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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哥的电话是打给芳子的。芳子撂下电话对我们说：“是伍哥打来的，他说待会儿到这里来。”
“肯定是蕾子听说我们住在这里，就要伍哥来的。她呀，就是一天到晚替别人考虑，你不看她话都说不顺畅了，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要是走了，就苦了伍哥。伍哥的脾气不晓得有多好！啥事都先考虑蕾子。”
“所以，她从南京一回来，就把房子什么的都转到伍哥名下了。她妹妹教她直接一次性过户给孩子，她都没同意。她说伍哥还有半辈子；她说伍哥要有自己的生活。”
“她考虑的是对的。她和伍哥是真正的爱的伴侣，不是一般的柴米夫妻。”
“所以，一个人的原生家庭很重要。父母长辈的三观决定后人的为人处事。像蕾子的父母就是恩爱夫妻，她们几姊妹也都家庭和睦。”
我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正在谈话间，伍哥找来了。
伍哥说我们从大老远赶来看蕾子，芳子和群子代东招待我们，他们一家人都很感动，他拿出一叠钱塞给芳子。
芳子推脱不掉，让梅子和群子送他下楼时还给他，他又到前台续缴了两夜的住宿费。
望着走出去，已经下楼的伍哥，我说：“伍哥老了很多。上次见他还是白嫩的皮肤，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刚才看到他，脖子上的皮肤都是皱巴巴的了，脸上全是苍老，头发也白了许多。”
“那是肯定的。大半年了呢！还幸亏她有几姊妹，一直在帮助照顾蕾子。她大妹隔得远，正好去年退休了就一直陪着她。”
“所以，蕾子走了，对她和伍哥都是解脱。”
“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胰腺癌有‘癌症之王’的称号，很难治愈。如果发现的早，治疗及时效果稍微好一点儿。但，胰腺癌早期诊断很困难，像蕾子老说胃不舒服，各种检查都没查出来，最后做CT才发现的。一般胰腺癌的确诊病人生存期都只有几个月，你说的奇迹基本没出现过。”
我不再说话，心里想着，正是一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意外地出现了才叫奇迹，在她身上应该出现奇迹才对啊！这样想着，我去洗漱，然后准备睡觉。
我们七个人都不想分开，挤在两张拼接的大床上，真正的亲密无间了。抱着出现奇迹的幻想我躺在床上，本以为可以进入梦乡，却怎么也睡不着。不仅仅是我，她们几个都没有睡着，大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群子说：“现在就是很矛盾，我们住在这里，蕾子他们家人又老要来亲就（方言，表示接待，招呼的意思）我们，我们不仅不能帮助他们，反给他们添麻烦；我们不在这里，又不能及时了解蕾子的状况，她这个样子，很不确定的。”
“她这样子放睡（躺着无力动弹）有几天了？”
“两三天吧。之前都还是行行走走，洗脸刷牙都还是自己在弄，这几天就没力气了，说话都打弹（指舌头不听使唤，说话吐词不清），还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伍哥就感觉她可能撑不起了，就问她有没有特别想见的人。她说想见几个同学，伍哥才打电话的。”
“她什么时候开始瘦下来的？”
“从化疗开始就慢慢变瘦，四月开始就瘦的比较厉害了。”
“哎，真希望她能出现奇迹，然后我们再去逛街。上次，芳子的儿子结婚，我们都回来了，在仙桃商城里逛。看到一件长款外套，针织的，镂空的花纹，好看又便宜。她买一件红色的，要我买一件蓝色的。我说：‘看是好看，就是没机会穿。哪个平常搞事穿这种长款啦？’她说：‘坐火车穿。’我真的买了。然后又看到一件中长的衬衫，燕尾的，她又说好看，坐火车穿。我说我不买了，她说：‘我跟你买。’我哪个要她买呢，就又听她的拿了一件红色格纹的。转身看到一件短款羊毛衫，她又要买。我说：‘真不要了，已经买两件了。’她笑嘻嘻地说：‘两件就多了？你看我每次回来都买，每次都说买了坐火车穿，伍哥笑我，你坐多少次火车啊？呵呵，每次回来，一来一去不是要坐两趟火车吗？’我想一想，也是，坐火车的次数肯定是比回来的次数多，就又买了一件。平常，我一年都买不了一件衣服，那次，与她逛商城光外套就买了三件。哎，想起来就像是昨天的事。”
“是啊，我一闭眼就是她的笑脸，根本睡不着。”
“我昨晚也没睡着。六点的闹钟，先是不能入睡，后来像是睡着了，四点多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了。我还说为她写一篇文章的，都还没开始。哎，我是真希望她能出现奇迹。”
“你想为她写一篇，你在构思？”
“是想现在就写，但大脑不听使唤，理不出头绪来。”
“睡吧，睡吧。睡不着也要装睡。”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没有，但我知道紧挨着我的芳子没有睡着，因为她三两分钟就翻一次身。另一边的梅子也翻动了几次身子，但比芳子翻身次数少。
凌晨，芳子第一个开口了，“你说你打鼾的呢，我怎么没听见你打鼾？”
“没睡着咯。睡着了还不打鼾的！”
“讲讲讲，昨天讲到深夜，这时候又讲。又没天亮，睡会儿啦。”
“你肯定也是一夜没睡，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讲？”
“哎，确实睡不着。我们今天一起去看看她，跟她打声招呼了就回去。”
“是一起去，还是分批去。”
“一起去，免得一次又一次地影响她。让她安静点儿！”
“先给伍哥打个电话，看她什么时候醒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先去吃早餐，把东西清理好，待会儿去看了蕾子就直接回去。”
去吃早餐的时候，伍哥的电话接通了，蕾子是醒的。我们赶紧三扒两口吃好早餐后向蕾子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