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杲杲和易非颜来到老师的办公室。
“你们先到隔壁休息室去,我把手头的作业批改完了再和你们说。”老师礼貌地回应。天花板,风扇悠悠地转着,一股凉凉的风。
“好的。”杲杲和易非颜转身出了办公室。
“我要先回去了,你们走不走?”蔺野边背书包边抬头说。莫洛静默啥都没说,等着蔺类回话。
“我再留会,你们三先回去,不用等我了。”蔺类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莫洛对他会意一笑,见蔺野还杵在那儿,匆匆拉着他走了。我要不要去?该不该去?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不是太不尊重她,太不给她面子了。可是,她又何尝给了我必要的尊重呢?虽然我小,虽然我卑微,虽然我没有知识,虽然我没有文化,可是,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法律赋予我的基本的权利,我也在尽力学习,她又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尖锐那么刻薄,我隐约知道外面已经是满城风雨,关于我的各种谣言,各种诬陷,各种诽谤,我已经被逼得有点草木皆兵了。我也想重新开始,可是,那些人何尝给过我述说解释的空间,就连基本的陈述事实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一顿一顿的批,只能一次一次地接受那么粗暴的言语,只能沉默,一次次无声的反抗,内心的呐喊就这样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是偏见还是傲慢?又何尝给过我一点正面的反馈。可惜了我啥都不懂却无人教导,又求助无门。刚才那种感觉难以言说的美妙,好融洽,好和谐,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一但是凡事我们有商量,好说好笑的,多好啊。这就是友谊吗?我不知道。和大家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相处,真好。没有偏见,没有傲慢,没有重男轻女,没有不平等的歧视,没有刻意的恶意的咄咄逼人,没有肆意妄为的断章取义,没有无缘无故的诽谤,没有在侵犯了别人的隐私后依旧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丑恶心理。想到这里,蔺类哀痛,不禁感叹我可以依靠谁?可以信任谁?可以相信规章制度吗?可以相信法律吗?谁来告诉我,我不要再沉默下去,我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让那些人知道我的想法,尽管我是一个小孩,一个啥都不懂的学生,我依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我不要逃避。神啊,请保佑我,神啊,请宽恕我,做了一个坏人,做了一个罪人。
蔺类起身,没有带书包。
“把那两个凳子搬过来,坐到这边。”老师招呼她们,很平易近人,杲杲和易非颜坐下。
“你们两个啊,我该怎么说你们好呢?挺乖巧的两个女孩子,怎么就和蔺类混到一起了呢?我善意地提醒,像他这种人就要远离,就应该挨批,就应该受人唾弃,就应该被开除,他是没有前途的。别让他把你们带坏了,你们还年轻,有些事你们不懂,受人教唆,我也不怪你们……”老师讲了一大串,说得有点难听,杲杲和易非颜听得目瞪口呆,十分不是滋味,相互看着对方,无语了。同学们都走光了,四周很安静。真是太不幸了,就在老师讲得口花四溅的时候,刚好蔺类在门外,窗子关了一半,他认得她的声音。咚咚……蔺类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进来!”老师见有人来敲门,应声道。
“老师,您好!我来了。”蔺类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半点表情,语气很冲。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今天怎么这么听话。”老师不清楚他有没有听到那些话,把左腿压在右腿上,双手插在两腿中间,心里发虚,见蔺类像钢筋一样直直地站在门口,又补了一句:“你找我有什么事?是来承认错误的吗?”蔺类依旧没有言语,干巴巴地看着她,老师被搞得莫名其妙的,眼珠子转动,微埋着头,停顿了一会,蔺野发声了,冷冷道:“我来请教老师,我错在哪里?如何改正?以后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很生硬,看这阵仗蔺类像是来砸场子的。杲杲偷偷笑了一笑,他觉得蔺类好威武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种感觉你懂得。易非颜觉得苗头不对,搞不好会出事,估计是撞见了我们刚才的一番话。即使脾气再好再温顺的人听了也会受不了,心想:要是换做我,非当面和她撕逼不可,老娘我可不是吃素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不过,我还是很佩服蔺类,他的情绪控制得真好,真沉得住气。可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只怕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神啊,请保佑我们,请别让不好的事情再度发生,受伤的总归是我们这些无知的小年青呐!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易非颜平时喜好跟着妈妈到寺庙祈福。
蔺类已经惹了不少老师生气,说生气是往小了说,用过节来形容更准确一些,心想:反正我也得罪了不少老师,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他也明白他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可他就是阻止不了自己。又是一阵静默,两股气势互不相让,蔺类今天真的是礼貌得让人心里发麻,完全变了一个人:“请问老师我可以坐下吗?我有这个资格坐下吗?”
“有,当然有,凳子在那里,你自己拉。”老师头也不抬,懒得看他。
“哦,谢谢老师!真是谢谢您!”蔺类刻意过度礼貌,动作很缓慢,极力控制自己爆发,吞了吞口水。作为围观群众,杲杲抱着看好戏的心理,期待着一场大战的爆发,但是她又感到很诧异,蔺类的举止谈吐和外界所流传的反差也太大了吧。尤其,看了他写的“情书”,听了他在课间的一番话。她很想进一步认识蔺类,这个人太有意思了,酷酷的帅帅的,不爱说话,一开口又很有温度并且振振有词的,禁不住让人喜欢。杲杲看着她,小女生的毛病又犯了。
“易非颜你们俩个先回去,我想和蔺类私聊会,回头我空了再找你们谈谈心。”
易非颜和杲杲刚起身,蔺类用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坐下,别走。”易非颜和杲杲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接着,毫不客气地对着老师说:“有什么事见不得人的,还要支走她们,有事今天一并处理了,干嘛还留个尾巴。可笑!”说完,撇了一下嘴。这下子可把老师惹毛了。他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注意你的态度,这就是你对待师长的态度吗?”
“哦,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惹您生气了,我感到非常抱歉,您消消火,要不我明天给您带一杯凉茶过来啊?”蔺类不失优雅,不紧不慢。
“真是谢谢你的好心了。”老师被弄得无可奈何,有气撒不出,憋得脸都快绿了。
“我是认真的,最近天气比较燥热,就让我来帮老师去去火气,作为学生我也是一片心意。”蔺类一本正经地耍起了嘴皮子。
“呵呵呵呵……”杲杲笑喷了,双手抵着易非颜的肩,频频用头点她的背。
“你真是无可救药,你给我站起来!”老师大声严厉地说,感觉蔺类态度极其不端正,在故意戏弄她,挑拨生事。两人大眼瞪小眼,怒发冲冠,像两只快要开打的斗鸡,谁都不让谁。
“我们都是平等的,况且现在放学了,你们可以坐,为什么我就要站着?你以为你是老师,你就可以肆意妄为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去歧视我污蔑我,我来学校也是来学习的。”蔺类大声说着,句句在理。易非颜和杲杲频频点头。
“你是来学习的?骗谁呢?说谎话也不打打草稿,就你每天来到学校是上课?我都想呵呵一下了,我看教室就是你的卧室,课桌就是你的床,天天窝着睡觉,头都不抬一下,过着跟猪一样的日子,你上辈子缺睡啊!”老师狠狠地教训道。
“猪?我是猪?就是猪也是你们教出来的。”蔺类立马反驳,杲杲笑得有点抽疯了。
“蔺类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最好不要胡言乱语,我承认你口齿伶俐但你不要净以为自己聪明,别人的都是傻的。”老师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有些激烈了,稳了稳,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得不可开交。
“你可以骂?我就不能骂了吗?况且还是你先侮辱人的,我说的没错吧!”绝了,我的天,蔺类这话堵得精彩。易非颜有点佩服地点头,她对他另眼相看,杲杲则在偷笑,围观群众就是单纯地凑热闹。
“还敢顶嘴,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还振振有辞,就你行,就你能。”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聊不下去了。两人再一次对视,蔺类的眼里看不到一点光彩,看不到一点感情,冷冷的,发着寒气,老师的眼睛满满地怒火,像喷发的火山,像吃人的猛虎,像张着血盆大口狂躁的鲨鱼。
“您更年期吗?老师,火气那么大。”蔺类说得很轻微但却很威严,依旧那么冷。
老师再一次感觉被羞辱,愤怒到了极点:“你说什么?眼里还有没有师长了,我告诉你,你要懂得尊重人。”蔺类也憋不住了,吼叫起来:“纵然我以前有错,你们有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你们有劝导过我吗?你们指出过我的犯错吗?你们有纠正过我吗?而今,是你们侵犯了我的隐私,践踏了我的自尊,侮辱了我的人格。法律何在?公平何在?道德都丧葬了吗?”蔺类终于爆发了,唾沫横飞像破冰一样,细小的冰屑飞散,刺伤了自己也刺伤了他人。一头午夜的孤狼,一阵一阵哀鸣慢慢消散,没有月光的夜。
面对咆哮着的蔺类,老师,丝毫不退步:“法律!道德!公平!像你这种忤逆,叛逆的人就不配谈法律,不配谈道德,更不配谈公平。你连谈做人都没资格。”蔺类苦笑着,心灰意冷:“那么,只有你们才配谈,只有你们才有资格谈,只有你们才有权利谈,是吗?”死静死静的,小小的房间,紧压压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所有人都静默了如死去一般,蔺类像行尸走肉一般双手自由下垂,无力地迈出每一步,身体有点摇晃,走得很慢很慢,比蜗牛还慢,比乌龟还迟钝。一股莫名的哀伤缠绕在老师的心头,像晴天霹雳,像乌云久久不能散去。
夜幕降临,天黑黑的。易非颜和杲杲不敢开口,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她们的直觉:“蔺类也许是对的。”她们在等待老师发话。隔了一会,老师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回去吧!”
“蔺类这么冲,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围观群众杲杲依旧没心没肺。
“你是狼心狗肺的吗?都是你惹的祸,这事是因你而起你就一点歉疚都没有。”易非颜鄙视她,气冲冲地走了,杲杲依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依旧没头没脑地嘻哈玩闹。回到教室,蔺类不在了。
“他没事吧?看他刚刚的状态但愿不好出什么事才好。”易非颜有点提心吊胆。
蔺类回到教室,抽出书包往肩上一扛,走了。临近广场,旗台上鲜艳明亮的旗帜随风飘扬,蔺类很庄严地仰望,一个宣传栏的牌牌很吸引他,他缓缓地走过去,注视着上面的宣传标语,心中默念:我相信我能行。
“颜颜,你来一下。”易非颜的老爸老妈坐在客厅,看那架势免不了要来一场严刑逼供。易非颜刚踏入客厅就不自主地刹车,估计是今天上课违反纪律的事情让他们知道了。看来事态严重啊,反正是逃不掉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自求多福吧。呜呜呜……
“老爸老妈,有什么事吗?看你们这一脸严肃的?”易非颜讨好着,坐到老妈的身边。
“别啊,少来这套,离我远点,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让我不省心。”易妈妈有点装,话语中还是流露出对孩子的疼惜。
“老妈,到底怎么了嘛?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哥哥又惹你生气了。”易非颜难以启齿,想着打死不承认,看能不能混过去。在一旁不说话的易爸爸忍不住插话,看着易非颜:“好家伙,你少扯到你哥身上,今天主要是解决你的问题。”易非颜不自觉地逃避爸爸的眼睛,不知道放哪里好只得呆板地盯着地面。见女儿还是不愿敞开心扉,易爸爸随即补了一句:“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还在装疯卖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不快快如实招来。”易爸爸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齐的洁白的牙齿,原先刻意伪装的威严一下子消散了,氛围轻松了许多。易妈妈替女儿报不平,用她柔美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易爸爸的胳膊:“诶诶诶,说什么呢?搞得在审犯人似的,这是我宝贝女儿,可由不得你胡来,说话注意点,讨厌!”这哪里瞒得过易非颜,她摇曳着妈妈的手臂,撒娇道:“哦,你们太坏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我不干了。”刚好哥哥易容回来了:“咋啦,什么白脸跟黑脸的,大老远就听见你在嚷嚷。”易非颜苦着脸,赶忙拉着哥哥坐下:“哥,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老爸老妈联合起来欺负我呢?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哪里知道老哥解开了他的手拍了拍,安慰道:“不慌不慌,是老爸老妈叫我来做公证人的,我不偏向任何一方,可以说我是来支援你的也不是支援你的,你也别想着给我好处,各种变着招地讨好我贿赂我,不过,我一定做到公平公正合理,包你满意!嘻嘻!”哥哥也是疼爱自己的妹妹,嬉皮笑脸的。易非颜假装生气,头甩到一边:“哼,说得好听,就你还帮我,你不欺负我我就阿弥陀佛了,回头我告诉嫂子去,让他治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