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鹃和香叶一起踏上了行程的,还有那一片片的映山红。
出发的头天晚上,村民们听说后都来送行。有的拿来了分发的饼干,方便面,还有煮熟的鸡蛋,有的人什么也不说,放下手中东西就走。淳朴善良庄户人的做事总是那么妥帖、温和,从不把一己私利放在心上。他们不会讲大道理,但知道老队长父子是为了救别人出事的。
香叶早就和杜鹃商量了,现在学校还未复课,大的交通还未通行,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中,她要陪杜鹃一起去找哥哥,书本也随身带着学习。老支书一锤定音,二人一块做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并代表村里送点盘缠,开具了二人的证明信。
村头的王大妈把茶叶泡进大缸里去,用开水泡好,给救灾人员和过路人随意解渴。
香叶从小到大并没出过远门,连舞阳城都没去过。在风日里文静地长养着,她的皮肤细白秀气;放眼四周皆为青山绿水,故水晶般闪亮的眸子清明如玉。
从路过的第一个村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夏日地面像是冒了烟,太阳晒得火热。经过大半天奔波,两人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香叶年纪小,不经饿。二人在一个大槐村的树荫下坐了下来,打开包,拿出干粮水壶,香叶就急不可待地吃起了油卷馍,到底还是个孩子,吃的是津津有味,这是妈妈连夜烙制的,用的小磨香油。这年月,食品匮乏,这样的干粮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杜鹃抬头看看天色,乌云正在堆积,天色渐暗。土路泥泞,走夜路更容易出事,于是便和香叶商量,决定找处遮风避雨的人家去休息下,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出发。她记得前边镇上住着一个亲戚,以前和爸妈一起来过的。路过当地派出所,把情况一说,民警很热心也很为难,近期这种情况挺多的;只能给她介绍了几个村的名字,告诉她,听说这几个村有收留人的。之后杜鹃二人在河流下游地带,一连走访了十几个派出所和几乎河流沿岸村庄,搜罗了很多资料信息。她找了家干店住下,白天到派出所了解情况,晚上回来研究资料。
辖区派出所的罗所长工作很是繁忙,灾后重建,千头万绪,不时有人哄抢飞机抛投的救灾物资,特别是洪水过后,一些原来土地的边界被冲毁、覆盖掩埋标记物等,更有甚者,一些私自抢占滩涂地的现象十分严重,因此群殴事件时有发生。这不刚忙完到宿舍,他又把笔记本里夹着的、大奶奶写的控诉材料展开看。无数次地复盘当时情景,他知道,仅凭这一份材料,证据还不充分,不足以定二仓的罪。正在苦思冥想破案之时,通讯员在门口叫,说有一个重要的电话找。
罗所长接完电话,紧皱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好的,我现在就过去。他简单地给通信员安排下工作,拿起包骑上车就走,心情甭提多高兴了。在这个所里,他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一边协助所在单位研究解决辖区刑事、治安热点难点问题,一边带领民警侦办各类大小案件。靠着他勤勤恳恳地指挥和所里其他三位同志的努力工作,从小案做起,锻炼队伍;协助侦破大案,使派出所业务绩效向先进靠拢。“办案的过程是艰辛的,但破案后的喜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此刻他激动的心情,就是如此。
他一气骑车二十多公里到达县城附近驻军医院住院部,顾不上端口气就直奔二楼病房而去。原来打到所里的电话是医院保卫处的干事拨岀的,说是他们救的一位哑巴病人昨天清醒过来,一直比比划划的,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刚好有一位稍懂哑语的病人,了解到他是有紧要的事向罗所长汇报,除了他,别的谁也信不着。要知道,老罗在村子里没少走动,加上他没有架子,熟知各村的大事小情,大人小孩都亲切的叫他“大老罗”。人民警察是人民的支柱,是所有老百姓的倾诉对象,更是人民安全的一道防线,这也是他破案的一个制胜法宝。
打电话联系的保卫处干事把他领到了一个小病房里有事就告辞了。躺着的哑巴见到老罗,老朋友相见,十分高兴。他尽管很虚弱,但仍吃力地想坐起来说话,老罗把他扶起来背后靠了床被子,然后从包里取出纸和笔,一个咿呀比划,一个做笔录。不得不令人佩服的是,二人的交流沟通没有任何障碍,相当顺利,足见老罗的过人本领有多强。随着描述和问询的深入,救人当时的情景一帧帧清晰地还原呈现在面前,并与大奶奶的材料相互印证。二仓的杀人恶魔尾巴终于露了出来,法律的正义之剑即将高高举起!
一边叙述一边整理好笔录,按完指印之后,合上钢笔,罗所长在证言叠好装进上衣口袋里,嘱咐好好休养,然后告别出来。此时哑巴已经累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无比的大事一样闭眼休息了。
从病房出来,辞谢过保卫处同志,老罗骑车飞速向所里飞奔,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老队长郭小山,郭大江的影子,多好的一对父子啊,善良正直,老的总是笑眯眯的,小的刚要结婚就······,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把凶狠的二仓捉拿归案。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着急赶路,走后不到一袋烟的工夫,这个孤苦伶仃的哑巴又一次心力衰竭,最终没能抢救过来,生命永远定格在二十八岁上。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在这场罕见的浩劫中,生命的最后一段病程受到了人民子弟兵医院专业的救治,最后走得无憾无怨,心静似水,愿他天堂之路好运相伴。
那么,此刻的二仓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