。

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不顺路的同学也会到这里来看看这个“铁拐李”。

原来,他的那些菜,都是从菜市场上捡来的。路过的菜农,也会把卖剩下的白菜、萝卜、土豆等送一些给他。

渐渐地,我们习惯了上学放学都去看看他。我们开始隔三差五地从自家的菜地里拔几根葱,摘一朵花菜,刨几个土豆送给他。

 

有一天放学,我们几个男生正蹲在“铁拐李”的铝瓢边看他做饭。班长小琴带着几个女生过来了,其中还有那个高大的邓丽娜。

等她们走近了,才发现小琴手里拿着几串麻辣烫。

“你们跑来干什么?”周爱华问。跟女生冷战了那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说话。

“就许你们男生来,我们女生不能来吗?”小琴还是一副班长派头,说完甩头转向了“铁拐李”。其它女生也一起围了上来。

“这是我们这群女生给你买的麻辣烫,送给你吃的!”她们把一把麻辣烫插到了“铁拐李”的铝嫖里。

“铁拐李”抬头看了一眼她们,又低下头看着铝瓢里的麻辣烫——那是一大把麻辣烫,被油水煮过的花菜、土豆、莲花白泛着金光,上面还撒了一层橙红色的辣椒粉。

这是学校门口最热门的食品。每天放学走出校门,那香味就把大家都吸引了过去。一个蜂窝煤炉上面驾着一口大锑锅,锅里汤水翻滚,红色的辣椒、褐色的花椒穿过红油泡沫,从中间冒上来,又从四周沉下去......旁边一个大筐里,放着一堆已经穿在竹签上的各种蔬菜。

一串串蔬菜,在大锑锅里煮上几十秒,拿起来再撒上一层厚厚的辣椒粉,一口下去,又麻,又辣,又烫。吃起来,绝对一阵阵“唏嘘”!

可惜,太贵!一串一毛钱。对于我们这些穷小子来说,一个星期能打一次牙祭已经不错了。实在馋了,两三个人合买一串分着吃也是过瘾的。大多时候,我们只能看看,过过眼瘾。

想不到,这帮女生居然给“铁拐李”买了一大把,差不多有十串!

我们也呆住了。

那帮女生满足地看着“铁拐李”,我们只好知趣地离开了。或许,我们都在心里愤恨这些女生“有钱了不起”,可嘴上都没有说出来。

 

突然有一天,“铁拐李”不见了。

猪市角落的那根红砖柱子下面,草席没有了,红砖铝瓢不见了,蛇皮口袋不见了。地上烧过的灰也被扫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烧黑的痕迹......

我们都不知道“铁拐李”去哪里了。

此后的日子,我们有时也三五成群地专门去猪市找他,有时也会在猪市碰到三五成群的女生,但我们都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铁拐李”就这么消失了。

与此同时,那帮女生和我们的之间的“新仇旧恨”似乎也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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