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18年3月8日晚上，魏叶斌刚从县城开会回来，村民张志友就追着来到了村委会，他试探着问道，“魏书记，你这次去县上开的啥会？”

“是全县决战脱贫攻坚誓师动员大会。”

“咱村去年就脱贫了，是不是没你啥事了？”

魏叶斌觉得张志友今天有点怪怪的。平时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怎么也关心起村里的事来。他问张志友，“老张，咱都是一个村的人了，别把我当外人，有啥事就直接告诉我。”

“魏书记，你是不是今年要走了？”

“谁告诉你我要走？”

“村里人都在这么议论。他们说咱村去年就脱贫了，第一书记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还留在村里做啥。”张志友看看魏叶斌，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魏书记，大家都担心你要是走了，那咱年前定下的继续种辣椒和计划培育种植的香茹还干不干？”

听了张志友的话后，魏叶斌终于明白了村民们最近为什么经常来找自己聊天。他们和他家里家外、田间地头，说这说那的没完没了。原来是村民们担心自己要走了。当天晚上，魏叶斌找到老支书召开了支、村两委会，首先传达了全县决战脱贫攻坚誓师动员大会的会议精神，然后他对大家说，“虽然我们村整体脱贫了，但对贫困家庭的后续工作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善。只要一天不走，我就还是南余交的第一书记。我也郑重向大家承诺，我仍然是全村产业第一责任人。我们年前定下的发展计划也不会变，继续高标准种植辣椒48亩，高质量培育香菇菌棒6万棒。为了稳定和巩固脱贫户的过度期，我们将继续为脱贫后的家庭划分出辣椒种植地块，免费给他们旋耕土地、发放有机肥、提供种苗，还要负责辣椒的销售。同时，为了照顾那些失去劳动能力的困难家庭，我们继续拿出光伏电站年收入30%的红利分发给他们。”魏叶斌的话刚说完，老支书和支、村两委委员们就长时间地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村民们早已进入梦乡之中，魏叶斌却没有一点睡意，还在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里写工作日志。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自己来南余交村担任第一书记已经快三个年头了——

2015年7月，沁县县委下发了《关于在贫困村和组织软弱涣散村选派第一书记的通知》文件。接到文件后，地税局的领导就找魏叶斌谈话，问他是否愿意到贫困村担任第一书记。这太突然了，魏叶斌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一下子沉默了。等看过文件后，魏叶斌很干脆地对领导说，“我愿意！”知道魏叶斌要到农村担任第一书记的消息后，了解他的人都很难理解他这么做。远在武乡的妻子武苗也不同意，她对魏叶斌说，“叶斌，这第一书记至少要干三年。你好不容易离开农村来机关工作，为啥还要去贫困村当第一书记找那份罪受。”曾经当过两年大学生村官的魏叶斌理解妻子的这番话，一旦自己选择了第一书记就要做出巨大的付出。但他更清楚第一书记肩负的责任。魏叶斌对妻子说，“正因为我在农村工作过，也了解农村的情况，很想再次回到农村，用自己当大学村官时积累的那点经验和乡亲们一起努力，让他们早一点脱贫迈入小康生活。”

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魏叶斌对农村和农民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他出生在武乡县一个叫杨桃沟的小山村，一家人就住在两眼土窑洞里。从魏叶斌记事起就过着贫穷的日子，每天看着父亲母亲为温饱而忙碌着。生活的艰苦和岁月的煎熬，早早就让父亲母亲变得如此沧桑，很难让人从数字上去识别他们的年龄。读大学的时候，魏叶斌的心中就有了一个很现实的愿望，“将来我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里的变化再好一些，让父亲母亲生活过得宽裕一点。”2008年大学毕业后，魏叶斌没有选择在城市工作，而是回到武乡老家当了一名大学生村官。由于村里的其他原因，当村官的第二年魏叶斌就挑起了村党支部书记这一重担，他也成了武乡县第一个由大学生村官来担任村党支部书记。一个“学生娃”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吗？他真得能领导好一村人奔小康吗？在村民们的质疑中，魏叶斌凭着自己对土地的那份厚爱和对农民的那腔热情，他克服种种阻力，带领村民们种植核桃、修路、接自来水……每办成一件事，乡亲们对他的信任就增加一分。直到最后，他们不再把魏叶斌当外人来看。2012年，魏叶斌考上公务员离开村子的时候，乡亲们像送自己的孩子去远方一样，眼里噙着泪水，有一种不舍和牵挂。

正是基于自己和农村农民的那种特殊情感，魏叶斌来到沁县册村镇南余交村担任了第一书记。南余交村地处沁县的西南方向，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全村现有116户，548口人，耕地面积2305亩，农作物主要以玉米为主，人均收入2890元，属于贫困村。通过调查研究，针对南余交的实际情况，魏叶斌就有了自己的规划，他说，“要想让全村贫困户早日脱贫，老百姓光靠种地不行，必须得改变过去单一的种粮模式，发展其他产业。”正是基于这一思路，魏叶斌在帮助村民脱贫致富的道路上，摸索出了一条适合南余交村发展的路子。他帮助村民们成立了南余交首个农民种植专业合作社，并要求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全部参与到合作社来。68亩辣椒种植基地、100千瓦光伏电站、10座食用菌大棚等项目的建成，保证了全村贫困户家家有产业，户户有项目。第一年种植辣椒就给贫困户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年底分红一算账，亩均净收入3200元左右。最好的1户人家，1.4亩辣椒纯收入达到4900百元；100千瓦光伏电站并网发电后，每天发电400度，年收入近10万元。其中，3.3万元用于11户无劳动能力人兜底分红，剩余资金作为集体公共资金使用。新培育的10万棒香菇菌棒，不仅满足了本村食用菌大棚的栽培，还出售部分菌棒给其他村。两年的时间，南余交村62户贫困户从2016年的33户脱贫，到2017年的最后29户脱贫，已经提前实现了全县整村脱贫计划。如今的南余交不再是过去那个破烂不堪的贫困村庄。新铺设的1.1公里柏油路基本把全村的道路都硬化了；新安装的自来水净化器让村民像城里人一样，手一拧就能喝上干净的自来水；新修建的幼儿园和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让留守儿童不用再到外村上学入园，孤寡老人也有了专人照顾；升级改造的村卫生室和村文化广场，为村民的健康提供了保障，丰富了村民们的文化生活。现在的南余交村，水、电、路、网全通，可以说“两不愁，三保障”完全实现。特别是41套移民搬迁房整齐划一的建设，使南余交村容村貌有了质的改变。每当自己漫步在整洁的街道上，听着从那农家新院里传来的欢笑声时，魏叶斌的心里就有一种自豪感。这一砖一瓦都凝聚着他的心血；而老百姓的欢声笑语又都记录着他的奋斗历程：“2016年度沁县驻村工作先进个人”、“2017年度沁县优秀第一书记”、2017年被长治市地方税务局荣记三等功、“2018年度沁县优秀第一书记”……

荣誉只能代表着过去，明天还得从头开始。在这静静的夜色里，站在窗前的魏叶斌仰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星，仿佛看到了他所熟悉的548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魏叶斌拿起笔，在日记本里写道：“乡亲们，不用担心，即便是我人走了，可我的心里仍然装着你们。因为南余交也是我的村庄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