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发现:年龄比我小的,一般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比如军娃、尾巴、小红、小静.......而年龄比我大的,大都有兄弟姐妹,比如大莽子与小莽子,隔壁的陈大哥和陈二哥,村东口的刘刚和刘勇,邻村的干妈家里就有一个姐姐和三个哥哥;长一辈的就更不用说了,我爸是他们那一辈的老大,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独生子女,难免会羡慕别人家的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
而不久,大姑的儿子强娃和二姑的女儿玲玲相继出生了。只是我已经三四岁了,他们还是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婴儿。
有一天,跟着奶奶去二姑家。
二姑家有一顺长长的房子,屋檐很宽。前面有片开阔的水泥地,平坦而干净。
一群大人,在屋檐下围着几个月大的玲玲说说笑笑,我探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就跑到水泥地上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春娃儿,你不来抱一下你的妹妹嗦?”
“要抱!”听到二姑的喊声,我一边回答,一边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你抱得起不?”
“抱得起!”我伸手就要去抱躺在奶奶怀中的妹妹,可大人们突然一阵慌乱,伸手阻止了我。最后还是二姑轻轻把妹妹抱了起来,直直地递给我。
我伸出双手,把妹妹直直地圈在胸前。妹妹肉嘟嘟的脸仰面对着我,水灵灵的眼睛疑惑又惊恐地看着我,湿漉漉的嘴微微地吧唧着......我看着她,就这样搂着她在水泥上溜达。
走着走着,我的手臂有点酸了。妹妹的身子似乎往下沉了一些,她开始在扭动身子。我把他圈得更紧了。可是,她的身子却扭动更厉害了,而且每扭动一下,似乎都在往下滑一点。我想往回走,转身才发现已经走了好远。我加大步子,想走快一点。然而,我每走一步,妹妹都会往下滑一点。我只好放开一只手,去搂住妹妹的屁股——但事与愿违:她又往下滑了一大截!
我半躬着身子,两只手一上一下勉强还抓着妹妹,随时可能滑倒地上!
“二嬢,要漏啦!要漏啦!”我语无伦次地呼喊,再也不敢走一步。
二姑听到了,小跑过来,接过了摇摇欲坠的妹妹。
大人们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一阵嬉笑;我站在原地,还心有余悸。
几年之后,大姑的儿子强娃从村小转学到镇中心小学。因为路途远,就寄住在我们家。于是,我和强娃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做作业,一起玩耍嬉笑。
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只有幺爸在家。他已经为我们做好了午饭。
我俩坐在饭桌前,只顾着说话,饭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幺爸看不下去了,一下子严肃起来:“好好吃饭,别说话!”
我俩侧脸看着幺爸:他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隔着镜片瞪着我们。
回过头,我和强娃正好四目相对。
扑哧——也不知为什么,我和强娃都笑起来。
“不准笑,吃饭!”幺爸又是一句怒吼。
本来,幺爸严肃起来是比较可怕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他这一句怒吼只让我们安静了几秒钟。几秒钟后,我俩又笑喷了。控制不住地笑,干脆放下筷子,笑得前俯后仰......
幺爸一次一次喝令我们“不准笑”,而我们一次一次忍俊不禁。一顿饭,吃得嘻嘻哈哈;幺爸气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午饭,一路狂笑地跑出家门,跑向学校。
过程中,幺爸几次问我们在笑什么,其实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
放暑假了,强娃要回大姑家,我俩却分不开了。他回他家,我就送他回去。说是“送”他,可一送就是十天八天。在大姑家的日子,我和强娃白天到支渠游泳,到河里翻螃蟹,夜里睡在川芎地的棚子里数星星.....
爸妈见我多日不回家,托人带口信让我回去。这次,该强娃送我了。同样,他一送也是十天八天。
假期几十天,就再我和强娃这样的几番“送来送往”度过了。我们经常听到大人们说:
不知道这两兄弟好的啥!
这期间,小姑的女儿也出生了,也取名玲玲。为了区别,二姑的叫“大玲玲”,三姑的叫“小玲玲”。
小姑嫁得不远,就在邻村。小姑也常把小玲玲带回来玩。
小玲玲会说话了,会走路了。
有一天下午,奶奶去田里干活,让我照顾一下妹妹。奶奶还没走一会儿,小玲玲的裤子就尿湿了一大片。我牵着她走到屋外,奶奶就在远处的地里。
我扯着喉咙喊:“奶奶,小玲玲尿裤子了!”
“奶奶,小玲玲尿裤子了!”一旁的小玲玲居然也跟着我喊。
我又喊一遍,她也又喊一遍。我喊得更大声,她也喊得更大声。一遍一遍,一声一声,田里的奶奶终于听见了,其他大人也听见了,他们都笑了。不知道他们是在笑妹妹鹦鹉学舌,还是在笑我无可奈何......
等到小玲玲再大一些,就要跟着我们到处跑了。这对成天都想到处游荡的我和强娃来说,无疑多了一个拖累。
这天下午,我和强娃原本打算到镇上去玩电子游戏,小玲玲却一直跟着我俩。总不能带着她一起去吧!我和强娃嘀咕一阵,一场阴谋开始了。
“小玲玲,我们带去街上买糖好不好?”
“好!”
我们走在前面,小玲玲走在后面。我们走得很慢,好像是特意在等后面的妹妹,眼睛却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奶奶正在大路边的田里干活。过了大路,就是一条蜿蜒在田地间的小路,一直通向街上。
我们慢吞吞地走到了大路边,趁着小玲玲不注意,飞快地跨过小沟,沿着小路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等小玲玲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跑出去好远了。即使没有小沟的阻挡,就凭她的速度,怎么也是追不上我俩的。
跑远了,我们回头看了看:
小玲玲还在田边,对奶奶哭喊:“他们骗我,他们不要我了......”
大玲玲一直在村小上学,跟我们相处得不多,但越长大越是伶牙俐齿,还给我们几个编了一段顺口溜:“大玲玲大,吃油大;小玲玲小,吃猪草;杨小强,吃黄糖。黄糖是啥子?黄糖是狗屎!”
当然,她也没放过我这个大哥。甚至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会大声念:“刘晓春,打愣愣,刘晓春,打愣愣......”——“打愣愣”是我们当地的土话,是指小孩子刚学站立时站不稳的样子。看她这样说,我是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只被她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泪湿眼眶。
年长几岁,总算比她多一些见识。
又是一个赶集的日子,奶奶叫我和大玲玲在街边路口等她,她再去买包盐就回来。
看着路口车辆来来往往,我心声一计。
“大玲玲,你信不信?我可以控制这些汽车!”我冲着她神秘一笑。
“不可能!”她一点不信的样子。
“那你看好了!”
一辆车开过来,车头左边的黄灯开始闪烁。
“左转!”我冲着那辆车,装着发出命令的样子。那车左转弯,开上了桥。大玲玲有点懵,转过脸看着我。
“下一辆,右转!”一辆右边闪着黄灯的车,右转弯开进了街道。
“这辆车,不要拐弯,往前开!”一辆两侧黄灯都没亮的车,直直地往前开去.....
就这样,一辆辆汽车在我的“控制”下前往我“指定”的方向。大玲玲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里放射出崇拜的光。
奶奶买了盐回来,大玲玲无限崇拜地对奶奶说:“哥哥能指挥汽车,让他们往哪儿开,他们就往哪儿开!”
奶奶哪里会信,却说不出为什么;大玲玲却深信不疑。
我心里想着:至少在她认识汽车的拐弯灯之前,她会一直崇拜我的......
我和我的这些弟弟妹妹,虽然都是独生子女,不能天天吃住在一起,但那时候世界很小,还是能在时常在一起玩玩闹闹,有时哭,有时笑。虽然我仍然羡慕那些自家就有几个兄弟姐妹的伙伴,但是也常常在想:那些亲兄弟、亲姐妹,会不会也有吵架、打架的时候,会不会也会有谁又欺负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