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和煦的阳光照进落地窗,昨晚被打伤的胸口被太阳晒得十分温暖。
我穿着白色的长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年轻的时候我和大学同学开玩笑要过小资情调的生活,结果毕业后就是无止境的工作,我现在倒是过上了,可是当年能一起吹牛喝酒侃大山的人却天各一方。
五六年前,我刚过四十的时候,还会伤感。现在,倒不怎么伤感了。说来也奇怪,从“人定胜天”到“乐天安命”仿佛就是这一两年事情,人果然是最难认识自己的生物,苏格拉底此言不虚。
手机响了,是小王发来的信息:
周叔,我们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您赶紧过来看看。
他说到有意思的东西,我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于是我便立刻梳洗好赶到他的房间。
他打开门,往旁边看,立刻把我拉进屋。
关上门后,他对我说:“周叔,你尽管放心,我进屋前把这间屋子哪里都看过了,不会有窃听器或者摄像头。”
“嗯”我点点头,“这就好,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打开电脑,手指在电脑上一顿操作,对我说:“叔,这是我让她从她闺蜜电脑里得到的,她的直播账号的记录和聊天记录。”
“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用了一个小的软件,让她能用很快的速度拷贝出这些数据,又不影响她闺蜜的使用。”
“那她闺蜜呢?”
“我让她陪着,说说话。”
“好,让她注意安全。”
“这个您放心,她们现在在她的另一套房子里,那没多少人知道。”
他说:“叔,她是个主播,另外,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数,有学校的有社会上的,从地痞流氓到大学老师,都有。如果一个一个人过,叔,怕是我们一年也干不完这活。经过我昨晚半个晚上的筛选,这几个人,我觉得他们身上有味,连他们的聊天记录我都翻了出来。”
我问:“是谁?”
他说:“是她的粉丝榜单里的前面几个人,你看叔。他们一个是影视公司的老板,一个是做个体的小商户,另一个呢,是个信贷公司的头头。做影视公司的人姓邓,做个体的人姓陶,做信贷的人姓虞。”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姓的呢?”
“你想啊,周叔,榜单上的排名是要看打钱数量的,打了这么多钱的人,肯定有主播的联系方式,我是从她的聊天记录中发现的。”
“她这样一个漂亮的主播,难道没有感情纠纷吗?”我提醒他。
他略微懵了,可很快反应过来,说:“周叔,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问过我对象,她说她之前谈过两个,现在都分手了,而且也不再联系。当然,她这样的人,能吸引很多男人为她疯狂,这要细细论起来,也是几天几夜都整不清的。”
“好,那你说的那几个人,你有更多有关他们的资料吗?”
“没有,周叔,这要公安局的户籍网才行。”
确实。可我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我们多用些渠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人到中年,话自觉不自觉的就多了起来。小王他们嫌弃我啰嗦,其实有时候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有没有说过。我不过是理所当然提醒他一句别把他的对象当工工具人,得和她交流。他很敷衍地应付我,我知道他是嫌我烦,可我还是要说。
我离开他的房间后,回去的路上接着分析。
纵使有诸多事情,年轻的活力还是无限的。古镇的黄昏和夜间才是真的年轻人的乐园。晚上游客尽管仍然不少,可比起白天地人头攒动已经好上不少。
此时,很多商家已经关门歇业,白墙黑瓦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古色古香。年轻人几乎都换上了汉服。他们的汉服从汉代到明代一应俱全,尽管我不懂具体的细节,可我也能附庸风雅,回到房间后换了一套白色书生装。我年过四旬,好在肚腩并不大,汉服上身,我竟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感觉。我手中的黑色手杖,看上去有点像古代的兵器——鞭简。到一些地方的时候,有一些小伙子小姑娘上来问这问那,甚至还有小姑娘要我这个半老头子的联系方式。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戴着个眼镜,还没有沦为彻底的油腻猥琐男吧。
少男少女们或者在泛舟湖上,或者漫步小巷,不用我多说,我想各位也都能心领神会,无数年轻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互生情愫。
小王虽说协助我,我现在也知道,他肯定是和那位郑菲姑娘柔情蜜意中。我回想起我们的教育,在上学的时候总是告诉年轻人应该做这个应该做那个,这固然能增加年轻人在社会上的谋生能力,可是所带来的是人的属性的缺失。小王和女朋友约会这样十分正常的事情,他没有对我说,这足以证明多少年的教育给他们留下的印痕根深蒂固。我并不知道以后的年轻人能不能做到在谋生和个性之间寻找平衡,我能做的也只有希望他们能早点做到,而我会尽力给我身边的年轻人温暖,支持他们的个性发挥。
我在纪念品商店里看到太多适合情侣又颇具江南古镇特色的礼物,我买了两个放在河里的纸灯笼,在纸灯笼分别写了“王晓虎”和“郑菲”两个名字。
开纪念品店的老板看上去亦是个颇有情调的人,他在将纸灯笼递给我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先生,看您的年纪,这是给您的孩子买的吧。”
我略微思忖一下,说:“是的。”
除了河灯,我还买了两艘很精致的古船模型,也分别写上了他们的名字,这是准备送给他们的。
我捧着这对纸灯笼,走到一座小石桥下,把红彤彤的纸灯笼放到水里,周围的大学生用很诧异的眼光看我,但是他们没有任何恶意。
看着通红摇晃的纸灯笼在清澈黑暗的水流上远去,我有了一种满足的感觉。
在回去的路上,我见到一个和温馨场面很不和谐的场景,或者说人。
在所有人都几乎穿着清凉的汉服的夏夜古镇,却有一个鬼魅般的人穿着黑色的外套在黑夜中踽踽独行。
他似乎是要避免人流和苏州古镇温馨的灯光,都选择些阴暗不见人的角落。
从他的穿着,我就能判断出他不是个流浪汉。而且就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也是个年轻人。
不远的地方有个古镇服务点,我迅速移动到那里,让他把我给小王的礼物保存好,我偷偷跟着他。
我的手杖很冷,可是握着它竟握出了汗。他离开古镇,站在马路边摆弄着手机。我知道,他是要喊车来,事不宜迟,我也立刻去了停车场,进了我那辆硬派越野车。
我刚开出停车场,这家伙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我立刻加速,我的汽车上的油表指针以极快的速度向右转。
我永远也做不到先扣好安全带再开车,师傅在世的时候就说我将来一定无法当个警察。
最后我还是当了警察,当然——时间也不长。
越野车持久性强,可速度不是强项,何况我要保持不被对手发现的追踪,所以也颇为吃力。
对方坐的汽车,我从外表看不出是网约车还是来接他的车。
开出去好一会儿,前面的汽车放慢速度,开到了一个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我知道我也该准备下车了。
下车前,我也不忘做了点准备,顺出墨镜附在近视眼镜上,换了一件黑短袖衬衫。
前面的那个人下车后往旁边看看,发现没有人跟着,以极快的速度闪进了一条小巷,我大气都不敢喘,跟着他。
他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几下,这要在热闹之时,会无人注意。可此时,只有我听见。
他进去了以后,我也来到了那扇门前,双手一撑,扒上了墙头。
这是最普通的小院落,没北京四合院的价值,有着比四合院更破旧的房屋。按常理来说,它们早就应该被征收拆迁。可不知什么原因,经过这么长时间,流言蜚语传过数次,仍无任何动静。久而久之,各地城中村就成了各式各样的社会底层比如刚毕业的学生、妓女、赌棍的聚集地。
院子里有两座小屋子,我一时搞不清来人进了哪间屋子。不过天助我也,右侧的一间屋子里亮起了灯光,我悄悄地从墙上下来。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没有看门是不是从里面反锁了,万一出了事,我没办法打开门离开,只能继续从墙上翻墙过,这会让危险性大大增加。
当然,我也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转身离开,不会有任何危险。
仅仅是短暂的犹豫,我便决定,留在这。
我猫着腰来到亮灯的窗户下,偷偷向里面看,里面一张桌子上,放着酒肉。两个人对面而坐,推杯换盏。他们都穿着很普通的老头衫,我稍微瞟一瞟便明白—其中那个小年青,就是我刚刚追的那个小伙子,因为他的黑色外套就挂在椅背上。
我再定睛看清楚以后,看到的事情不可怕,却让我大吃一惊,小伙子不是别人,他是前几天来找过小王的学弟秦海君。
小伙子我了解不深,我这么多年混社会的阅历亦不是稀饭堆积的,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作奸犯科的人。
他们身后的老式空调机略有些刺耳,我便把手机的摄像功能打开,既能听清楚,也保存了证据。
小伙子说:“虞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面对的人我手机无法拍下,他既然也姓虞,是不是和我们那天遇到的是同一人呢?
“没什么事,就是和你商量商量。你知道的,我在网上和那个姓郑的丫头的朋友打情骂俏,原来想借着她把姓郑的丫头绑了来,干完这一票,我们有足够的钱完成计划。可谁知道,派出去的那两人顶用的一个都没有。拿回来一堆假的钱不说,还给我把人弄跑了。”
“没办法,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虞哥,这事也不能都怪您,姓郑的那个妞,她可不好对付。我听说她练过体育,她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是善茬,人聪明不说,还特能打。”
被称作“虞哥”的那个人说:“我知道,所以我让他们再做一次。反正不管成功失败,都不太可能会弄到我头上。而且我做这一单,也不完全是为了钱。是为了给姓郑的丫头她爹一点儿好看。拿到钱也好,拿不到钱也罢,计划我们一定要进行,我们没有退路了。我是相信你,才和你说这些的。”
小伙子连连陪笑:“那当然,虞哥对我的信任,我没齿难忘。我们是因为有类似的经历,才走到一块儿的。干杯!“
两个人把白酒倒进杯子里,又碰了一杯。
现在,我可以确定,他们提到了小王和他的女朋友,还提到了被绑的姑娘,毫无疑问,他们与此事有瓜葛。而他们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一无所知。
另外,我没看清楚被称为虞哥的男子,可我肯定,他不是那天我们遇到的,他们虽然都很胖,不过那天那个头发上还有一些黑,这个脑门顶上基本上就是掐摸一片白。
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呆太久了。我放慢脚步倒着后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咣啷”一声响。他们的耳朵没有聋,第一时间往这里瞄。毫无疑问,他们肯定看到我了!
他们或许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他们——至少看到了他们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饿了许久的内陆太攀蛇——狠毒而饥渴。
小伙子迅速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了两句。顿时,另一间屋子的大门“彭”的一声打开,里头冲出几个大汉,个个是面露凶光来者不善。
胖子和小伙子也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手上没有枪。
很明显,他们不打算让我好好离开。
他们认为我是40多的中年老男人,很容易就让我再也不能发声。
他们也许预料对了结果,可是不会预料对过程。
一个大汉朝我脸上来了一拳,另一个给了我肚子一拳。这两下很痛,倒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损伤,可这一下,让我怒火骤升。
我立即朝其中一个进行了一个直踢,另一个抓住他的胳膊来了个反扭,不消说,已经被我扭错位了。
剩下的人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三下五除二被我放倒,稍有迟疑和惊慌,可并没有停下。
我也完全不客气,握紧拳头用拳招开打,基本上都是贴身短拳。我只要下半身不被破,就有足够的力量反击。
我几乎是凭借着下意识和多年的练习条件反射,招招见风,拳拳到肉。有两个一起上,我上去一个抱摔的同时用双脚夹住另一个来了个旋扭。
再这么打下去不行,我左手往衣兜里一摸,摸出来一堆小玻璃珠,朝着他们扔出去,随后转身就走。
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仍觉得心惊肉跳。话不多说,我立即发动汽车,向酒店开去。
越野车在道路上飞驰,刚开始我速度开得比较快,直到确定了后面没有车辆跟来,才逐渐降低速度。今晚,我不否认我有些冲动,可生活不会什么事都让你做好准备再来。
回到酒店后,我便喊出了小王,把今天经历的事情简单对他说了说,请他帮忙调查一下他的那位学弟。他说:“这好办,叔,既然他是我的学弟,我问问我的导师就可以。”
“好,谢谢。“
我如此着急,不仅仅是由于案情,还是因为这会涉及到两个年轻学生的前途。
我们分别时,他提醒我:“叔,小心。“
我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他知道,他知道我当然也会知道,对手或者说敌人,也是很狡猾的,他们也在嗅着我们的踪迹。
比如说今天,他们是没有追上。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记录下我的车牌号,找个电脑高手鼓弄鼓弄,窃取出我的个人信息。
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出和这些作战的危险,这从来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我的一身功夫或者说我具备的所有东西面对这些都仿佛遇上海浪的泥墙,瞬间就会崩塌。
年轻的时候,我亦有此念头,故而,我辞去了警察,觉得这微薄的刚够糊口的薪水远远谈不上去与黑暗战斗,或者说,能保证不被社会上的各种漩涡吞噬已谈不易。
可已经年近半百的我,功夫、体力、脑力都已经大不如前,现在却在和黑暗搏斗。
没有人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有人问,我会回答:没有为什么。
次日早上,我把昨天忘掉交给他的礼物给他,同时提醒他要多陪伴他女朋友。那伙穷凶极恶的暴徒还有可能对他的对象以及那位姓傅的姑娘下毒手,无论怎么样,这次绝对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他也给我带来了我想知道的东西。他告诉我:“周叔,秦海君的老师是我们学院的巴特尔教授,巴老师告诉我,秦海君的家庭条件一般般,不好不坏,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学业不算拔尖也不曾拖后腿。他的交往圈子也不大,没有谈过恋爱。”
“奇怪了,按你的表述,他不像是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人啊。可我昨天晚上一定不会看错,是他。”
“周叔,我还没说完呢。秦海君还有一个弟弟,秦海宁。秦海宁长相和他哥哥是一个模子,性格嘛,可就截然相反了。大错不断,小错没有,拘留所没少出,大铁牢从不进。”
我们正常人看到这里,都有初步判断。但是我告诉过小王一句话: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直觉只能是参考。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问过巴老师了,巴老师说小秦昨天晚上一直和他一起。可是他那个弟弟,老师是不会知道的。”
我点点头:“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去见见你那位师弟呀。”
小秦对我们的到来是不咸不淡的,他说:“我的那个弟弟,我们家早就对他失望了,三天两头进局子,十天半个月又出来。我爸妈烦透他了,他要钱就给他,别整出啥大幺蛾子就中。您突然冷不丁问我他最近去哪,我要知道,我明儿买彩票都能中几千万。“
他给我看他的手机,他弟弟的社交账号里一张照片,一个动态都没有,现在发信息给他他也不会说实话,还会打草惊蛇。
他们说的大计划,究竟是什么?
我整理了目前得到的线索,他们的所有线索的共同点,在小王那个女朋友身上。
从这件事发生开始,我们两个都尽量避免让她卷入这次纷争中。不过我现在开始明白,他们如果要走下去一辈子,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或者代替她面对一定要面对的东西。
如果她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生,靠着父母亲打下去的江山和丈夫提供的资源,一辈子衣食无忧,相夫教子。
从她选择小王这样普通的男人我就知道,她放不开家里的优越,也绝不会只满足于做文物商店的展示品。
他们要面临的困难,再高的文凭、再多的金钱也无法解决。
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电脑上画着设计图,我们知道不能耽误她很久。
她听完我和小王的讲述后,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我们让她回想一下,她父母在做生意的这些年中是否得罪过人。
她皱起眉头,思忖了几分钟后说:“我不知道,我爸妈很少和我说起过做生意的事,他们就让我好好学习。至于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和他们有过不愉快的人多的不是一般二般,要问哪一个人闹过矛盾,我现在也不好回答。“
她说的没有大问题,做生意的人,尤其是她这种家产折合为美元都接近九位数的人,父母在一路打拼过程中遇到多少沟沟坎坎,又遇到多少妖魔鬼怪,是不言而喻的。
从这些人里找,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大概是我们的略带责难的目光和她乐于助人的性格让她有些惭愧吧,她羞红了脸。我让小王陪伴她——当然他也有此意,便离开了屋子。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谈什么,我不会催促,也不会想知道。我只知道,在古镇举办活动的这些天,因为意外的事情太多,他们几乎没有好好相处过。
他出来后,我问他:“后方稳定了吗?”
他点点头。
我们商议后,决定还是从小王的学弟秦海君入手。
谁知,在这里又出了意外。
秦海君听明我们的来意后,连连摆手:“对不起,师兄,恕我不能帮忙。我羡慕师兄的实力,也佩服师兄的勇气,可我自己没有这样的胆量,现在找工作很难,我只指望能安稳拿到毕业证,然后找到工作。卷进案件里,学校里就会多出流言蜚语。何况,我从来不会撒谎,编个理由把我弟弟引过来这种事情,我和他关系再不好也做不出来。”
我们口干舌燥说了半天,这小伙子还是不愿意。
我制止住了快要发飙的小王,对秦海君说:“行,你可以不编故事骗他,但是麻烦你打听一下他最近的动向可以吗?如果他不说实话, 你就不给他钱。“
他说:“可以,那这钱?“
我说:“不用你说,我给。“二话不说,我给他转了一笔钱过去。
他用钱做诱饵,秦海宁没花多长时间就回复他,他截屏给我们看,上面的内容是;哥,后天下午我会回苏州,陪我大哥做完最后一单,然后完成我们的计划。计划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你也别告诉咱爸咱妈。
下面无论秦海君问什么。他都没有回答。
我们见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东西了,便告辞离开。临走前,秦海君再三请求我们不要把他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们答应,也同样请求他保密。
出了门,小王仍十分激动,我制止住他:“行了行了,这么容易激动,以后会坏事的。”
回到酒店后,小王收到了郑菲发来的短信,她做设计头很晕,便赶过去照顾她。
我给他们熬了一锅汤,另外准备了一些营养品,让他带走。
他走之后,我坐在桌前构思着我们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现在我是越来越有些佩服郑菲这个小姑娘了。她们这种家庭条件的孩子,总会被其他人认为可以轻轻松松获得想要的一切。她们利用家庭条件,可以有一般人没有的舞台,可如果不在舞台上风姿绰约,就有无数的目光嗤之以鼻。郑菲的成绩我听小王说起过,能安稳毕业是没有问题的。可她在这个古镇文化活动中还坚持自己的设计,那就不仅仅是为了毕业之后简历上的镀金了,而是踏踏实实要做好一件事。
我思来想去,不断推论,秦海宁不是个善茬。他对他哥,也保留一大堆话没说。我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
不过我比他们先一步的地方在于我知道他们的一些预谋。
他们的预谋是对郑菲姑娘再次下手,而这次不管成不成功,他们都要进行最后的计划。
小王回来后,我便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他说;“周叔,我们如果要保护她的安全,那就会容易让他们醒。可是一旦弄醒了他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是什么计划。”
我问他:“那你舍得让她面临危险吗?”
小王摇了摇头:“不,我绝对不会让她面临任何危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郑菲姑娘至少没看错人。
可如何能知道他们的计划呢?他们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把这个计划执行了,甚至郑菲姑娘的赎金都可以舍弃。
据此推论,他们这伙人要得到的东西可是比赎金更多,更值钱。因为,他们不止从一个富豪身上刮了钱,能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的计划,要么就是利益足够大,要么就是足够疯狂。
眼下,到哪寻找突破口呢?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郑菲。
她的脸上仍旧有些倦意,小王半关心半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不去休息。
她说:“最近的事情都和我有关,你们在面对危险,让我在后方高枕无忧。对不起,即便我是个女孩子,也做不到。”
小王说:“你的心我们能理解,可是你帮不上什么忙。”
她“哼”了一声:“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知道帮不上忙。”
我问她:“你有什么事想告诉我们的吗?”
她说;“是这样的。一直在我闺蜜主播室里排行榜前三位的,其中有一个对她搭讪,说他们要进行一个大计划,计划成功以后,他们就带她离开这里,让她吃得好玩的好,我闺蜜也没认真理他。”
“哦?他们有提到计划内容是什么吗?”
“这倒没有,只是说了他们有了足够的资本来完成这个计划。不过,他们给了一些照片。他们发了以后很快撤回,不过,我闺蜜还是保存了一些。“
说完,她便拿出手机把照片发给我们。
照片上是一堆颜色很杂的晶体,因为它很模糊,一时间也难以分辨。
我请小王把照片弄得更加清楚一些,这样我们能看到它是什么。同时,我请郑姑娘转告她的闺蜜,尽可能多掏出一点东西。
当然,我让小王到星期天,和她寸步不离。
他们商量完毕,这俩天住到郑菲姑娘家在苏州的一套房子里。同时,我也让他们借助郑菲闺蜜的主播向外面释放那个消息。
几个小时后,小王告诉我:照片上的东西是一种最普通的化肥。
化肥?我明白了,不三不四的人搞到化肥肯定不是为了种田。
得知这一消息,我立刻也联系了小秦,让他告诉我更多有关他那个弟弟的事情。
次日早上,我一早起来就打开电脑,搜索有关“吴山信贷公司”的资料。
在网上搜索到的所有资料,我都把它打印了出来。
这里的每一页资料,都让我内心的思路逐渐清晰,这件事的脉络我也逐渐理清。
为了防止这些资料丢失,我把它们又拍了下来做成了扫描件。
第二天中午以后,我便开车到他们住的地方外面等着。
时值盛夏,天气很热,没有过多久,蚊子苍蝇就在我的耳边呱噪,弄得人十分厌烦。
还好我有所准备,打开车的储物箱,拿出一瓶花露水,朝车里和车外喷了几下,很快蚊子的痕迹便消失了。
在这里蹲守,有一个好处是郑姑娘的家里不会安装窃听器和摄像头,我可以放心和他联系,而不必用什么暗语。
这个小区卖的都是180平米以上的楼盘,而且基本上都是高楼,我昨天下午将这个小区转悠了几圈,发现容易切入的地方还是这里。
在任何城市,能全款买下180平米的房子的人,都是心怀不轨者眼中的香饽饽。
这之间,我下车过几次,买了一些可乐和能快速恢复体力的食品,保安也没有太注意。
这个出口正好开在一条商业街上,也只有这里,保安才不会认真查对。而根据通常人的想法,这种小街上到处都是人,绑匪从这里离开无异于自投罗网。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他们弄到人之后会立刻给一针麻醉剂,放在纸箱子里,或者直接在小区里准备好车,放在车子里开车离开,都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
街的那边走来了两个人,他们穿着极为普通的工装服,和保安简单说了几句,保安便放他们进去。
虽然他们换了装束,不过通过望远镜,我仍旧一眼就看出他们就是那天在苏州郊外和我交锋的胖子和瘦子。我那天用假的钞票让他们来了个窝里斗,他们现在一定憋着一肚子火呢。
我立即拍下他们的照片,发给小王,提醒他小心。
他回我一张照片,我看了之后明白他也做好了准备。
现在,我开始为那两个家伙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两个家伙还没出小区。我正要发信息给他的时候,胖子和瘦子跌跌撞撞出现在了小区门口。他们的脸上带了些污痕,肯定是刚刚没少挨拳头。
我发了消息,称赞小王干得好,小王告诉我,他把门已经反锁上,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我提醒他多检查检查,晚上多加小心。
同时,我也告诉他,我掌握的消息越来越多,这件事快到高潮了。
我问他郑菲姑娘的创意是什么,这么神秘。
他回给我一条语音:“周叔,抱歉现在不能说。文化节结束的那天晚上,你就会知道的。”
年轻人很喜欢玩惊喜和神秘感,我理所应当尊重他们的想法。
离开他们家后,我迅速驱车前往两个地方。
第一个地方,是吴山信贷公司。
到那里后,没多久,人也走光了。
这毫不意外,我从网上查到,这家公司本来就经营不善,或者说其重心本就不在经营上。
而就这样的公司,我更有胆量做到夜里偷偷潜进去。我断定,他们的底子潮到不愿意和警方有任何瓜葛。
我在车上换好了衣服,戴上墨镜和黑色薄遮阳帽,把黑色墨镜附在近视眼镜上,穿上黑色短袖衫。
待到这座三层小楼一丝灯光都漏不出来之后,我轻手轻脚进了门,上楼。
这座小楼的一二层都是租给商户,现在俱已关门歇业。黑黢黢的楼道里,只有消防应急灯发着让人觉得可怕的绿色灯光。
想起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几个男生去学校里一幢老教学楼里试胆子,那个时候我胆小,也不会武术。我最后是靠着楼道里的消防安全灯安全离开了大楼。只要有电的地方,消防安全灯就会一直亮着,这固然会给处于困难的人以希望,但是也会让病毒在黑夜中滋长。
我走到了三楼,突然“喵”的一声,一只猫从我脚边跑过。我低头看了,是一只黑色的小猫,两个如蛋黄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我年轻的时候经历这些,会很害怕。现在呢,在社会上多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不说应收尽收,也是大开眼界。我瞟了它一眼,走到那扇玻璃门前。玻璃门紧闭着,我戴上手套试了试,完全没有用。门侧的墙上镶嵌了一个指纹录入器。
我略加思索,取出一副手套套上。随后我撒了点粉末,用小刷子刷了刷。稍加等待,我用一块胶布贴在录入版上,就这样得到了指纹。
进屋以后,我打开手电筒看了看,来路不明不能见光的信贷公司果然没有摄像头。
办公室也理所应当很少,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径直走进了总裁办公室。我把办公室里贴着的有关老总和公司的资料全部拍了下来,随后打开桌上的电脑,电脑里设置了密码,不过这不要紧,我有破解密码用的软件,政府机关的电脑是没有办法,可这样的小破公司的,还是有办法的。
不一会儿,密码破解了,我将电脑里的文件看一遍后,把重要的东西全部复制到优盘里。
我关了电脑,正要离开,外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有点紧张,便贴在门后仔细听。
只听他们哐啷哐啷在地上放了一堆东西,听着像是饮料罐。随后是开塑料袋“撕拉撕拉”的声音,看来,他们在吃东西。
他们中的一个粗嗓子说:“我早说了,这帮学生崽子最容易下手,吓唬吓唬他们,就什么都答应了。”
另一个尖嗓子的说:“是啊,学生崽子把他们那张破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张破纸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干这活,不一样一个月有很多钱,不过那学生崽子的马子是真漂亮,我现在钱也不少,可是也找不到那么漂亮的马子。“
听到这里,我就明白了,他们把钱借给了不经世事的学生,放高额利息,学生还不上,就威逼利诱。学生借贷,虚荣是主要原因,可这不是他们对这些孩子为所欲为的理由。我听完了他们的话,怒不可遏。
我原先想等他们离开后再找机会离开,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我判断出他们吃喝得差不多了,便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们不敢开大灯,就开了边灯。
几个人见到了我,大惊失色,随后便恶语相向:“你他妈的是谁?到这里来,胆子不小啊。“
我不作声。
其中一个说:“哥,虞大哥经常说条子,这人是不是条子啊。”
他问的那个人说:“就是条子,我们现在也别怕,打他!”
我等的就是这个,四个人一起上,解决起来我还能节省时间。一上手我就明白,他们完全就是社会上的混混路数。看着经验丰富,实则不堪一击。我站好桩,手上来劲力,那些人基本上被我碰到就能撂倒。
和他们对打我基本上不需要花费什么招数,没多长时间,他们都躺在地上龇牙咧嘴。
我瞟了一眼躺在地上得他们,扶了扶墨镜,离开了这间阴森森的公司。
进了酒店后,我将搜集到的资料和网上查到得资料汇总一下,一个清晰的人物形象逐渐构建了出来。此人我们已经和他有过数次交锋,而他现在还未正式出场,或者说,还未和我们打上照面。
虞黎明,名字真好听,可是看看他干过的事情,哪一件都和“黎明没什么关系”。
20多年前,他刚从大专毕业,开了一个黑教育公司,胡乱收钱,被家长举报以后,就在社会上乱飘。他和他的对象后来在街头摆摊卖一些垃圾食品,后来也被城管追着没地儿落跑,连口饱饭都成问题。为了生计,他对象便到了夜店坐了出台女。出台女钱没少拿,随之而来的代价便是她的心飞了,傍上了一个开着保时捷的大款。大款已经50多,明显不可能是没有家的人,而且大款是年轻时有过行伍经历的,对家门表面上的整洁十分看重。最后她被大款的儿子发现,骂了一顿之后不知所踪。自那以后,虞黎明就彻底放飞了。从这里到他开信贷公司的经历,是一片空白。
看到这里,虞黎明年轻时候的人生和我差不多,我刚毕业那几年内也没有资格笑话他什么。毕业后很快就奔三,工作一直不稳定,一无所有。不过,我和他不一样的是,我在社会上遇上了操蛋的事情,可我没有反过来操自己的人生。
虞黎明的电脑里,还存放着大量只要有点人性就觉得怒不可遏的东西。类如,他如何巧立名目花言巧语诱骗在校大学生借贷,随后又以他们的学业为把柄让他们继续借贷,如果是女生就让她们去风月场陪笑。如果这些不能刺痛在都市中人混沌麻木的神经的话,那么我想逼年轻人去卖血卖器官足够唤醒一个人基本的良知。
社会无论发展到何种程度,科技无论如何进步,黑暗是不可能被消灭殆尽,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可默认它的合理,就仿佛是在一个绝症的身体上拔掉了所有输液管。
虞黎明基本上就是他们说的虞哥,他和那个不显山露水的最终的计划有什么关系,现在我还没有证据。
第二天,我在准备午饭的时候,手机上显示了一条没有注明通讯人的消息,我打开一看:周叔您好,原谅我这样称呼您。我是秦海君,有些事我想当面和您谈谈,今晚我请您吃晚餐,六点半在左卡咖啡厅。我不知道我要告诉您的事情对您来说有没有用,可我希望能帮到您。
他的信息里没有勉强的成分,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找出一套西装换上,顺便将我的眼镜也换了一副。
为了让这身高级西装不起褶皱,我打车去了。这身西装原本是几年前我为了相亲买的,结果我自己只穿了一次。那天在相亲饭店不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小偷,他看到我就跑,我就在后面追。我功夫可以不过跑步不行,没跑几下就气喘吁吁。索性我便不跑了,往回走,等到他下来之后,两下将他放倒。自然,我是迟到了,相亲也就吹了。
不过,见这样的年轻人,我觉得我仍有穿这件西装的必要。
我下车走进了左卡咖啡厅,前台小姐带着机械而礼貌的微笑问我:“先生,您是请客还是预约?”
我说:“我要找秦海君,预约。”
她在屏幕上看了一下后便告诉我:“二楼,208包厢。”
小秦早在那里坐着了,我进屋后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他说:“不要紧,周叔,我也没等太久。今晚我的导师没有安排给我什么任务,我就找您吃晚饭,也有些话想和您说。”
我笑笑说:“可以,这顿饭我请。来之前,我了解过这家店的价格,不低,你是学生,没多少钱。”
他没有什么羞愧,只是推辞说:“不,我说好了是我请。”
我继续和他客气:不,还是我请吧,学生就靠那点补助和勤工俭学,你的家庭条件我听小王说起过。或者我们先吃,吃完再谈账单的事情。“
他点点头:“也行。”
我把菜单递给他,他看了一小会,拿起桌边的小本写了几个菜名,随后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随后也写了几个菜名,让服务员拿去。
他没看到我写了哪些,有些许紧张,不过我也不会真的打算让他结账。在刚刚把菜单拿给服务员的时候,我也在账单上签了字。
在美食送上来的这段时间前内,我们都没有说什么话。
也许他想说,可不知道怎么开口。当然,我也是。
服务员推了一辆小车,走进了包厢。车上是满满当当的高级食材,服务员帮我们摆放好,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走了出去。
热气冒了上来,我们的肚子也饿了。我招呼他:“吃吧。”他开始有些拘谨,两口饮料下肚,就狼吞虎咽起来。
气氛缓和后,我便和他说:“说吧,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说:“周叔,我之前和您简单说过我家里的情况,现在呢,我和您多说一点。我的父母十分迷信,虽然我们家是两个儿子,可他们从不感觉到骄傲,算命先生说我给父母带来祸害,他们便一直对我很冷淡。弟弟呢,他们说弟弟会给家里带来财富,所以呢,能给弟弟的我父母是一样不落,这女孩子吧,遇到点不开心的事情能和男朋友说,或者上网说,可我一个男人,能向谁说呢?我那个死鬼弟弟秦海宁名字里带着一个宁,可他从没有一天让我安宁过,让我们家安宁过。小时候逃课打架,上了中学对女同学乱掏乱摸,就这样,我爸妈还是遇到事给他兜底。我高考那一年,他干了一件大事,确实给家里带来了一大笔钱,可您听听,哼,至少我觉得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伙同几个人去了一别墅区,翻墙入户,偷人家别墅里的东西。叔,您想想看,能住独栋别墅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他倒好,让人家发现了,立刻追了出来,保安听到了也跟着追。跟他一块来的一伙人里,一个大个子朝保安就是一刀,警察来了把他们都抓了起来,他被判了好几年。“
”这么说来,你弟弟确实挺过分的。“
“过分?我看那是幸运,您想想,他如果捅的是那别署主人,就不是判刑道歉能解决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他会耽误我的高考!“
说到这里,他很激动。我挥了挥手,让他冷静一会儿。
“我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和家里联系。只不过因为每个月还要家里的生活费,我没法和父母闹得太过。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读研,有导师给的补贴和勤工俭学的钱,我再也不用看家里的脸色。只是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弟弟这个讨债鬼出来了。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牵连,只是有父母在,我就没办法断干净。所以,周叔,那天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我的弟弟又整除什么幺蛾子,耽误到我这好不容易来的前途。你知道的,我是普通人,我输不起。“
我点点头:“我能理解,不是什么人都是孔夫子,你的压力我知道,混得好要步步为营,混得不好,走错一小步就够了。你那天不愿意惹麻烦,我能理解。毕竟,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不过,你现在为什么又相信我了?“
他抿了一口柠檬汁,说:“严格来说,我不是相信您,是相信我的师兄。我的师兄王晓虎,是我们的优秀校友。如您所见,他文武双全还人缘很好,无论是他本专业的人还是在搏击社的体育系的兄弟,有人找他帮忙,他都会帮忙。当然,您别误会,第一次我找师兄,确实和我的事情没有关系,是我工作的公司老总听我说了以后,想到找王师兄帮忙。师兄不答应,这事我也没多想。可是前两天你们找到我,说和我有关,我就很纠结。我最后觉得,师兄挺相信您的,那我可以告诉您。我也不怕说句得罪您的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影响不到师兄。“
听了他的话,短时间内我竟然无言以对。
他倒先说:“怎么,叔,您觉得难以理解吗?我可以保证,我告诉您的都是真的,您愿不愿意听,是您的自由。“
我便反客为主:“可以,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请你把你要对我说的告诉我,我也可以保证,不对外泄露,也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好“。
“那天你们回去后不久,我弟弟发来一个消息,让我借笔钱给他。我当然不会给他钱,把他骂了一顿,随后便不理他。这小子倒也是块狗皮糖,不好吃还撕不掉。和我说没有用,他就跑到爸妈那里撒娇,然后爸妈再来骂我一顿。“
“那你给他钱了吗?“
“怎么可能,叔,一毛钱我也不会给他。这些话,我原封不动告诉了他。没上会儿,他就发了信息,大概说了些我读书多了脑子读死了这样的话,看不起他。他这次要去干个大计划,当着父母的面把钱甩我脸上。我就回了一个字哦,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能耐。于是,我发了条很轻蔑的消息问他:‘你想进行什么大计划,说说看哪?’他就发了一句话:‘你别管,我就是让你知道,你读那点书什么用都没有,你和那个姓曹的老板都会没好果子吃的。’”
听到这里,我有点疑惑:“等等,他还说要找你的老板曹总,他也认识你的老板吗?”
他摇摇头:“周叔,我保证他和曹总没有任何瓜葛。曹总是我大四暑假那年兼职的时候认识的,他对我很好,我也可以保证,他除了个人生活,工作上至少我目前没发现什么。他和我的经历有一点点类似,他没有父母,是他一个舅舅把他带大的。他大学毕业后从销售做起,然后炒房,做餐饮,现在有了这么大的家业。我弟弟唯一一次和曹总有点交集,是前一阵子我弟找我要钱,被我骂了,正好当时被曹总看到,曹总问我他是谁,我告诉他我弟弟的事,就这样。“
“好,我知道了。“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仿佛知道我下面要说什么,对我说:“我知道您想去找曹总,可我建议您别去,他很忙,没有预约是不会见人的。我告诉您的也都是真的,信不信在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就和曹总总共有接触不足三十五秒钟。”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出他对自己的话很有信心,看来他没有说谎。我继续问他:“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他说,“我和您说您不要去找曹总,我想可能也没有用吧,曹总的事情我可以再和您说点细枝末节。他对我很好,他公司里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的舅舅也已经去世,他的亲人和他走得近的只有他舅舅的两个孩子,曹总有两个女儿,她们都在外地读大学。诺,这是他的家人的资料,您随便看看,当然这些您在网上也能查到一些,更多的查不到我也不会说。“
“好的,谢谢。“尽管他今晚说的有所保留,还处处留有自保的空间,可着实收获不小。我起身道谢,他很惊愕:“叔,你不吃了吗?”
我说:“我吃饱了,你好好吃,吃完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小心。”说完,我披上外套,离开了这间包厢。
在路上,我饶有兴致地回味他对我说的话,他是哥哥,是秦海君,和他的老板曹老板有相似的经历。我那天晚上在幽暗的城中村破旧屋外听到的是弟弟秦海宁和那个叫虞哥的胖子说:“我们都是有着类似的经历,才走到一块儿的。”
这句话究竟有什么含义?
我飞快地开车回到酒店里。我现在已经确定,那个叫虞哥的胖子就是虞黎明。他和秦海君小秦的弟弟能鬼魂或者说臭味相投到一块,根本原因是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要实行那个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是“大计划”,诱因便是秦海宁说的他们有相似的经历。
他说的相似的经历是什么?
当务之急,便是弄明白他们的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充满罪恶的。
可要破坏它,就要知道计划,了解内容。最关键的是,要有证据。
秦海君和秦海宁是兄弟,秦海宁和虞胖子混到一块,秦海君和有着丰厚合法产业的曹总混,他弟弟,和虞胖子苟合,那这虞胖子和曹总有什么瓜葛?
黑贷款公司老板,住城中村的一钱不值的混混,能和出行开豪车、秘书是美女的身价颇丰曹老板能有交集,在网络极其发达的现在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我们这一串事件的起因,自从来了古镇和小王的女朋友郑菲见面之后,就接连不断。相处虽不长,也有些了解,她的一言一行,完完全全就是个在校女大学生的正常模样,她的网络空间里都是和校园生活以及男朋友的动态,外人几乎看不到富有的家境对她有何影响。
这一连串的事件链条上,还有若干环节未能补上,越想补上,就越理越乱。越乱,我的情绪就越有些不稳定。我一心急,便站起来练习武术。深呼吸,站桩,出拳,出脚,劈崩钻炮横,蹲起转闪跃,我的体力不如从前,唯有练拳的时候还能找回年轻的噶虐。
一套拳术下来,我收拳平胸,深呼吸恢复站姿。一路招呼下,我出了些汗,同时也清醒了大脑。
我把录音打开,反复听着,我知道,我走上了错路,我把焦点集中在郑菲姑娘身上,而他们要盯着的人,是郑菲的父亲。而郑菲确有可能如她父亲所说,她的父亲没有让她参与过有关生意的任何事。】
线索的两个交汇点,就是在两个关键的地方,一个是那家信贷公司,另一个,便是秦海宁和虞黎明接头的窝点。
另外还有个问题要明白,那天来苏州城郊和我们交易的胖子显然是别的人,他身边的小青年喊他“虞哥:,他是谁?和虞黎明什么关系?
还好,我记下了他们在城中村的住址。
次日,我又去了城中村。这次,我做了好些准备。我带上了我的手杖,穿上伞兵夹克和皮靴,另外还带上了我那个工具包。到城中村附近的时候,我下了车。
城中村永远是社会的膏药,它贴着社会的创口,不会致命,也很难在短时间愈合。
卖小吃的小摊贩信息渠道不错,当然,我也几乎从他们嘴里掏摸不出任何信息,他们在这里居住时间不短,和城中村的人都很熟,不过他们都老实巴交,惹不起这里的地头蛇。就是警察来问,都会顾左右而言它,更何况我一个外来人呢。
我戴上墨镜,装作在城中村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小孩子在胡同里打闹,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些打扮不艳丽却明显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看着他们嗤嗤坏笑,而他们也无动于衷。
她们看不清我的表情,因为我脸上戴着墨镜。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表情,难以言说。
我走到了那天那座院落前。当时在晚上,走得匆忙,没注意到这座院落在混乱的城中村中位置不错。
门口就是一条巷道,一头就通向公路,一头折向村里。而且,这座院落两边的屋子都是空屋,并且,显得相当破败。在那天晚上,因为慌乱外加对城中村的固有印象,我忽略了这一点。
城中村有破败无人的荒屋,正常太正常十分正常,就是这种正常会把人引到一个思维定势里,便是没人会注意城中村里看似正常的荒屋。
而在狡猾的犯罪分子那里,正常的荒村空屋可以掩盖太多不正常的勾当。
即便是待拆迁的城中村小屋,也有不能回避的问题,有房子就必然有房主,房主一不卖屋子,二不租屋,他到底图什么?
一座有人居住的院落夹在两座没人居住的屋子中间,正常的背后是种种反常。
我在他们的狗窝外稍作停留,确定屋里有人,便离开了。我不知道在车里等待了多久,中间不由自主地睡着,不由自主地醒来,生怕误了事。
终于到了晚上,我整理好了衣服,拿上我的装备下了车。我将汽车上了锁,一边走一边观察,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我。此刻,我的伞兵夹克里面有我的防暴背心,领子里有着护颈,手臂上有护腕。
我来到他们住的院子外面,反复确定了他们现在不在。我后退几步,攀爬上墙,翻越进了这个院子。
三间屋子都没2房间谈话有灯,我知道那天晚上秦海宁和虞胖子在哪个房间谈话,便朝它过去。门上了锁,可这种锁很好打开。他们是不会给自己设置太多绊脚石的,需要的时候,他们会随时离开。
这这屋子里有两个房间,靠里的那间屋,也有着虞黎明的照片和公司资料。看来,这里不仅是他的巢穴,也是他的第二个放贷地方。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他对这里的安全还是挺有信心的。桌上有一部电脑,我二话不说打开它,这电脑里没有密码,倒是有不少情色视频和虞黎明的罪恶构想,大部分是天方夜谭。
看的时间有些久了,我感到眼睛酸痛。同时,因为处在高度紧张中,稍有放松,我便觉得有些困倦。我知道我不能停下,他们大概率是出去吃东西或者催款了,随时有可能会回来。我即便略通拳脚,和他们对上也是得不偿失,因为这些天一直不对付的事件,快要有了个结果。这时候的我,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保存来之不易的证据。有了足够的证据将他们一击而倒,也就是最后交锋的时刻。
他的电脑里还有一个叫“绝密机密”的文件,他这人似乎连绝密和机密两个词似乎不能在一起用都不知道。不过他既然这么写,说明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我便点击开。
这里面的内容让我无比震惊,看完这份文件,我补足了所有的链条。这里面的内容我无法细说,可它足以让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有所触动。而它的内容说明了拥有这份计划书的人,冒着计划被发现的风险都要执行计划。
时间,越来越急迫了。
可是我也不能直接就把这些发给警察,这样的东西网上每天能找到一大堆,警察不会因为这个就抓人,我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小额贷款公司已经被我查了个底儿掉,不会有更多东西。同时,这帮家伙也同样急着进行大计划,为了降低风险也一定会让重要的东西随时处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
我在屋子里翻找,在床底下发现一个大皮箱和几个小木盒。大皮箱是我们常见的手提皮质旅行箱,小木箱是我们平时不甚常见的木箱,抽屉般大小,也和抽屉长得差不多。
我打开皮箱,里面不是其他东西,都是钱。而且,都是真钱。用真的钱是可以躲避警方的网上追查,可是带着这么多钱,不方便转移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他们还不止一个人。
我接着打开其中一个小匣子,那里面是一个个塑胶袋,袋子里有很多亮闪闪的东西,我仔细看了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它们是各式各样的首饰和珠宝!
我学过一些简单的珠宝鉴别方法,看了看,它们都是真的。
几盒子真品珠宝,其价值可想而知。在其中的一个盒里,我还发现了一张单据。这张单据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是绝对的真单据,珠宝店开具的。
珠宝、钱和单据的照片我都拍了下来,这些都是提交给警方的极其重要的证据。此外,还有一样重要的证据,如果找不到它,会影响这个案子的最终定性,不仅于此,一旦让他们得手了,很多人的生命就要受到威胁,我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仔细想想,他们会把这么重要又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哪里呢?要隐秘,安全,随时可控。我走出院子,看看左右两侧黑魆魆的空屋,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丝夏日的凉风吹过,空气中夹杂了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毫无疑问,味道从隔壁看似无人居住的屋子里传来。我借着手杖的帮助,来到了隔壁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我不急着进屋,先看了看院门,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从正门进过这间院子,这座院子的正门被反锁,还缠上了几道细细的铁链。
推门进屋,屋子的结构已经不能用简单来形容。没有任何生活设施,两间屋子之间只有一道没锁的破木门隔着。里屋里靠墙角的地方有一堆用塑膜网盖着的蛇皮口袋,我近前用瑞士刀割开一点,闻了闻,没错,是超级难闻的化肥。这些人也做了一点措施,他们在屋后墙上用很粗糙的方式开了一个洞,蒙上了一层纱网,他们在化肥附近也撒了一点味道好闻的东西来中和。也幸亏他们做了这些措施,不然就现在的天气,人就住在旁边,是绝对不可能忍受得了的。
当然,这些化肥的照片我也拍了下来,还取了点样。
我正准备离开,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拉住了我,我觉得我得回到这些家伙住的屋子里再去看看,他们只要不傻,进屋以后一定会发现不对劲,我能来的机会就很少了。固然,我心知肚明,我一个人,也不可能不出纰漏。
ra翻墙入屋,我发现,电脑下的书桌我还没有看过。我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多本护照,我每一本都翻开并且拍了照。
门外有人声,我仔细听,不止一个人,而且没有交通工具。不管他们是不是向这里来的,我都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我把搜集到的所有信息都整理好,准备离开。慌乱中,我似乎都没注意我是否把护照整齐放好。
刚转过巷角,刚刚热热闹闹的几个人就进了院子,我长喘一口气,片刻都不敢停留,上了车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