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继胜的头像

张继胜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4/16
分享
《远忧近虑》连载

第一章

说来也奇怪,前几天飞来两只乌鸦,老是站在白云凤凰嘴黄葛树上向着张文光的老屋“呱呱呱”地叫个不停。在民国封建意识还在盛行的年代,人们都知道那一身乌黑的雀雀是个不祥之物。每当人们见它从头上飞过,都忍不住捡块石子向乌鸦扔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它走。这几天乌鸦极其凄凉叫声,吵得院子里的人心烦意乱。恼得张文光的堂客张贺氏拿根响竹杆,迈着三寸金莲小脚脚,窜花似的冲到黄葛树下直往树上捅。那乌鸦好像是恋上了这棵老黄葛树,任凭张贺氏怎么赶,它就是不走。

正当张贺氏拿竹杆撵乌鸦的时候,院子里的人看见一乘滑杆抬着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妇人向张家老院子走来。只见滑杆上靠着那妇女的脚边,吊甩甩的绑着一口皮箱。妇女蓄着齐肩短发,穿着虽算不上华丽,但在这还不算好冷十月小阳春里,外面还是套了一件奢侈的绒毛大衣,一看就是一个新潮流女性。

人们看见有轿夫抬着不知是哪家的小媳妇人向院子走来,以为是轿夫走错了路,停下手里的活计,对轿夫说:“莫进来了,前面没路了。”

轿夫没有理会他,把滑杆抬到地坝中央,问看热闹的人:“张文光是哪家?”

张贺氏听轿夫问张文光是哪家,一脸茫然,赶忙站出来说:“张文光是我家。”

轿夫将滑杆放下,对滑杆上的妇女说:“夫人,我们给你送到了。”

这时,滑杆上的妇女变戏法似的先从怀里抱出一个才四岁,一个两岁的孩子放在地上。人们这才晓得,她那件绒毛大衣,是用来包这两个孩子的。那妇人从滑杆上站起来,操着下江(指重庆以下长江流域)口音冲张贺氏喊:“妈,我是杨小娟,启善叫我带俩孩子回来找您。”

张贺氏听妇女这么说,惊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看眼前的母子三人,又看看还在黄葛树上呱呱叫的乌鸦,心里嘀咕:家里来稀客,应该是喜雀叫啊?这几天黄葛树上怎么是乌鸦冲着院子叫个不停呢?这世道真的是变幻无常啊,革命党在武昌起义,把大清灭了。人们都还没有把什么是共和弄懂,又传来袁世凯在北京复辟称帝的消息,全国人民又进入讨袁斗争,搞得人们晕头转向。张贺氏正这样想着,住在横堂房张文杰家的张李氏用手倒拐碰了下她:“原来是你启善的堂客(婆娘)回来了,你还不接到。”张贺氏这才醒过神来,打着哈哈说:“哎呀!原来是小娟啊!早些年,启善来信说起过你,还给我们寄来了你的照片。至今有四五年了都没有收到他的来信了,启善呢,他怎么没有同你回来?这些年他还好吧?这俩孩子是——?”

“唉!”小娟叹口气,“妈,咱们回家再说吧。”然后将孩子拉到张贺氏面前,对张贺氏说:“妈,这是我和启善的孩子。您的长孙叫承国,你的小孙子叫承家”。小娟声音哽咽,强忍泪花,对两个孩子说:“叫奶奶。”俩个懵懂的孩子并排站立,向张贺氏奶声奶气的喊奶奶。乐得张贺氏一把抱过小孙子承家,一手提皮箱:“哈哈!我居然有两个这么大的孙子了,我贺老婆婆蒙在鼓里还不晓得,真是好福气。孩子们,走,咱们回家!”一边说,就一跩一跩的往家走。小娟见婆婆一手提箱子一手抱孙子,迈着三寸小脚走路吃力,紧走两步,从婆婆手上接过箱子,牵着大儿子紧随其后。惹得院坝里的人啧啧称赞:“到底是新知识女青年,教出的娃娃都那么懂礼貌。”

院子里的人听说张启善堂客杨小娟是下江人,说话的口音很好听。都站在张贺氏堂门外的阶沿上,一是来听杨小娟说话,二是来看启善的堂客长得乖不乖。杨小娟见阶沿上站了很多人,索性请大家进屋坐。从箱子里拿出纸果糖,每人抓一把,请大家品尝一下西洋糖,权当是跟院子里的邻居们的见面礼。

在分糖的时候,杨小娟分一个,张贺氏就给她介绍,这个是我们本家二哥家的,你喊二伯,小娟跟着喊二伯。小娟喊了后,又叫承国承家来喊二叔公。然后依次是二伯娘,堂哥堂嫂堂姐弟堂妹逐一介绍了个遍。然后是上下院子住的远房表亲,凡是来到现场的,张贺氏都向杨小娟介绍他们叫什么名字,什么辈分,小娟一边按辈分喊,一边也分了一把糖给他们。大家剥一颗放嘴里,都说这糖好吃。有的舍不得吃,就顺势放进包里,带回去给自家娃娃尝个鲜。

人也介绍完了,糖也吃了,众人陆续散去。张贺氏将小娟三娘母又领进里屋,拉出一条长板凳叫小娟三娘母坐,还不忘从兜里先摸出一匹叶子烟。张贺氏这个动作跟四川烟民的德性一个样,再忙烟隐来了也要先抽两口。只见她熟练的将叶子烟撕成条,再用一张小烟叶裹紧成一寸见方长的烟果子,栽在指拇粗的竹筒烟杆上。然后取打火石“叭叭”的敲打火星将火纸点燃,对着火星把烟吸着,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雾。小娟见四川的老婆婆居然会抽叶子烟,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张贺氏吸了一口烟后,把烟杆叼在嘴上,一边叭叭的吸一边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小娟:“娟啊,你从来没有回家里来,不晓得启善有没有跟你说我们屋里是啥情况。启善出去了十多年,我们给他写了很多信,却只收到他两封回信,还连同寄你的照片回来那次算起。他也不知道家里这十多年的变化。这十多年来,家里种庄稼的事全搁在你二兄弟启龙身上。最让我们不省心的是你三兄弟启航,他不找点正经事做,成天跟在石河清张家院的张癞子屁股后面在石笋河老(扛)根棒棒站别人朝门外。你四兄弟启东在县城读书,你五兄弟启明在石笋河上学。你幺妹儿凤儿去年也嫁人了,嫁的是徐氏庙那边徐才厚的少爷叫徐贵。徐贵家在徐氏庙有田产,是当地的一个富户。也是我们的东家,我们种的田地也是从他们家租佃来的。只是徐贵这人有些忠厚老实,你幺妹对这个男娃儿不是很满意,我们也只是看中他家有田产。现在这个兵慌马乱的年月,有田产种得出庄稼吃得饱肚子就不错了,哪还管你娃儿长的精灵不精灵好看不好看。”

小娟今天刚与婆婆娘见面,虽然婆婆娘没拿她当外人,见面就把家里的情况向小娟一五一十地兜了底。但由于下江人和上江人说话有口音上的障碍,再加之张贺氏说话有些快,噼里啪啦像放机关枪似的。小娟听的似懂非懂,但她对三兄弟启航老棒棒站朝门外的职业产生了兴趣,挥手示意张贺氏:“妈,你说话是不是说慢点,说快了我听不懂。刚才你说三兄弟老棒棒站别人朝门外是做什么来着?”

张贺氏“叭叭”的吸了几口叶子烟,烟似有不通,没有吸出烟来。张贺氏拿手把烟果子捏了几下,一吸一吹,烟果子又冒出烟雾来,张贺氏深吸一口,吐着一圈绕着弯儿的烟雾,没好气的说:“当叫花子,要饭的!”

小娟哦了一声。这时,门外进来一个肩扛锄头浑身冒热汗的壮汉,张贺氏一见这个人进来,就向小娟介绍:“这就是你二兄弟启龙,”然后又对张启龙说:“这是你大哥屋里的,带你两个侄儿回家耍。”

张启龙腼腆的喊了声大嫂好,听说这俩个细娃儿是大哥启善的儿子,将锄头放在堂屋角,过来蹲下身子逗细娃儿耍:“细娃儿,知道喊我什么吗?”

两个小家伙直摇头。启龙说:“我是你爸爸的二兄弟,你们应该喊我二叔。”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怯生,立即满口叔叔叔叔的喊。乐得启龙一把将兄弟俩搂进怀里,在两张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兄弟争先恐后的说“我叫承国”,“我叫承家。我们的名字是承接前辈精神,保卫国家的意思。”启龙看俩侄儿虎头虎脑的样子,越看越欢喜:“哦,你们的名字真好听。诶,我们龙凤山上有呱呱叫的野鸡,走,叔叔带你们去龙凤山上逮野鸡”。一边说,就要牵着两个侄儿往外走。张贺氏不同意:“人家刚回来,气还没有歇匀呢,你就要带着娃去满山跑。把娃留在屋里,你赶紧到徐氏庙去把你幺妹喊回来,说她大嫂和侄儿回来了,叫她回来俩姑嫂耍哈子。明天你再去城里,把老四和老五也叫回来,我们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启龙答应要得,就出门去了。张贺氏对小娟说:“你这个二兄弟,差就差在为人老实,内向不爱说多话。但心肠好,特别爱帮助人,做庄稼却是把好帮手。哎呀,我们只顾说话,竞忘了上楼去拜见你奶奶。来,我带你们上楼去,见过我孙孙们的祖祖”。一边说着,在桌沿上磕掉竹烟杆上的烟灰,把烟杆扔在桌上,就带头往木楼梯上爬,小娟娘仨鱼贯跟着张贺氏上楼,来到二楼老太太的观音佛堂门前,张贺氏向里面正在敲木鱼念佛的老太太喊:“妈,你大孙启善屋里的带着你两个曾孙回来了。你出来看看吧。”

张文光的老母亲姓杨,团转四邻都叫她杨老婆婆。杨老婆婆自从张老爷子离世,大孙子启善从广安中学跑到成都省参加了“四川保路运动”,后来听说启善和革命党一起斩杀了四川总督赵尔丰,被清政府追捕,逃到了日本,结识了革命领袖孙中山,再后来就杳无音信。杨老婆婆为了祈保在外从事革命活动的大孙子平安无事,就从老屋侧边的“澈心庵”请回一尊观音大士神像,一直蜗居在楼上吃斋念佛拜观音。每天只要睁开双眼,就听见从佛堂里传来“可哆可哆”的木鱼敲击声。除了下楼解手,一日三餐都是张贺氏给杨老婆婆送上去。

小娟伸头往佛堂里看,只见供奉观音大士的佛堂里,坐着一位头包丝帕,身穿斜襟夹祆,一双小脚打着绑腿,年纪有八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老婆婆听到张贺氏喊,停止了敲木鱼,扭头朝堂外看了一眼。放下法槌,杨老婆婆正要笨戳戳的起身往外走。小娟担心奶奶行动不便,向婆婆娘提议,我们自己进去拜见奶奶吧。张贺氏一把拉住她,小声说:“你们不要进去,让她老人家自己出来,这佛堂里刹气重,小孩子不宜进到这样的地方去。”

杨老婆婆姗姗地从佛堂出来,抱住两个曾孙亲了又亲,不停地问两个曾孙子:“你们的爸爸呢,他怎么不回来看我?他要是再晚几年回来,他就看不到他的奶奶了,只有看见长满草的坟堆堆了。”杨老婆婆从包里摸出随身带着的一张小娟的黑白照片,拉着小娟的手,对着照片和人仔细端详:“好俊的姑娘啊,你老家是住哪里的?是怎么和我孙子相识的呀?五年前启善就把这张照片寄给我,说是我未来的孙媳妇,害得我做梦都想见到你”

小娟拉住奶奶的手,扶着奶奶慢慢的走下楼梯,说:“奶奶,我老家住湖北宜昌。那时我还在宜昌女校读大学,启善来我们学校做推翻清帝不做洋奴的演讲,我们就相识相爱了。都是因为我们忙,没时间回来看你,启善在外一直念叨着你呐”。小娟快步走到箱子前,打开箱子,拿一方型纸盒子,递给奶奶:“这是启善给奶奶买的雪花糕。这东西在我们中国买不到,还是托人从日本捎回来的”。又从箱子里拿出两套棉衣棉裤,递给你张贺氏:“这两套棉衣,是带给奶奶和妈妈穿的。本来,我们也想给弟妹们都带一件回来,可我的箱子小,装不下这么多,还要带两个娃。所以等会妈妈你跟弟妹们说,还得请他们原谅”。

张贺氏一边喜滋滋的翻看棉衣棉裤,一边说:“没事没事,你弟弟妹妹会谅解的。”话还没说完,幺妹凤儿还在地坝边就问:“是我大嫂回来了吗?”随着话音,凤儿快步飞跑进屋,一把抱住小娟:“还真是我大嫂回来了,大嫂,想死你幺妹儿了!”拥抱了小娟,回头看见承国承家俩兄弟:“这俩个细娃儿是我的内侄儿吧?两个小可爱,来和幺保二(姑姑)一起耍。”小娟看见凤儿,心里就在纳闷:幺妹现在也不过十四五岁嘛,怎么就嫁人了呢?

张贺氏的女婿徐贵像跟屁虫一样在凤儿的屁股后面跟了来,他对从下江来的,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舅母子有些怯生,站在大门外,倚着门框伸进来半张脸向里探望了一下。张贺氏看到少东家来了,叫徐贵进屋来坐。尽管徐贵现在是老张家的女婿,他们见了徐贵,还是得叫他少东家。徐贵嗯嗯的应着,方才进屋,撅起半边屁股坐在板凳上。小娟看徐贵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笑,附在张贺氏的耳朵边问:“这就是我们的妹夫啊?”张贺氏点点头。小娟这才对徐贵说:“妹夫你来了。”徐贵又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嗯字,吊起两只脚儿一甩一甩的再没言语。小娟见徐贵走亲戚家都没有一个坐相,一幅三棒棒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在心里嘀咕:我家幺妹那么漂亮,婆婆娘却为幺妹找这么一个哈戳戳的夫婿!

聊了一会天,张贺氏起身叫杨老婆婆娘陪小娟摆农门阵,说自己要到厨房去煮饭。然后又吩咐凤儿:“你莫光顾着和内侄儿耍,等会进灶屋来帮我传柴烧下火”。

小娟也跟着婆婆娘走进灶屋,说幺妹儿已经出嫁了,回到娘家来就是客,应该让妹儿来耍,我来帮妈妈打下手。张贺氏说,你会烧我们农村的柴孔灶吗?小娟说:“不会就学嘛。”

果不出张贺氏所料,小娟根本就不会烧农村的柴火灶。只见她把灶孔里塞得满满的,柴草多了,灶孔里非但燃不出明火,反而弄的满灶屋都是烟雾,熏得婆媳俩在灶屋里眼都睁不开。幺妹只好进灶屋,教大嫂怎样放柴进去,怎样把柴底下掏空,留出足够的空间,火就燃起来了。

徐贵一个人在那耍得无聊,邀起两个内侄儿到地坝里玩纸牌打呸。他在徐氏庙本来就是孩子头,包里随时都有四川小孩子玩的用纸折成四四方方像豆腐干大小的纸牌牌。孩子们三五个人一组,围成一圈,把纸牌子拿在手上,用嘴哈口气,然后高高举起,用力将纸牌子拍在地上,纸牌子需拍翻过面才算赢。有耍尖巧利滑的,在纸牌子着地时,手掌从纸牌子上匆匆扇过,借风力把纸牌子翻过来。别看徐贵对这方面经验老道,今天竟然栽在了只有几岁的两个内侄儿手上,不一会儿包里的纸牌子就输光了。这时徐贵耍起了赖,不承认自己输了,要从内侄儿手上把纸牌夺过来,气的小侄子承家哇哇大哭。承国见弟弟抢不过徐贵,也过来帮弟弟的忙,三姑侄就这样在地坝里你抢我夺玩成一砣。

哭声惊动了灶屋里煮饭的张贺氏三婆媳,三人来到地坝里看是怎么回事,徐贵还在和这两兄弟争抢纸牌牌不松手。凤儿推了徐贵一把,说:“你还是人家的姑父呢,为争纸牌和几岁的内侄儿打群架,好意思不?”

徐贵红着六亲不认的屁股脸,说:“这些纸牌本来就是我的,他们一个都没得。是我可怜他们,借给他们耍的。他们不要脸,耍过了不还给我”。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把纸牌拿过来还给你。”小娟生气的说。过来抱起承家,好言好语哄了好一阵,才从承家手里要过纸牌还给徐贵,徐贵这才嘟着嘴满意的离开。

三人又回到灶屋继续煮饭,小娟对张贺氏说:“妹夫岂止是忠厚老实,简直就是个大细娃儿嘛。看我们家幺妹长这么好的娇容,咋个就睁着眼睛找这么一个东西哟!”

张贺氏叹口气,没有接言语。凤儿瘪瘪嘴说:“还不是妈妈作的主,为我找的好夫婿。”

灶屋里三婆媳有说有笑烧锅闹灶的煮饭炒菜,启龙的房圈屋里,昏暗的桐油灯下,三叔侄打打闹闹的嘻笑成一片,特别是承家格格的笑声最响亮。也不知他们三叔侄是用什么条件讲成了,叔叔启龙趴在地上,承家拿根绳子套在叔叔脖子上,承国双手按住叔叔的屁股,正在表演拉牛犁地游戏。玩了游戏,启龙把承家抱在胸前,俩叔侄面对面,用额头做对对碰。

吃了夜饭,承国承家说瞌睡来了,吵着要觉觉,张贺氏把他们带进里屋,小娟叫他哥俩先睡下,然后回堂屋来,一家人才围在灯下摆龙门阵。启龙披了件棉衣,独自一人坐在稍远点的小板凳上,自顾裹叶子烟。凤儿坐在张贺氏两边。小娟挨着奶奶坐在一起。今晚上老张家围在灯下摆家常龙门阵,有些话是不能让徐贵听的,便早早的打发他去睡瞌睡。杨老婆婆也不去二楼观音堂敲木鱼念经了,她最关心的是她大孙子启善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些啥子。小娟告诉他们:

自从启善在家乡抗粮反清,被清政府追捕。第二年去日本,入东斌学校学习军事,期间启善与孙中山相识,参加“同盟会”。1907年,启善与刘公、孙武、焦达峰等组织“共进会”,被举为会长。1910年回国,启善先后在四川、湖南、湖北、江苏、江西等省联络会党。1911年夏“四川保路运动”兴起,在这次运动中启善任四川自卫军总司令,打死了四川总督赵尔丰。清政府向全国通缉他。启善又潜至宜昌宣传革命,在宜昌我们相识并恋爱结婚,婚后有了两个孩子。后被叛徒出卖,在宜昌被捕入狱。直到武昌起义后才出狱,又在万县组织敢死队和清军打仗。1912年5月,重庆军政府委任启善为宣抚使,统领川东革命军。再后来袁世凯在北京复辟称帝,启善在川北起兵讨袁,失败后他一个人经湖南到上海去了。他怕带着我们娘仨一起逃亡有危险,才叫我带着孩子回老家来,和你们一起生活。

听小娟这么说,全家人听的心惊胆颤,都为启善在外面捏了一把汗。张贺氏后悔不该让启善到广安县城去读书?要是不去县城读书,也不会把人跑野了,就不去干革命了。他一个庄稼人嘛,跟着一些人瞎起哄去革啥子命哟。要是在屋里种庄稼,还能孝敬妈老汉,老婆儿子热炕头不好吗?

启龙虽然老实,平时不爱多说话,只要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还是一套一套的。他认为哥哥启善革命的好。我们先不说朝廷腐朽无能出卖国家,你看我们庄稼人,房子没得住,地没得种,土地和房子都掌握在地主老爷的手里。农民要生活,就得当佃户,地和房子都得向地主租佃。你看我们院子里,哪一户不是佃农?哪一户的土地和房子是自己的?

启龙说完这番话,不得不令杨小娟刮目相看,她认为启龙不是老实,他这是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头。张贺氏她可没有这样的认为,她从板凳上嗖的跳起来,大声武气的指责儿子启龙说:“二娃子,你是站起说话不腰疼,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你们哪一个为革命在外东躲西藏的,都会让娘的心疼!我现在都不想让启东启明再在城里读书了。启龙明天你进城去,把启东和启明叫回来。一是他大嫂回来了,我们一家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二是我想趁此机会把跟启东和罗翠萍订的娃娃亲婚事完了,启东有了家,有了老婆把他套起,他就不会像他大哥一样跑出去干革命了。”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