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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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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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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忧近虑》连载

第七章

第七章

经过漫长的八年抗战,广播里终于传来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张贺氏高兴得哭了。她家自从大儿子启善牺牲后,又出去了四个人还没有回来。第一个是杨小娟,启善牺牲后,小娟说她要去上海查清出卖启善的叛徒是谁?谁知她这一去就没了音信。第二个是跟小娟一路走的凤儿,走时说是去重庆读书,这么多年了,同样是杳无音信。第三个是启航,自从大巴山闹“红”时就没见了他的人影。启东跟着杨森出川打抗战,八年来一共只收到他两封信。一封是寄给翠萍的离婚协议,一封说是他的部队要从山西转战到山东去了。张贺氏不晓得山西山东在哪里,她问家里现在最有文化的幺儿媳妇玉碧二。玉碧二抬手往华蓥山那边一指:山西山东在那个方向,远得很,从四川走路去要一两个月。当时就吓得张贺氏直打啧啧:“这么远,即使现在不打仗了,队伍要撤回来,走路都要走两个月!”

抗日战争胜利,张贺氏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莲花已是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张贺氏想去把承国承家接回来。可她跟小娟约好了的,要等她回来了才能接这两个孙子回来,不然一旦遇到危险没人保护。所以每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莲花搀扶着奶奶凤凰嘴来等她的亲人回来。

张贺氏没有把她盼望的人等回来,这时候内战又爆发了。这时,张启明从渠江河东那边回来了,回来后和玉碧二关起房门来,俩口子在屋里叽叽咕咕了半天才出来。启明回来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大家还没有起床,又去渠江河东那边了。

启明走后,玉碧二跟婆婆娘张贺氏说,家里现在粮食不缺,但没有零花钱用。她家住在华蓥山边,经常随父亲上山采药,所以她也认识几味草草药。玉碧二建议,家里的农活交由二哥二嫂做,她在岩头岩弯扯点草药上街去卖,卖来的钱贴补家用。

玉碧二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下午背起背篼满山遍野去扯草药,上午不是赶消溪,就是赶石笋河,或者是白市。她赶的场镇总是渠江沿河西岸。有人看见她把草药背上街,倒在街边地上,就像流动摊贩一样,说起了押韵的四言八句:“最近生活无着落,上街卖点草草药。金钱草银钱草,打成面面你认都认求不到。我的这些草草药,上医脑壳下医脚。除了雷打死的医不活,光棍吃了都能讨老婆,小娃儿吃了娶富婆,哑巴吃了吹牛壳。拿回去有酒的泡泡酒,无酒的泡尿。无酒无尿的打干嚼,嘿嘿,它都有效。”

玉碧二一通极具幽默的江湖术士话后,引来无数瞧稀奇的人。玉碧二将自己的草草药半卖半送,对那些患有肠气不顺,头疼脑热的轻微患者还是有疗效。有穷人患病拿不出钱买药,玉碧二也会免费送一些草药给他。一来二去人混熟了,玉草药先生渐渐地在渠江河西岸有了名声。人们都说玉草药卖的药有疗效,价格也公道。只要赶场看见玉草药从屋当门过,就要喊玉草药进屋来喝口水,摆会农门阵。玉碧二为了在渠江河西岸开展党的工作,首先在她相识的农民朋友中建立“生期会”、“姊妹会”按年龄大小结交兄弟、姊妹发动群众。经常以“姊妹会”的名义聚会,教他们学文化,揭露国民党的罪恶。向农民说,我们为什么有这么穷?是因为我们种的粮食都被地主老财收刮去了。地主老财收刮去的粮食拿去养活了国民政府和他们的反动军队,这些军队是保护地主阶级利益的,是打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的。只有共产党、人民解放军才是为劳动人民服务的,他们是打倒地主阶级的队伍。并向农民讲解解放区的《土地大纲》,说只有共产党来了,农民才分得到土地。玉碧二还编了歌儿教大家唱“遍地花儿开,解放军就要来,穷苦百姓大翻身,蒋介石要垮台”。“渠江水,清又清,田里的稻谷赛黄金,农民种出神仙米,胀死肥猪饿死人”。时机成熟了,发展了部分先进积极分子入党,成立了渠江河沿岸地下党党支部。她自己就是这个党支部的负责人。

玉碧二不仅要团结农民与乡保长抗交公粮、抗缴赋税、抗抓壮丁的“三抗”斗争,还组织起农民轮流放哨监视乡保公所,只要乡保丁出来抓壮丁,互相通知壮丁躲起来。使乡保丁出来无丁可抓,扑空而归。即使抓到了壮丁,玉碧二也派人打听到壮丁关押在哪里?然后组织支部党员,青年骨干把壮丁解救出来。有次在蔡家幺店子解救壮丁行动中,被龙凤山的一个邻居看见了,回去对张贺氏说:“贺老婆婆吔,你幺儿媳妇又是耍这个的”。说完伸手做了个八字手势。张贺氏听了,心里暗想:我屋里硬是遇得到哟,从外头讨进来的婆娘都是耍枪的。张贺氏不相信,等玉碧二回来了,趁媳妇上厕所的机会,伸手在玉碧二枕头底下摸了几遍,没有摸到枪。张贺氏找到邻居,批评他在打胡乱说,你说我幺儿媳妇那有枪,我在她屋头为什么没有找到枪呢?邻居说,我看到拿枪指挥解救壮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幺儿媳妇也不一定,我只是看到背影子有点像。张贺氏很生气的说邻居:“像像像,以后你不要乱开腔(乱说话)。”

过了几天,启东和凤儿回来了,看情形,凤儿基本上是被启东押回来的。张贺氏悄悄地把凤儿拉到一边,问凤儿:“你和你大嫂小娟一路出去的,你回来了,你大嫂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们有联系吗?”

凤儿附着妈妈的耳朵说:“妈,你不用担心大嫂,大嫂在二野刘邓大军部队里任卫生部长。大嫂跟我来信说,刘邓要率军解放大西南,她将随二野一起回家。”

张贺氏说:“她既然给你写信了,为啥子不给我贺老婆婆来封信啊?来封平安信我贺老婆婆也不会天天为她担心了嘛。”

凤儿:“妈,你傻啊。大嫂能给你写信吗?她是在共产党阵营,她给你写信回来,让国民党知道了还得了吗?国民党对共产党和进步人士那可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严酷政策,我们家要是让国民政府知道了家里有共产党,你们不受国民党的迫害吗?承国承家会安全吗?”

张贺氏想想:“是倒是哦。”她又回堂屋来问启东:“这些年,你呢,你在干嘛呀?”

张启东对妈妈说:抗日战争胜利了,杨森当了重庆市市长,他们的部队理所当然的驻防重庆。在一次执行勤务时,张启东发现凤儿在一群高呼口号“要和平,要民主,反对内战”的游行队伍中。他派人暗暗的把凤儿扣了下来,押回来交给妈妈,要妈妈把凤儿看好,不要凤儿和那些“激进”人士搅和在一起。

凤儿对哥哥张启东说:“我们的国家,经过14年抗战,已经严重积贫积弱了。人民要休养生息,国家要发展。可你们那个政府,为了独裁,不惜发动内战,向人民增加无数苛捐杂税,四处抓丁到前线打内战。我们游行就是要你们停止内战,停止横征暴敛,我们这是在表达全国人民的心声。”

张启东:“你多能干哦!你还会游行嘛。你还会喊口号嘛。知道你干的这些事是掉脑袋的事吗?”

张贺氏:“好了好了,你当哥的不是在重庆,可以护着点妹妹啊。”

张启东听妈妈这样说,吃惊的看着妈妈:“妈,就你想得轻巧,拿根灯草。国民政府抓到了反对它的人,不要你死也会让你脱层皮。你以为我在重庆就有好了不起啊?凤儿就能在我眼皮子下胡作非为吗?杨市长的亲侄女杨汉秀是共产党员,杨市长现在就派人秘密的把杨汉秀监视起来了。要不是我看在我们是一乃同胞的份上,我会悄悄地把凤儿扣了,用我的专车把她送回来。”

凤儿还想与启东争辨,张贺氏把凤儿掀进里屋:“好了好了,不和你哥争了,你哥也是一片好心。你五嫂今天在家,各人进去和你五嫂耍。”

凤儿兴奋地问妈妈:“我有五嫂了。”张贺氏答道:“嗯,她在里屋为你侄儿缝围襟。”

张贺氏把凤儿掀进了屋,回头又看见启东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用布包着的打狗棍。她一眼就认出,这根老斑竹疙瘩头上包了铜圈,像征帮主之位的打狗棍是启航的。她在石笋河看见启航拿它练过武。它怎么到了启东的手上呢?

启东告诉妈妈,我们川军出川抗日,第一仗打的是太原保卫战。后转战山东去参加台儿庄会战,为了保障台儿庄战役的胜利,我们川军和第十八集团军的一个团奉第五战区命令,在滕县阻击增援台儿庄的日军。我们和八路军各守一个山头,呈钳形之势阻击敌人。

日军知道八路军的装备差,日军便重点进攻八路军阵地。我们在这边山头,看见八路军在阵地上一茬一茬的倒下,又顽强地爬起来阻击敌人。最后日军攻上八路军阵地,这时候我只看见一个人,挥舞着打狗棍和敌人拼杀,从那个人的身姿,我认出了那个人是三哥。我请求我的长官让我带兵去增援八路军阵地,我们长官也担心八路军阵地若失守,日军会抄我们川军的后路,同意我带兵去增援八路军。当我们接近八路军阵地时,一看挥舞打狗棍打日本鬼子的人,果然是三哥。我问他是怎么也到了这里,三哥告诉我:大巴山闹“红”时,他就率他的丐帮参加了红军,跟着红四方面军转战到陕北。国共合作抗日时,红军被国民政府改编为中国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他们也是奉第五战区司令的命令,在这里阻击日军,不曾想和我成了友军。我们俩兄弟正在说话间,日军阵地射来一颗炮弹,正好落在三哥身边。随着炮弹的爆炸声,三哥在我面前就消失了,只有那根打狗棍在空中转着圈儿掉落日军头上。三哥没了,我只好把三哥的打狗棍带回来,也算是把三哥也带回来了。

张贺氏抚摸着打狗棍,不禁失声痛哭:“我的三娃儿啊,平时看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在民族危亡时,你却勇现出大无畏的民族精神,你虽死犹荣。老娘我为你高兴,你不愧为张氏好儿孙!”

这时启龙和翠萍收工回来,启东看他们俩个在地坝里很亲密的样子,不禁疑惑地问妈妈:“他们俩个……”张贺氏忙擦干眼泪,说:“你不是向翠萍寄回来了离婚协议吗?翠萍同意跟你离婚,后就转房跟你二哥了。”

张启东说:“这样好。本来他俩个组成一家很合适。”翠萍放下锄头走进来,启东迎上去喊了声:“二嫂”。翠萍看到启东,愣了一下,说:“你陪妈妈说话,我去弄饭。”说完就走进了灶屋。

凤儿被妈妈掀进里屋,看见一位漂亮少妇正在做针线活,凤儿喊了声:“五嫂”。玉碧二抬头看了眼进来的凤儿:“你是——”

凤儿:“我是你幺妹凤儿”,玉碧二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让座:“哎呀,我还没有嫁进我们家来,就听说了我们家有个漂亮的幺妹叫凤儿,在重庆上学,原来是你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请坐”。

凤儿说:“我刚恰进我们家门呢。”突然看见五嫂针线篮子里有个绣鸳鸯花布,凤儿奇怪我们家怎么也有这样一块花布呢?因为这样的绣鸳鸯花布是川东地下党联络员与联络点的联络暗号。当时地下党有规定,联络员看到联络点的绣鸳鸯花布是打开的,亦表示现在平安,可以进行接头联络。如果是折叠的,则表示有危险,不能接头联络。凤儿见五嫂线篮子里的绣鸳鸯花布是打开的,顺手拿起线篮子里的一把金丝描绣线,一边翻着看一边说:“五嫂,你这金丝描绣线是在哪买的?是不是很贵?要多少钱一把?”

玉碧二见凤儿这样问,也是大感意外:“我是在重庆千斯门码头一家裁缝铺子里拼(讨要)来的。没有要钱”。

凤儿接着说:“不知那裁缝铺子里还有没有这样的金丝线,我也去拼一点”。

玉碧二答:“应该还有吧”。两姑嫂说完,互相指着对方:“同志——”不由笑起来。

凤儿拉住玉碧二的手说:“五嫂,你要帮助我,让我尽快返回重庆。”玉碧二:“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回,就在屋里多耍些时日,何须忙着要回重庆啊?”

凤儿着急的说:“刚才听我们那个反革命四哥说,杨汉秀被他们监视起来了,我要尽快回重庆去通知杨汉秀马上转移。”

玉碧二吃了一惊:“四哥也回来了?你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凤儿说:“我是在一次游行时,被四哥发现了,他就叫他的勤务兵把我扣在他兵营里,然后就把我押回来了。”

玉碧二听说启东回来了,站起来说:“既然四哥回来了,我还是出去跟他打个招呼。”

启东见玉碧二从里屋出来,放下二郎腿,玉碧二一边跟启东续茶,一边说:“四哥你也回来了”。

启东嗯了一声,问玉碧二:“启明呢?”玉碧二还没有回答,张贺氏替玉碧二说:“启明还是在小井沟挖煤嘛。”

张启东听了,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我不是叫他不要在华蓥山做事嘛,华蓥山是共党的老窝,周围各县都有共产党。”

张贺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启东冷笑一声:“他们的组织叫‘中共上川东地方工作委员会‘,书记是从湖南来的,是个胖子,叫王璞,人称王胖子。委员曾林、骆安靖。曾林负责军事,也是湖南人,是个大胡子。川东地委下面还有九个县级工委,工委书记、委员叫什么名字我们都掌握的清清楚楚。下一步我们就开一部汽车去,挨到挨到的抓人”。张启东洋洋得意的说。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家现在就有一个地下党。而且这个地下党,还是渠江河西岸地下党的负责人。

玉碧二听张启东一口气说出川东地下党的组织结构,管辖地点,就把玉碧二吓出一身冷汗。玉碧二隐隐觉得,敌人把我方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地下党肯定出了叛徒。而且这个叛徒一定是重庆市委级别的,不然他不知道那么多党的秘密。

玉碧二进去对凤儿说:“看来,我们川东党组织全暴露了。”

凤儿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碧二:“刚才你四哥把我们川东党组织的架构,主要负责人的相貌特征,活动地点全说出来了。敌人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们党肯定出了个大叛徒。等你四哥走后,我就设法送你回重庆,你回重庆向中共重庆市委示警,要他们尽快转移”。

第二天启东上午回重庆,下午玉碧二抄小路把凤儿送到渠江河边的狗脸溪渡口,让这里的地下党水上交通员用小船将凤儿送到重庆。自己过河来到第五工委所在地,向工委书记汇报了她从敌人那听来的情况。敌人能清楚的说出我川东所有党组织主要负责人的名字和管辖范围,说明我们党出了大叛徒。应该向上级党组织报告,请这些相关人员立即隐蔽转移,并查清谁是叛徒,以免我党造成更大的损失!

工委书记骆安靖听了玉碧二的汇报,轻描淡写的说:“敌人掌握了我们的情况量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因为前方解放军节节胜利,国民党败象已定。这些国民党的军警宪特得为他们自己留条后路,绝对不会对我们大量下手。”

委员谈剑啸则不这样认为,他说:“革命越是接近胜利的时候,敌人会越是疯狂,我们越是要小心谨慎才是。从现在起,我们工委主要负责人要分散隐蔽。立即派交通员通知重庆市委,向市委示警,党内有可能出了大叛徒。”

玉碧二回到渠江河西岸,紧接着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五工委派去向中共重庆市委示警的交通员,已经联系不上重庆市委了。重庆国民党的军警宪特,拿着叛徒提供的地下党员名单,开着汽车,在川东各地包括成都大肆抓捕地下党和进步人士。马路上一车接一车的共党疑犯直接送往重庆中美合作所渣滓洞、白公馆监狱,以至这两所国民党的人间练狱人满为患。这时候川东地下党才知道,向国民党提供川东地下党各机关人员名单的,是中共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和副书记冉益智。这俩个家伙被国民党特务诱捕后,特务还没有动用大刑就先后叛变,把他知道的我党秘密全说了出来。

敌人开来辆汽车到川东地委所在地的五工委,在广安全境找从湖南来的“胖子”和“大胡子”。意欲逮捕川东地委书记王璞和军事负责人曾林。不料二人在广安县城幸免于难,意外的将五工委书记骆安靖和马政衡抓捕。五工委获悉骆安靖被捕,立即安排武装力量在罗渡渠江上设置障碍准备营救。敌人却改变了押送路线,从陆路用汽车送到重庆渣滓洞监狱。骆安靖进去后又供出一批五工委地下党员名单,特务拿着这份名单,又返回五工委所在地,在县党部调查科张保国的带领下,在广安到处抓人,顿时使广安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玉碧二眼看着自己的同志一批一批的被国民党军警宪特抓捕,心里非常的着急,联系不上中共重庆市委,就相当于与中共重庆市委失去了联系。联系不上上级党组织,得不到上级党组织的指示,就不知道下一步工作怎么办,只有眼睁睁的看到敌人在农村、街上拿着名单到处抓人。

这时候启明从渠江河那边回来,带回了第五工委指示,启明对玉碧二说:“川东地委在岳池罗渡伍俊儒家召开了紧急会议。地委研究后一致同意:与其坐以待毙天天让敌人抓我们的同志,不如起义与敌人拼死一搏。决定华蓥山周边邻水、合川、岳池、武胜、广安先后起义,遍地开花,拖住蒋介石调往前线与解放军作战的部队。地委决定广安率先打响川东起义第一枪,所以五工委要求渠江河西岸的地下党组织,负责筹粮筹款和接纳疏散从渠江东岸转移过来的被暴露了的同志和伤病员”。

玉碧二得到工委指示,连夜召集渠江沿岸地下党在自己家里召开支部党员会。张贺氏见一批批的陌生人向家里聚集,她心里暗自证实了别人说的“你幺儿媳妇又是个耍枪的”。起初她只认为玉碧二充其量是个基层党员,但看今天来这么多人的架势,张贺氏这才意识到玉碧二的身分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这也说明她家的几个孩子,除了张启东那个不在行(不听话)的东西跟着杨森混外,其他的都是为国家为人民谋利益的共产党人!

玉碧二出来,叫妈坐在阶沿上帮她看着点,要是有人来的话,大声咳嗽一声。然后叫莲花到房对面梁子山地里假装砍青菜,监视凤凰嘴大路上有没有人往我们院子来。如果发现有人向我们院子走来,假意骂有人偷了我们家的青菜,向我们屋里的人发出警报。

屋内支部会议开始,会上,玉碧二向他们传达了第五工委给河西地下党的要求。告诉他们,要时常注意从渠江东岸过来的人。并教给他们接头暗号。一旦对上暗号,他们就是我们自己人,要帮他们打掩护,将他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去。

五工委原定在8月12日在观阁、代市两镇同时起义。五工委正在紧密锣鼓准备时,特务到代市逮捕了代市特支书记豐伟光。五工委担心原定起义计划暴露,决定提前至8月7日起义。

“广安八七暴动”如期举行,这可吓坏了刚从广州逃跑到重庆来的蒋介石。屁股还没有坐热呢,他的后院华蓥山就爆发了地下党领导的“华蓥山游击队”起义。蒋介石急调罗广文、彭斌两个重兵集团将华蓥山团团围住,两个重兵集团一个从华蓥山东面,一个从华蓥山西面,对华蓥山形成合围之势清剿。奈何华蓥山缺乏纵深迂回之地,不能够与敌周旋。敌人又对山上百姓驱离,烧其房屋,断其粮草,实行坚壁清野。再加上敌人将捉拿到的地下党、游击队员家属押在前面清山,致使游击队不能向敌人贸然开枪,只能一退再退。

鉴于这种情形,游击队在曹麻洞召开党委扩大会议,讨论研究游击队的去向问题,最后一致决定,由向杰栋带领一支小分队转移到渠江河西群众基础较好的地方继续打游击。张启明将小分队护送到渠江河东岸,趁着晨雾,从水较浅的流杯滩涉水渡过渠江。玉碧二率河西地下党员和青年骨干,早已等候在岸边。待游击队员一上岸,就带领他们消失在晨曦中。

没几天,龙凤山的淡保长拿了张盖有国民党微的布告,张贴在张家老祠堂的大门边。敲着个破锣,扯着鸭公嗓,喊四邻八乡的人来看布告。说河东的共党已窜入河西,有发现其行踪者,即刻到乡、村公所举报。

人们听到保长喊,张家老祠堂门前顿时围了一砣人来看热闹。有识字的,轻轻的念道:

四川省保安司令部电令

广安县政府:

据报:广安县属观阁镇所属四方山与邻水、大竹连界地点,有土共王兆南,人约三十余名,枪二十余支,经常在观阁一带活动。查王匪系观阁镇人,曾任该镇镇队附,原系该镇去岁八月叛变之参议员邓致久之爪牙。近向该镇农民及下属愚民大肆宣传反动言论,并与杨玉枢、秦华等暗中勾结。杨匪等约有人二百余,手枪数十支,步枪百余支,手榴弹十余枚,现匿于县属井溪、东岳两乡连界之东滩河一带,企图二次暴动。

仰即查明防范具报。

省长兼司令王陵基

1949年6月18日

罗广文兵团在华蓥山实行梳篦清剿,广安城乡遍设哨卡,特务四处活动,对革命群众进行血腥镇压,华蓥山上的游击队很快宣告起义失败。这时候,川东特委传来中共南方局书记钱瑛的指示。鉴于当前华蓥山周边敌强我弱的态势,和地方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华蓥山周边不宜组织大规模军事斗争。命令华蓥山游击队停止一切武装活动,就地隐蔽,等待人民解放军解放四川时,做好接管工作。

直到1949年12月初,四川境内各县民众纷纷宣传,人民解放军北面已过大巴山,南面已过巫山,地主土豪劣绅处在一片恐慌之中。武胜县县长张洪炳烧毁政府档案后逃离。广安县县长刘治国与国民党上校军官刘伦勾结搞假“解放”,建立伪政权,欺骗民众。然而,中国人民解放军即时到达各县,12月6日下午,四野四十七军一三九师四一五团、四一六团各一部抵邻水县城,邻水遂告解放。12月9日中午,二野五十军三十九师五十团进入广安县城,伪县长刘治国被人民解放军逮捕,刘伦部被缴械,广安县宣布解放。

消息传到龙凤山,张贺氏听说刘邓大军已经打回四川了,广安也解放了。她老人家寻思着:大儿媳妇小娟不是在二野刘邓大军部队里吗?刘邓都回来了,小娟也该回来了吧。张贺氏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来到凤凰嘴,又开始等她的大儿媳妇回来。

也就是这一天,重庆市中区的鹅岭公园埋葬辛亥革命十先烈墓地,来了一位臂戴黑纱,身着戍装的中年女军人。手捧一束黄菊花,神情肃穆的站在“民国先烈张启善之墓”前。献上鲜花,向烈士墓三鞠躬后,正欲离去,突然看见刘邓首长也向烈士墓走来。

刘邓首长看见小娟,笑咪咪的说:“这不是我们的卫生部长杨小娟吗?你上山来祭奠哪一位啊?”

杨小娟指着张启善的墓碑说:“张启善是我先夫。”

刘邓首长恍然大悟:“啊,杨部长原来是张佰祥的遗孀啊。”

小娟点点头。

邓首长说:“杨部长跟我们不仅是同事,而且还是我们广安老乡诶。”

小娟问刘邓首长:“首长,您们上山来……”

刘邓笑了:“革命虽然成功了,但我们不要忘了为拯救民族危亡的革命先驱。所以,我们也来祭拜一下反袁斗士张启善烈士。”

小娟向刘邓首长一鞠躬:“谢谢!”

刘邓首长:“诶,谢啥子哟。现在我们家乡广安也解放了,杨部长可以抽时间回去看看家里人嘛。”

小娟:“好的,我明天就回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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