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丰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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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乡干部来村里不就是转个圈圈，拍个照片就没事了，还能做球个啥。”
2015年7月，年仅30岁的魏叶斌作为沁县地方税务局的一名普通税务干部被县委选派到册村镇南余交村担任第一书记。魏叶斌没有想到，自己到任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尴尬的事情……
为了熟悉村里的环境了解村民情况，魏叶斌让村干部领着他到村民家中走访。在村主干道上，他碰见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拿着扫帚清扫马路。
“大爷，您辛苦了。”魏叶斌微笑着走上前去主动向老人问好。
不料老人家没理睬魏叶斌，他抬起头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中等的个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显得一脸书生气的毛后生来。
“大爷，我是新来的第一书记，对村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我想……”
“下乡干部来村里不就是转个圈圈，拍个照片就没事了，还能做球个啥。”没等魏叶斌说完，老人家就打断他的话，用手指着大路上一堆堆牛羊粪没好气的说，“咱不管你是第一书记也好，第一村长也罢。既然你来了，能不能先管管不要让村里的羊群牛群走这村中间的大路？瞧这牛羊走一路拉一路，闹得满大街臭哄哄的。你说你戴着个‘二饼子’看不见吧，那么大俩鼻窟窿还会闻不着味？”
老人的话让魏叶斌十分尴尬，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刚才的笑容也显得十分僵硬。
“你这人真拉不成，人家魏书记刚来咱村，咋就说些恶心话。你想扫就悄悄扫，不想扫就回家睡觉！”陪同的村干部赶紧打圆场数落了老人几句，然后又转身抱着歉意对魏叶斌说，“魏书记，这老汉人不赖，就是说话直。那日脏话你不要往心里收拾。”
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却给魏叶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里不由得感叹到，看来这第一书记还真得是不好当。
随后在走访中，魏叶斌刻意询问了村民们对牲畜走村中间主干道的看法。大多数村民认为村里有不少人家养牛养羊，每天那么多牲畜进进出出走村主干道，拉的满街都是牛羊粪。特别是三伏天，无数的蚊蝇叮在那些发酵的牛羊粪上，真得让人看着恶心。为这事，住在路边的村民还经常和那些养殖户发生口角。
一个村子环境卫生的好坏，不仅影响村里的形象，还直接关乎着人们生活的心情。如何搞好村里的环境卫生成了魏叶斌上任后急需解决的首要问题。经过和村干部开会交换意见。村委会很快就做出决定：村里所有养殖户每天出村放牧的时候一律不准走村主干道，改走村底小路。如果需要走主干道的，牲畜拉在大路上时，主人必须随手清理。同时还对村容村貌环境卫生制定了保洁制度。
张榜公示那天，村民们都来了，他们想亲眼看看这新来的第一书记是怎么管牛羊拉屎的。人群中有位养牛的大叔冲着魏叶斌说起了风凉话，“咱农村不比城里。别说是牛羊在大街上拉屎尿尿，就是汉汉们站在大街上撒泡尿也是很平常的事。难道你第一书记还想把牛羊的屁眼给堵上，让它们憋死。”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魏叶斌没有生气，他接过那位大叔的话说，“在讲卫生方面，咱农村人就是要向城里人学习。大家想想，我们每天面对房前屋后那一堆堆垃圾，听着苍蝇的嗡嗡声，闹心不？如果你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踩一脚牛羊粪，那是啥心情？大家肯定会在心里狠狠骂上几句。说实话，这村容村貌就像我们的脸面，你蓬头垢面一身邋遢样，谁见了都会笑话咱。如果我们有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不仅在外人面前显得体面，就是自己的心里也会感到舒服。”说完，魏叶斌拿起准备好的扫帚去扫起大街来。
见第一书记亲自扫大街，村民们不再交头接耳说风凉话，不少人回家拿上工具和第一书记清理起街道卫生来。魏叶斌第一天碰见扫大街的那位老人也主动走过来向他道歉，“魏书记，看来你这后生还真是个办实事的人。是俺老汉错怪你了。”
在查阅村里申报的贫困户资料时，魏叶斌非常惊讶，南余交村186户，贫困户就有110户。他问一名村委委员，“村里申报贫困户的这个数字准确吗？”“差不多吧。”这名村委委员怔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对他说，“魏书记，村民们听说报上贫困户，就能享受国家的各种优惠政策和政府补贴。你说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沾点。咱报都报了，你就别较真了，还是依这个为准吧。”魏叶斌理解这位村委委员的意思，他也清楚这种情况在农村是很普遍的事。但作为第一书记，魏叶斌深知自己在脱贫攻坚中所肩负的责任。对村民们这种错误的想法，如果不及时纠正过来，以后会更加困难。他对在坐的扶贫队员说，“国家出台扶贫政策，拿出资金来给予贫困户资助，就是要让老百姓尽快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可咱们也不能随意虚报，乘机占国家的便宜。”
在魏叶斌的坚持下，他领着扶贫工作队员重新对全村贫困户进行走访调查。每到一户，魏叶斌先从外观查看各家房屋住所和农机运输工具，然后再询问种植养殖收入情况。为了给评估提供准确信息，他还用手机进行拍照。在一村民家，魏叶斌看到她家新翻修的房子瓷砖贴面，屋里的家用电器也很齐全，院子里还停着三轮车。他想，这是挺富裕的一家，怎么申报的也是贫困户。
“婶子，你家这条件不懒呀，怎么还是贫困户呢？”魏叶斌问女主人。
“俺就是报了贫困户，你要咋啦。还怕俺家花你第一书记的钱票票？”女主人盯着魏叶斌，心里不服气地说，“村里比俺家条件好的也报贫困户了，俺家为什么就不能报。”
这样的话，魏叶斌已经在村里听到很多次了。他耐心给大婶解释，“你家真有困难，我们是不会不管的。可话又说回来，原本咱靠自己的劳动本事过上了好日子，却硬要说自己是贫困户，这会让别人瞧不起咱。你家也不愿意落个懒汉名声吧。”
“谁说俺们家是懒汉，俺老汉可勤快啦。”女主人生怕自家遭别人笑话，她在魏叶斌面前夸起了自家男人，“俺这新翻修的房子花了三万多，开春还买了三轮车，没和别人借一分钱，都是俺们自己辛辛苦苦挣得。你能说俺家懒吗？”
“你家勤劳致富光荣，我们应该为你家点赞。”听着大婶的大实话，魏叶斌忍不住笑了，“大婶，咱这么勤快的一家人，这贫困户还报吗？”
“看你这后生年轻轻的，可真会说话。”女主人显然被第一书记的话说中了，她朝魏叶斌瞥了一眼，痛痛快快地说，“就冲你这话，俺听你第一书记的，咱家这贫困户不报了。”
看到第一书记如此认真的调查走访，一些有侥幸心里的村民也主动退出了贫困户。经过重新评估，南余交村贫困户由110户变为62户。
“扶贫工作太难了。遇到一些不讲道理的老百姓简直拉不成。”这是不少扶贫工作队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魏叶斌说，“不是老百姓不讲道理，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家。”通过这两件事情，魏叶斌深刻体会到：“只要你把老百姓的事情记心上、把老百姓的所思所盼实现了，老百姓就会接纳你、欢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