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了几天,至少明面上是过去了,林青云关于公开大山现状的提议正式被驳回,理由是现在已经认定这座山暂时没有倒塌的风险,所以目前没有必要对外公开,而是应该在水土流失上付诸行动,坚决严肃的对待环境问题,防止山体倒塌。于是关于这次大山事件也算有了一个官方定论,原本事情也就应该这样告一段落,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得到,因为这个决定,导致了一件新的悲剧即将诞生……
此时的市里,李自奇关于此次事件的处理结果的报告和后续交接的程序都已经走完,但市长并不完全满意,于是再一次叫李自奇来到了办公室,两人见面后,市长也不废话,拿着报告问到。
“李自奇同志,关于阳明县大山将倾案的报告和后续的进程我已经知晓了,说实在话,我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这样么,那还请您批评指教。”
“报告里显示你们市局的同志和县局局长产生重大分歧,他指出你们对数据的处理有所误差,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这个,误差是肯定有的,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复杂,完美预测是很难的。”
“那我想知道,那座倒塌的结果是否在这个误差所允许的范围内。”
“这个根据对已有数据进行的详尽分析,并结合多位科员的看法,以及客观实际的情况来看,这种结果在无法预测的范围内。”
“什么意思?”
“可能在,也可能不在。”
“那就是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了?”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局之前大部分结果都是不够准确的,所以从我们专业人员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认为我们得出的结果是最接近实际的,但不排除另一种结果,因为环境科学是十分复杂,环环相扣的,而我们的水平是不可能完美诠释的,但以我们目前的水平所能做出的诠释就是如今我们在报告书上的结果。”
“那你们局是否打算忽略这个可能?”
“当然不,我们局向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关于极端情况我们也积极考虑。”
“那你们考虑出结果了吗?”
“目前没有,因为就如报告所说,那座山的位置极其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真的导致山体倒塌,其结果是毁灭性的。”
“也就是说,你们既不能否定那种可能,也无法拿出对策是吗?”
“我们会继续努力,但我认为更稳妥的办法是向省里报告,我们市能做其实不比阳明县多多少。”
“这个不用你说,你的报告刚交上来我就看了,马上就上报到了省里,现在还在等结果,但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结果,但为了防止最糟的情况发生,我决定加大对阳明县的财政支持,帮助他们度过可能来到的危机。”
“这样啊,我觉得很不错,确实应该加大支持。”
“好了,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我是希望你明白,虽然这种事情是极端情况,谁来了都会觉得棘手,但如果因此害怕惹火烧身而左右推脱,选择不作为和消极处理,把一切后果强加在人民群众头上是绝不允许的,我希望这样的处理结果不会有第二次,你是人民干部,理应为人民服务,明白吗?”
李自奇听完这番话后,显得有些窘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不要以为就结束了,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拿出应对方案来,明白吗?”
“知道了。”
“去忙吧。”
“是。”
于是李自奇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然后静默了很久,一阵愧疚涌上心头,但马上又烟消云散,于是他又扯了扯领带,走开了去……
那件事之后过去半个月,期间连下了好几场大雨,青山翠林间,空气十分清新,这天下午,三个人在林子外找了块空地下了车,结伴而行穿行在群山间,一边无拘无束四处游荡着,一边相互尽兴的交流着,他们三个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如今三人难得都有空,于是相约回到了家乡,但光回来谈天说地似乎并不能弥补三人那离别缺失的时间,而三个人也都是所谓见过世面的人,于是相互一合计,就想来一出野外露宿,随着时间流失,时间已至黄昏,此刻几人正坐在一片大湖旁享受惬意的凉风,此时其中一个人提醒时候不早了,该找一个地方扎营了,这时其余两人才发现玩的太尽兴,把这件事远远的抛在了脑后,但夕阳也即将落下,他们没法跑的太远,但当他们往后一看,就看见了一座大山屹立在他们面前,那山挺拔而纤细,犹如一根尖刺,昂扬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看到这么座山,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便心照不宣的就敲定了扎营地点,于是开着车前往山脚下,到了那后,夕阳也只剩一点残边,但几人合力没多久就搭建起了结实的斗篷,几人坐在斗篷里继续谈天说地。
“老三,一段时间不见,又胖了啊!”
“行了行了,胖就胖呗,喜欢吃又不犯法。”
“哈哈,二哥,你这啤酒肚都露出来了,太能吃了吧。”
“老三,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喜欢占便宜,老是白吃白喝是吧?哈哈哈。”
“诶诶诶,瞎说什么呢你,不要污人清白行不行,是,你崇高,天天帮这个,在乎那个,但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不过说实在的,你要是不是这么个人,我们三个好像也不会做兄弟。”
“嗯~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呵~老三你看看,这家伙还不要脸上了。”
“啊?”
“你别欺负人家老实人行不行,老三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吓一吓就拉裤子,干嘛拉他下水。”
“可拉到吧你,帮你说话就是老实了?”
“好了好了,睡觉,不吵了。”
老二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不觉困意确实也上来了,于是也不愿继续去吵了,就最后嘴硬的怼了两句,也就老老实实的躺进了睡袋里。时间就这样悄悄过去,外面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仿佛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让任何生物都不愿靠近,但这对三人来说则再好不过,原本还有些因陌生而导致的提防的心理,这下也彻底烟消云散,纷纷睡死过去,宁静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深夜,老大不知为何慢慢的清醒过来,而他似乎也不排斥这份清醒,任由自己醒来,但这一醒,尿意就上来了,于是他也不啰嗦,快步走出斗篷,跑到了较远的地方解开裤腰带就开始释放积压的水分,但在他还没完全释放时,他的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他急忙往后看去,只看到一块巨石陷进了土地里,就那样静静的矗立在那,显得不可撼动,而他们帐篷则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上,派出所接到报案,结果没多久就传到了县政府,范清正看到这则报告变得焦躁难安,马上就把林青云和赵林海叫到了办公室,两人当然也收到了这条消息,接到指令后马上就知道又有幺蛾子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赵林海迅速来到了县委书记办公室,而林青云则是先和王天铭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并简短的讨论了一下,然后两人结束了通话,林青云也迅速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进门后就看到范清正脸色凝重的和赵林海交谈着,看到他来以后,就招呼他赶紧来坐下,然后他们又继续交谈起来。
“好了,事情我想你也听说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么不幸的事情短时间在一个地方发生两次无疑是很让人悲痛的,但我之前就说了,现在大山的情况不稳定,应当早点公开,现在好了,我们这些对消息那是严防死守,但这些天我们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在一个地方死了人,然后县里进行了一次调查,市里又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没多久,又死了人,老百姓又不是瞎子傻子,您觉得他们会怎么想,现在我们还拦得住吗?只怕这时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两人听完这话,脸色愈发凝重,于是赵林海说到。
“我也觉得,关于大山的情况也该公开了,不然等着老百姓胡乱猜忌,结果只会更糟。”
“……好吧,老赵,这事就由你负责,下午我们开一次会,做一次正式安排,你心里也要有个底,怎么公开,你好好想想。”
“好,那我先去准备了。”
“去吧。”
于是赵林海便退出了办公室,只留下林青云和范清正两个人。还不等林青云说话,范清正就先开口说到。
“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我希望能有些新鲜玩意。”
“说真的,书记,您现在还完全相信市局的判断吗?”
“又来了,都说了,大山存在问题是事实,但这又不代表就一定会倒。”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前几天王天铭预计的情况……”
“好了!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了定论,除非山真正倒下,否则就不要再旁外生枝了,如果我们政府在这么短时间里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就轻易改变之前的决定的话,万一错了,那以后我们的干部还怎么信任我们,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可是,如果王天铭真的是对的呢?”
“不管是不是对的,没有实实在在能说服人的证据,那就当他是错的,不过要是他真的能拿出来的话,应该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我不能因为个别人的判断,去随便拿干部的信任开玩笑。”
“干部的信任重要,那人民的信任呢?他们就不重要了吗?我们当初选择隐瞒实情时,怎么就不觉得信任重要了?现在我要求保险起见,将事情往坏处想些,积极的去防止和应对,这时候信任怎么又这么重要了?”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我们政府部门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迎接最好的结果才最终确定下来的!好了,这件事我暂且不和你争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先回去准备下午的会议。”
“……”
于是林青云也就真的不再争论,眼神坚定并沉默的走出了办公室,看到他们出去后,范清正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阳明县由于发展落后,说是一个县,事实上给人的感觉更多像是一个体量巨大的先进些的村庄,因此,阳明县人的生活节奏是十分慢的,于是街上到处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乘凉并闲谈着。不过今天大家似乎比平常交谈的都要更加兴致勃勃,想必是有了什么新鲜的谈资。
“诶,听说了吗?那山脚下又死了人。”
“这么快就又死人了?怎么回事?”
“听说是三兄弟去那里不知道搞什么鬼,估计是干坏事招报应了吧。”
“什么三兄弟!那个报案的我认识,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其他两个是他拜把子的。”
“哦哦,不过人死了是真的,还死了俩,比上次还多一个,那山啊,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听说上次县委副书记和两个副县长就是冲那东西去的,所以也招报应了。”
“你们那都是什么小道消息,现在可不兴那什么封建迷信了。”
“你个娃娃,读了几年书就翅膀硬了,那你有什么正经的消息,说来听听。”
“切,你别不信,我问了我朋友的朋友,他是在政府工作的,听说啊,那座山要倒了,市里来人也是调查这事,但被县政府压下来了。”
“真的假的,不过倒就倒呗,反正那地方又没人,又没什么影响。”
“你这话说的,虽然那里没人,但旁边就是阳明湖,那山啊,就是朝着阳明湖倒的,哪得砸死多少鱼啊?到时候湖里都不一定有好收成,那几万渔民怕是要挨阵时间肚子。”
“哪有那么简单,我还听说那山是一座矿山,听说还会造成什么污染的,到时候湖里的鱼就得死光光,然后田里也逃不掉。”
“啊?那么严重,那一条鱼都捕不上来,粮食也没有,那我们饭馆生意怎么做,菜都没得做,我一家老小怎么养活?”
“……”
这时人们才终于感受到了些许恐慌,之前的兴致勃勃现在完全变了一副样子,经过进一步的讨论,原本的和睦相处,转眼间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时间来到下午,县政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群,纷纷要讨个说法,数不清的叫唤声冲击着县政府的大门,但保安只管拦着,由于还在开会讨论公开实情的事,所以根本没有人来答复他们,于是他们慢慢的失去了耐心,叫唤声渐渐变成了谩骂声,人们的怒火被点燃,以至于警察不得不来维持秩序,现场一片混乱。而会议也明显受到了影响,原本范清正想要正式声明大山的调查情况,并声明不会有倒塌的风险,但现在的人们几乎都默认了大山会倒塌,他们这时的声明极有可能会被当成县政府隐瞒的借口和虚假的谎言,于是现在他们不得不重新进行讨论。
“这是怎么回事,谁散布的谣言?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山要倒了,现在我们该怎么解释?就算我们说那山不会倒,恐怕群众也不会那么容易轻信。”
现场的人几乎无人吱声,或者说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我认为正因为现在民众的情绪不稳,所以我们更不能害怕,任其发展,不管人们怎么看,谣言就是谣言,我们应该实事求是,既然我们得出了结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依然应该没有任何顾忌的公布实情,除了这样,拖的话只会令结果更加糟糕。”
赵林海以异常坚决的语气如此说到,这引得在场的同志纷纷鼓掌,但林青云默不作声,显得格外镇定,眼看大多数人同意,范清正正想做出指令时,一位同志十分慌张的跑进会议室,这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因此范清正对其怒斥到。
“搞什么鬼?没看到在开会吗?”
“报告,市国土资源局发来一份紧急通知。”
“什么?”
这更让所有人感到一丝不安。
“写了什么?”
“根据今中午2点21分由阳明县国土资源局局长王天铭同志发来的n号大山的最新检测数据报告与已有数据进行比对和进一步研究,我们局得出结论,此次阳明县国土资源局所测出的数据中,大山与之前检测相比倾斜了0.07度,属于理论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且通过远程查验记录证实此次检测操作没有问题,因此上次由我局与阳明县国土资源局联合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这座大山将会不断倾斜,直至倒塌,为此,我局局长李自奇谨代表市国土资源局向阳明县各位同志,特别是王天铭同志致以诚挚的歉意,并且本人将为此次失误负起全责,引咎辞职,此致:市国土资源局,签字:李自奇。”
这份突如其来的报告让整个会场陷入一片鸦雀无声,老天爷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范清正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这时眼看同志们情绪低落,刘永乐马上站了起来,而范清正则无力的看着他,于是他说到。
“好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林青云副书记,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林青云马上站了起来,神情严肃的说到。
“实事求是,公布所有的前因后果,然后积极的讨论思想对策,我们几个领导干部要积极的去阳明县各地去做思想工作和动员以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张蒋局长,你觉得呢?”
眼看林青云把“话筒”抛给了自己,尽管很不情愿,但也只能做出表率。
“之前我支持保密就是为了防止现在的情况,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那继续隐瞒就会如赵林海同志说的一样继续恶化,所以……”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发现包括范清正在内的所有人都正看着自己。然后下了莫大的决心说到。
“我同意林青云同志的提议。”
说完这话,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一点精神,耸拉着脑袋,表情就和失了神一样。于是就这样,会议在一片沉默和压抑中得出结果……
情况完全公布后,群众变得无比恐惧,开始发疯似的屯粮,以至于范清正和刘永乐亲自前往阳明县最大的菜市场,把群众聚集起来做思想工作,然后别的地方也是几个包括林青云,赵林海,宋会,张蒋在内的县领导前往去维持局面。经过三天的不懈努力才终于勉强控制了局面,整个县政府的官员这三天也乱成一锅粥,累的不成样子,但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县里迟迟拿不出方案,那没多久又会民怨沸腾,到时候可就不可能有这么容易平息下来了。于是几位县领导单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专门就针对大山的应对问题展开讨论。首先由王天铭就现状进行阐述。
“现在大山比起上次勘测倾斜了近0.07度,突然一下子倾斜这么大的度数,主要还是因为这段期间内的几次大雨,不过之后倾斜的速度未必会减缓,随着倾斜程度增加,大山会加速倒塌。”
“那我们还有多久?”
林青云马上抓住了要点,迅速问到。
“问得好,三个月后,山体倒塌将彻底不可逆,五个月后,山体将完全倒塌,并直插阳明湖里,要不了几年,阳明湖会成为一潭死水。”
时间的紧迫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林青云马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大的爆鸣声,响彻在整个会议室,所有人再次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到他迅速的站了起来,并对他们说到。
“现在情况就如大家所见,情况十分紧迫,而这些天我们四处奔波,现在民众的情绪也大致了解了,解决问题刻不容缓,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拖拖拉拉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范清正神情严肃的看向他,如此问到。
“就如王天铭所说,大山一倒,落入阳明湖,那最先受到影响的一定是渔民,其次是农民,渔民那块的思想工作是我负责的,现在大部分渔民还没听到传闻,只有少部分消息灵通的结伴来到县里打听,但现在他们已经回去了,没多久恐怕就传开了,我们县有三万多渔民,是我们整个县重要经济支柱,一旦他们一乱,哪怕乱个一天,都会直接影响到县里,更别说像这里一样闹上三天,而且他们比我们更接近阳明湖,对湖有着天生的寄托,闹的时间只会更长,所以目前当务之计是我们现在就应该去稳定住渔民的情绪,然后才能谈下一步。”
“那你的下一步是什么?你自己都说了时间紧迫,那针对大山本身至少应该有个办法吧。”
赵林海同样抓住核心问题进行询问,而林青云马上回复到。
“我还没说完呢,下一步,我的打算是依靠人力对大山西部土地进行挖掘,减缓它向东边阳明湖倒塌,最后让它转而倒向西边,彻底解决隐患。”
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这下正式在会议上提出,王天铭则是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青云就把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
“而关于这个提案,不久前我就和王天铭同志充分交换了意见,证实了提案的可行性,对吧,王天铭同志。”
听到这话,王天铭的内心波涛汹涌,但他也深知现在这的确是唯一的方法,于是马上起身附和到。
“是的,理论上,林青云同志的提案是可以实现的,并且人力不同于炸药,他是缓慢的去改变,中间出现了变数可以马上去调整,如果用炸药,我们之前也说过了那是不可行的,就是因为它见效太快,威力太大,一但出现了错误就没有弥补的可能,所以人力的确是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案。”
“那这方案大概要多少人去挖掘。”
刘永乐对着两人问到,但王天铭反而支支吾吾了起来,而林青云则是十分平静的回答到。
“七千人分两批次进行八九个月的挖掘就能实现。”
“就能?林青云,你没事吧?这得花多少钱知道吗?”
范清正有些生气的训斥到,但林青云依然冷静,
“大概五个亿。”
“五个亿!我们县两年的财政收入,我们现在哪来那么多钱?”
“是啊,林青云,我们现在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市里不是对我们提供了财政支持吗?听说给的还不少?我记得有7个亿左右,现在这个情况,应该马上会加大扶持力度。”
“没错,不过那笔钱的主意那就别打了。”
“为什么?”
“上头下了死命令,这笔钱必须专款专用,保证最后这笔钱必须落到老百姓腰包里,而且你不也说了吗?现在我们要去稳住渔民情绪,没钱你拿什么去维稳。”
“是吗?那市里没有拨给我们应急的费用吗?”
“现在还在讨论中,本来是敲定了,但现在情况恶化,他们又要重新讨论,最后拨多少,什么时候拨还不清楚。”
“可我们没时间了。”
“那也没办法,你不要想着打这笔钱的主意。”
范清正的话语十分坚决,让林青云也有些无奈,于是他接着问到。
“那这些钱里有多少是划给渔民的,我先去把这件事处理了。”
“4个亿,不能再多了。”
“好,那这个方案等我回来再讨论,我现在先去湖边。”
“好。”
“需要有人陪同吗?毕竟那么多人,你一个人做工作会不会太困难了?”
刘永乐关怀的问到。
“不用,县长,那边就是我老家,这你是知道的,我自有打算。”
“那就好,那会议就先这么结束没问题吧?宋会同志,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这话,从开会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宋会吓了一跳,其他人纷纷看向他。
“啊?我,我没有。”
他显得不是那么镇定的回答到。
“那么,这会就这么结束吧?啊?老范?”
“嗯,可以,这段时间大家也都辛苦了,除了要去湖边做思想工作的林青云同志,其他人回去都好好休息吧……”
走出会议室,林青云显得心事重重,这倒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而是有别的顾虑,他终究还是得去面对以前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就在他愁眉苦脸之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原本以为是王天铭,于是就没太在意,对方看他不理人,尴尬问到。
“老林,想什么呢?”
听到这话,他才终于察觉到声音不对,马上回过头去,发现原来是刘永乐站在自己身后。
“是县长啊!有什么什么事吗?”
“这话好像是我先问的吧?”
“啊?哦,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琐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次工作太重要了,一定得办的漂漂亮亮。”
“哈哈,不过说到湖边的渔民们,那真是一群了不起的家伙,别人都是巴不得多捞点,多挣点钱,他们呢,每个村子的每个人每天都是说好捞多少斤就捞多少斤,从来不会多,而且也从来不用绝户网,没长到那么大的鱼全部放回去,一条不要,养鱼也是特别有一手,因此湖里的鱼那是又多又好,每年都为县里直接或间接贡献了不知道多少财政收入,还让我们县在全省都出了名,最后也是成了我们县的经济支柱,那是真了不起,既然你是住那的,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我去那里视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愿和我讨论这件事,我一提这事就慌慌张张的想办法溜走,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你一定知道,我的看法是一定是有高人指点,你说呢?”
“这个啊,这个……”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变得猝不及防,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刘永乐看到他那样子,也有些遗憾的收起了好奇心,对他说到。
“好了,我就随便问问,好好干。”
于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远了去,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而事实上恐怕这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比他们更加了解这其中的内情了……
他默默坐在班车上,开始现象过一会儿和那人见面的场景,他们到底有多久没见了呢?他也数不太清了,只知道这么些年一直都不敢去见他,但又一直在心里比谁都挂念着他,那份复杂的情感一直萦绕在心里,每每出现在梦里,他都是反复的重复着当年的行动,但每次醒来却又是无比惆怅。就这样他想象了很久,但还是无法真正想象出见面时的情形:他见到我会怎么样?是会和我大吵一架呢?还是会为这么多年的离别感到痛哭流涕呢?但这些似乎都不符合他的形象,或者说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于是他也只能苦笑一声,最后缓缓的睡去,当司机把他叫醒时,他明白,终究还是来了……
他走在那熟悉而有变得十分陌生的路上,原本的路全部都是石头路,但如今却有了一条混凝土大马路,路边的店铺也装修较为精致,虽然只有这一条街道有了些发展的模样,但也足够让他耳目一新,另外大道还比以前多划了几条新的分支小路,只不过多了这几条路,就已经让他迷路了,正当他自己都为在家乡迷路感到有些丢人时,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他立马反过头去,更加感到对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而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但他不敢直接下定论,试探性的问到。
“你是县里来的吧?”
“哦,是的,对了,你知不知道林西家在哪?”
“林伯伯?等等,你不会真的是林青云吧?”
“诶,你认得我?”
“真的是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熟!青云哥,我是陈穗啊?认不出来了?”
听到这话,他才终于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穗子!没想到啊,刚回来最先见到的就是你啊!过的还好吧?”
“还可以,至少不愁吃不愁穿,话说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问林伯伯他又不说。”
“这个啊……是有些事,你先带我去见他,我有事情要问问他。”
“哈哈哈,太久没回来,连家都找不着了是吧!没事,跟我来。”
于是两人路上有说有笑的朝着林青云老家走去,不过两人的话题基本上也就是回忆回忆十几年前大家一起做的那么些傻事,而每次的结果自然是少不了一顿训斥,不过两人又有很大的不同,陈穗每次都是要挨打的,但林青云呢?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打他,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去到别人家道歉,然后给别人做几天苦差,直到弥补了对方的损失为止,但虽然他爹未曾打过他,但结果证明,这招可比拳打脚踢管用得多,越来越不敢顺着穗子去四处作死,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谈到这里,穗子不禁感叹林青云有个好爹,但说到这,林青云又不由得变得沉默,但又担心对方看出来,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把话题带了过去,但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家后,他也越来越强撑不下去了,本来他还想找个理由把穗子支走,但没想到突然对方自己说还有些事,于是自己主动的走了,这倒省了他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少了那么件麻烦,可不影响他接下来要走一趟鬼门关,于是他强提起精神,大步跨进了门里,而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迎面撞见了他,两人就那么对视了一眼就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而林青云则是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平静的说到。
“妈,我回来了。”
说完,之前的挣扎瞬间成了徒劳,这对母子边哭边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