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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 ] 当天晚上。
[ 地点 ] 赵三家的后园子里。
[ 人物 ]
老王婆。
赵三。
伪村长和小鬼子查夜的人。
李青山 四十多岁，或许接近五十了。
黑胡子。
罗圈腿 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二里半。
寡妇们。
平儿。
[ 远景 ] 黑色的远山，隐约的呼兰河，明灭的渔火，几颗闪烁的星星，云和新月。有露水和蛙鸣，有狗叫的声音，是小鬼子跟伪村长在查夜。
[ 近景 ] 赵三家的后园子里。四围是柳条编制的篱笆墙和青稞，像一个深井那样隐秘。井台上的辘轳，地上石板上放着一张八仙桌子。虽然没有灯光，但一切依稀可见。李青山他们准备在这里盟誓。
【新月的夜，李青山发着疯了！他的哑喉咙，使他讲话带着神秘而紧张的声色。这是一次他们大型的集会。在赵三家里，他们像在举行什么盛大的典礼，庄严与静肃。人们感到缺乏空气一般，人们连鼻子也没有一个作响。屋子不燃灯，人们的眼睛和夜里的猫眼一般，闪闪有磷光而发绿。
【老王婆的尖脚，不住的踏在窗外，她安静的手下提了一只破洋灯罩，她时时准备着把玻璃灯罩摔碎。她是个守夜的老鼠，时时防备猫来。她到篱笆外绕走一趟，站在篱笆外听一听他们的谈论高低，有没有危险性，手中的灯罩她时刻不能忘记。
【亡国后的老赵三，蓦然念起那些死去的英勇的伙伴！他在院子里抽烟，烟火闪闪着，能够听到他巨大的呼吸，他身旁的狗也在粗大的喘气。
老王婆 （提着灯罩，警觉地）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守夜啦！好久也没这样的场面啦！真有些心动呢！
（唱）
星光灿，夜色阑。盟誓人，在今晚。
黑胡子精神饱满，李青山大义凛然。
乡亲们跃跃欲试，众寡妇勇往直前。
这气氛把我感染，想当年豪气冲天。
哼，赵三说我身上还压着一个案子，连他也不敢翻身。什么他妈案子，还不是跟我爹拉绺子，打了他妈的那个官相！今儿个，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去呢！看咱们谁是好汉，谁是赖蛋。我要给我那儿子，给我那冯姑娘报仇雪耻！
【画外音：赵三家的狗狂叫声；伪村长和几个鬼子查夜声。伪村长，“开门！开门！有人吗？查户口！”
老王婆 （把灯罩震动着，果敢地）有人吗？没有人！人都叫你们抓走了。
【画外音：一个小鬼子的声音，“花姑娘的有？”
老王婆 （轻蔑地）有个瞎老婆子，你们也要抓走吗？
【画外音：伪村长的声音，“太君，老婆子的，不中用啦！”中国人的笑声，小鬼子也跟着瞎笑。须臾，都滚了。
【屋中李青山固执而且浊重的声音继续下去。
李青山 （成熟了许多，很有把握地）在这半月里，我才真知道自卫队真是不行——咱们得帮他们打小鬼子啊！
（唱）
密林外，连山崴；大部队，一排排。
卫队尽是洋学生，上马还得用人抬。
嘴里就会喊退却，连帽子都丢下来。
他们常常被围困，饭碗被炸人被埋。
二十八日那天下雨，黑胡子给他们解了围，要不然他们就被小鬼子打死哩！两个人出去寻炸弹的来路，大家来想一想，两个洋学生跑出去，唉！丧气！
罗圈腿 （发生了兴趣似的，插嘴）自卫队还不如红胡子有用？
黑胡子 （接着话茬儿，订正地）喔，也不都是这样，反正那里急需着咱们哩！
（唱）
革命纪律真厉害，不能强抢不能卖。
眼睛盯着村姑娘，也要来把枪托捱！
你们懂吗？什么叫纪律？那就是规矩。规矩大紧！青山刚刚来时也吃了一回苦。你们得有个思想准备。
众人 （异口同声地） 那中！要抗日就得吃苦嘛！
【二里半对于这些事情始终是缺乏兴致，他在一边瞌睡着，赵三用他的烟袋撞一下在睡着的二里半，并且赵三大不满意起来。
赵三 （向着二里半，怒其不争地）听着呀！听着，这是什么年头还睡觉？
【老王婆的尖脚乱踏着地面作响一阵，人们听一听，没听到灯罩的响声，知道日本兵没有来，同时人们感到严重的气氛。李青山的计划严重着发表。
李青山 （诚恳地）乡亲们，先前我还暗地里拉起过镰刀会；现下，公开啦！把屯子里的小伙子招集起来救国吧！
（唱）
青山我本是农人，许多事体不辨分。
他们叫作自卫队，咱们就叫革命军。
清除汉奸打日本，都是为着救乡亲。
全村男人被抓劳工走了，妇女们怕被这些畜生糟蹋都跑远了！起来吧，乡亲们！
一个寡妇 （同意地）青山啊！
（唱）
处暑里，天转寒；众姐妹，苦熬煎。
金枝出外两个月，挣了五块三角钱。
坐上火车回家转，遇见鬼子被污奸。
站在江边想投水，被人救到尼姑庵。
起来吧，姐妹们！叫三嫂教咱们使枪，打小鬼子去！
平儿 （踊跃地）自卫队那一群洋学生是不行，只有红胡子才有胆量！招集小伙子们，参加革命军啊！
【在墙外，还可以数清二里半他鼾声的拍子。
黑胡子 （有意识作宣传地）乡亲们！
（唱）
日本毒化我国民，恢复清国做忠臣。
男人声言做孝子，女子节妇称人伦。
相反势力在增长，面对形势要认真。
北满抗联正抓紧，组织成立义勇军。
咱们先把绺子拉出去，等到了抗联根据地，再一起组织起来，归大部队，人多力量大啊！
【快鸡叫的时候了！赵三的家没有鸡，全村听不见往日的鸡鸣。只有褪色的月光在窗上，三星不见了，知道天快明了。
老王婆 （急切地）盟誓吧，黑胡子，青山！投义勇军去！
【人们聚集在赵三家的后园子里，准备歃血为盟。一个找公鸡的小伙子上，向李青山报告。
小伙子 （恳求地）李大叔，到每家去寻公鸡，没得寻到，要不就把李二叔家老山羊杀了吧！
【罗圈腿下，把山羊拉到赵三家后园子里。二里半却站起来把山羊牵住。
二里半 （不想投义勇军，但也不反对地） 鸡没有了，羊也杀了，那不全完了吗？青山啊，羊不能杀，我牵回去啦！
（唱）
一朝天子一朝臣，啥时都得当顺民。
明年还要交地租，没了老羊怎处分！
【二里半把羊牵下。平儿挽起来袖子，用刀刺臂血，李青山斟酒，众人列队开始盟誓。
平儿 （向黑胡子，忠诚地）大叔，盟誓吧！
（唱）
月儿落，星儿烁。好男儿，一身铁！
从此跟着义勇军，出生入死豺狼灭。
不畏深山灌木丛，岂怕老林铁岭绝。
为冯姑娘报冤仇，替金枝姐把耻雪。
众合 （踊跃地）青山，盟誓吧！
从此跟着义勇军，出生入死豺狼灭。
为冯姑娘报冤仇，替金枝姐把耻雪。
黑胡子和李青山 （坚定地）盟誓！
老王婆和赵三 （期盼地）盟誓！
【画外音：《义勇军进行曲》变奏曲。众人的声音，“若是心不诚，天杀我，枪杀我，枪子是有灵有圣有眼睛的啊！”
赵三的 （向着二里半的背影，愤恨地）你个老跛脚的东西，你，你不想活吗？二里半！
老王婆 （向着黑胡子，郑重地）开拔吧！
黑胡子 （庄严地）乡亲们，开拔！
【众人列队，李青山举起来义旗，众作雕塑造型。
【幕后歌谣：
三月里，三月三，
劳工下火车来到孙吴县。
撇下父母不行孝，
撇下妻子不得团圆。
……
九月里，九重阳，
各县来给劳工发衣裳。
发个棉袄没有袖，
发个棉裤大开裆。
……
十一月里，十一月一，
劳工从孙吴回到本县里。
要是活的还好受，
要是没的哭哭啼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