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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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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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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半》连载

第六章

阳光很强,晒久了身上发烫,花坛的花有少许蔫。蔺类坐在窗口肩靠着墙,窗帘被拉上了,有点燥热,同学们在朗读着课文。不知为何蔺类一点劲都没有,他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有在认真听讲的,有在看窗外风景的,有在写着作业的,有在神游物外的,再看看摊在课桌上的课本,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好长一段时间,他对现时的学习和生活一点热情也没有,像冬天里放在室内的白开水,热量一点一点消失,越来越凉,直到冷却。黑板上白花花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老师在讲台上费力地讲解,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从书包里抽出手机,头埋在桌子上,耳机搁在耳朵里……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也知道这违反了学校的纪律,是不好的行为,可是,明知道错他就是想这么做,没有理由地做没有目的错,与其说老师们束手无策,不如说老师们已然放弃,蔺类也早已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依旧是那么安静,依旧是那么冷静,就好像一双黑夜中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岁月的发生,每天像打流水账一样从一头进去另一头出来,没有太多言语。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班主任老师静静地站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蔺类,手里拿着粉笔,但是,她不会扔,也不能扔,时刻保持着作为人师基本的道德操守,她也理解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自尊心是有多么要强,尽管他多次公然扰乱课堂纪律,挑战老师的权威,尽管,许多传言断言他已没有希望,没办法挽救。可是,她依然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甚至看做自己的孩子,尽管她还很年轻初为人师,尽管她还未做人妇,尽管她还未做人母,她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她可以理解他的任性,他可以理解她的迷茫,更甚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年轻的小弟弟内心多么脆弱多么敏感,敏感到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刺猬不尽地蜷缩不尽地颤抖。白天,人前,他就像一只胀满了气体的气球,你轻轻触摸,他就跑、就反弹、就抵抗,用力按,随时都会爆炸。蔺类在听着音乐,对其他的全然不知。全教室的人都朝他看着。

“蔺类……蔺类。”班主任老师用略带责备的口吻喊他的名字。哪里知道伴着柔和的轻音乐,蔺类居然睡着了。老师在远处仔细端详:他是不是睡着了?随即,不紧不慢地走下讲台。除了莫洛三个人,蔺类几乎就没有和其他同学有太多的交集,况且,外面一直传言他是个极度叛逆,好欺负同学的家伙,再加上他整天板着个脸,缄口不语,许多人对他是敬而远之。臭名昭彰的蔺类没什么朋友。班主任老师看出端倪了。原来是在听音乐啊,好小子好生享受,看我来给你醒醒睡。班主任老师用手轻轻拨弄,耳机自由下垂。本想着他会反应过来,结果他一动也没动,有点无奈地看着。好些同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笑着,曾经和他有过冲突的则巴不得他受处罚,和他要好的则是想看他闹,这样他们之间才会多一点刺激多一点话题。蔺类是属于静默型的,他不吵也不闹光是不说话,气场也是足够强大,就好像一只沉睡的狮子静静地呆在那里,随时可能发威,也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左右徘徊,蓄势待发。蔺类早已经感觉到周围的异动,他以为耳机是自然滑落的也就没去管那么多,他只是不关心不在乎,突然的安静,略带责备的口吻,心想:不要惹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段生活,不要逼我闯更大的祸。班主任老师用她的小手指轻轻地点他的头,睁着大眼睛看他。蔺类有点恼火,抬起头,皱着眉头,眼睛里透漏着凶狠,本想瞪她一眼,吓退她也就算了,没想到对上了班主任老师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流露着些许怜惜,一刚一柔,蔺类的心软了,像冬天的冰霜遇到春天的阳光,一下子融化。怔了一下,班主任老师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眼睛里满满的无辜和惊慌,声音有点颤抖:“下课,到办公室找我。”故作淡定,转身走了。蔺类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看着她迫不及待逃离的背影,他很懊悔。也许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也许她是真心地想关心我,也许她是真心地以为我并非无药可救,也许她是真心地想靠近我而不是以一个救世主的态度来拯救我怜悯我。可是,我的生活里还有真心吗?还有真情实意吗?想到这里,蔺类感到心酸,感到无助,感到绝望,感到黑暗。他的心柔软一丝一丝褪去,硬邦邦,冰冰冷冷。下课铃响起,临走前,班主任老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碰,都没有表情。蔺类没打算要去,尽管班主任老师这么要求了。他认为那就是一个小黑屋,天花板有点低,四面墙壁紧紧地压挤,呼吸很困难,里面的人都带着油光油光的人皮面具,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爪牙非常尖锐,随时可以刺穿你的皮肉,一道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戳得人揪心的疼,直至面目全非。

蔺类掀开被子,身上全是汗水,他又做噩梦了。

“哇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尿床了。”蔺类缓了缓,坐起身来,背靠在床头,头微微向后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夜,没有月光,止不尽的惆怅。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爸妈,我去上学啦。”郝篙精神饱满,走出了家门。“小呀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郝篙今天特高兴,边走边跳,边哼哼。莫洛见他手舞足蹈地:“嘿嘿嘿,看把你乐的,哼哼唧唧,有啥开心的分享一下。”

“家里答应让我做一个小大人,可以自主做一些决定,当然,凡事需要商量决定,会重视我的声音。而且给我买了一个篮球,同意我自由分配时间打球,前提是不能耽误功课。”郝篙一兴奋就没完没了起来。蔺野有点羡慕,故意说着反话:“小大人!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要听他们的,依旧是他们的傀儡。”蔺类静静地听着。郝篙不慌不忙地解释:“不是,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我就是他们手中的扯线木偶,他们老是指挥我干这干那的。后来,郝爸爸告诉我,不管大人小孩彼此之间都需要尊重,需要倾听并且重视彼此的声音。”

“少骗人了。你不是说你妈妈老嫌弃念叨你吗?她还会重视你的意愿?”蔺野又开始扯些有的没的。

“没骗你,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你吵,篮球也是她给我买的,明天就可以带过来打了。其实真诚一点,坐下来好好说话,许多要求我们是一致的。”郝篙今天游刃有余,很有气度。

“尊重……真诚?”一直沉默的蔺类终于搭话了。

“好难得见你搭话,是跟我爸爸学的,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偏见,彼此尊重理解也很简单。”郝篙好难得可以吸引蔺类的注意。

“真诚一斤多少钱?尊重又从何而来?你倒是说说看。”蔺类冷冷地说。郝篙见气氛不对,还是少惹蔺类为好,玩笑道:“真诚还可以卖钱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哈哈哈,郝篙你真是高,我服你了。”蔺野依旧没心没肺,看热闹不嫌事大。莫洛出来打圆场:“两毛,三毛,四毛,是多少不重要,感情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蔺类有些愤愤不平:“莫洛你想多了,根本一文不值,就我的遭遇告诉我这些一文不值。”

“是啊,在学校我们受过别人的尊重吗?我们也很真诚地对待人,可那些人老是给我们扣上“叛逆”的帽子,我常常在想是什么导致了我这个样子这么自甘堕落。我究竟叛逆在哪里?谁来告诉我?”蔺野心中的一番话讲得很平淡却深深地撩动了每个人的心,惊涛骇浪。

莫洛:“我也想知道。”

郝篙:“我也想知道。”

“我有点小想法不知该不该和你们讨论。”蔺类有点小纠结。

“哎呀,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嘛,我们几个你还信不过吗?还是不是好朋友了?”蔺野立马冲道。

“就是嘛,有啥不好说的,说,都是兄弟。”郝篙很哥们义气地说,矫情地敲了一下蔺类的肩膀,莫洛也凑过来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朝阳洒满了全身,满满的激情。

“人家总指责我青春叛逆,荒废时光。我何尝不渴望有人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教导:我做了哪些事?错在哪里?应该从哪些地方反思?往后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们何尝不想多一些交流多一些思考和学习。”蔺类说得很理智也很动人。听完莫洛有感而发:“是啊,我也常常有无助感,很无奈,想法不被认可,行为总是被纠错,甚至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遇到事情就是一顿训,真当我们是受气包吗?我真想对他们说不!”蔺野也憋不住了,愤慨十足:“我也有同感。常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是常迟到吗?老师告到家里去了,在学校被训完,回去就是一顿打,从头到尾我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何来尊重?何来平等?”郝篙替蔺野报不平:“啊,蔺野你被打了。你爸妈怎么可以这样?我爸爸说打孩子是不对的,不能这么教育小孩。”蔺类淡淡地说,有点哀伤:“不止他,我也挨过打。”

“还有我,我也被打过。”莫洛的话使得气氛更加低沉。

“他们这样对我们,我都不想说了,我们就尽情地玩吧!在这哀鸿遍野的深渊,让青春的灿烂无尽地绽放!”蔺类像一头雄狮张着血盆大口使劲地咆哮。莫洛感觉心好痛,替他痛也替那所谓青春痛,他清楚地感觉到蔺类的心在哀嚎,是那么的无助,就这样弥散在空气里,直到消失无人问津。

“都已经这样了,就让我们的青春尽情地叛逆吧。”蔺野也跟着没头没脑地嚎叫,惹得莫洛和郝篙都笑了。蔺类看着他这么逗:“我再来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些叛逆的青春是被定性的,还是生来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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