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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用右手捂住流泪的眼睛，并在来往的行人中，寻找可以帮助他的人。他知道，刚刚过去的几个年轻时髦的女孩，是不会帮他的。
“她们不会帮我的。我现在的样子很狼狈，看上去有些像乞丐。不，不对，她们也许会在心里把我理解为穷人，或者是坏人吧——她们怎么肯帮助坏人呢？何况……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在县城上班的女孩啊。我，我还是再等等吧！我不应该太着急了。”他想。
可是，公路上很久没有行人经过，只有一辆辆轿车，或者货车经过。
“看来，老天也和我过不去！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帮上我的行人？我真倒霉。不过，现在是中午时间，大多数人都在家用餐了吧，他们怎么可能在中午出门呢？除非他们有紧急的事情，或者某些原因才不得不出门。就像我一样。”他在心里嘀咕，“也不知她在医院里怎么样了。唉，真是急死人了。”
他，心急如焚。
好长时间，才从后面看到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向他驶来。
他惊喜若狂。他的心好像干渴已久的禾苗遇到雨水一般——他看到了希望。
他拦住他，然后说明用意。
“好吧，我看看能帮你把眼睛里的东西弄出来吧。”说着，好心的男子把自行车支到杨树旁边，帮助他取眼里的小虫子，“你怎么不戴个风镜呢？那样就不会有事儿了。”那男人一边翻着他的眼皮，一边说。
他忍着痛疼，没有回答。他知道，是自己太过匆忙，把眼镜忘家里了。
“好了，不要动，我看到了。”男人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出来了……出来了。你看看，好受些了吧。”
他眨眨眼睛。他的眼睛顿时好受些了。
“好了。好了。谢谢哥，抽支烟。”他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将军牌子的香烟。他迅速的打开香烟的盒盖，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来，递了过去。
“我不吸烟。”说着好心的男人，对着他笑笑，然后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赶路去了。
他一边用右手揉揉通红的眼睛，一边把左手的香烟又放回到裤兜里。
“世上还是好人多！”他望着急着赶路的好心人，自言自语。“我和他并不认识，可他的举动感动了我。我认识的人和他怎么这么不同呢？”
他很是疑惑。
有时候，认识的人并不会对你好，对你有所帮助；有时候，陌生的人，反而对你很热情，对你伸出热情的手，帮助你，给你希望与力量。
这就是，人性吗？他想。
他搞不明白。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就是这么滑稽，与可笑。
他又想到了在医院里，那么多的陌生人帮助他，而他的兄弟与叔叔大爷，并没有实质性的给过他多少帮助。对，还有他的亲戚，也没能指望上。
“看来，亲人和陌生人比起来，有时候还不如陌生人啊！”他在心里伤感的这样想。
他发动他的摩托车，又飞快的向县城的医院驶去。
而在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正躺着他的妻子，他的操劳一生的，奄奄一息的妻子，他的苦命的妻子。
他的妻子因为晚上突发脑出血，住进了县城的医院里。
医生建议他转院去省城的大医院手术，可是，他没有钱，他的叔叔、大爷与亲戚都不支持他，支持他去大地方治疗，他只好在县医院里做手术。无奈之中的无奈。
孤立无援的他，好痛苦，好难受。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可寻了。
无力回天的感觉，好难受，好痛苦。可是，对于他来说，金钱有时候是很重要的，虽然他并不喜欢金钱，并不怎么看重金钱，并且，他有些讨厌金钱。可是，现在，他傻眼了……
金钱，有时候会救人命的呀！他想。
“看来，有时候，有钱还是好的，最起码，就是现在……如果我有很多很多的钱的话，我可以去省城的大医院给妻子治疗。那样，她康复的几率会大一些的。”他一边想，一边把摩托车停在车棚里。
很快，他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前。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按响了监护室的门铃。
“有事吗？现在不是探视的时间。”过了一会儿，护士打开门，疑惑的问道。
“我的妻子，病情还稳定吗？”他显得很焦急。
“病情稳定。再过两个多小时就可以探视了。”说着，护士关上了厚厚的门。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到走廊靠东墙的空着的病床上，躺下。
“对了，你走后护士催促你交款了。”旁边的女病友，好心的对他说。
“又让交钱了吗？”他显得很疲惫。
“可不是嘛！”陪同女病人的男子笑笑，回答道。
“我去交款。”他无奈的起身，拿起手提包，匆匆的下楼，交款。
“该死，真该死。钱这东西，能救人的命呀！”他想。“也不知，我的妻子能从鬼门关里回来吗？但愿能，希望能。这已经是第六天了，再熬上一两天，她就安全了，她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愿医生说的是真的，但愿她能熬出危险期。”
交上钱以后，他突然感到肚子饿了。也是，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一丁点食物了。
于是，他走出医院，来到一家比较干净的餐厅，要了三个包子和一碗小米粥。他有胃病，并且很严重，所以他只能吃些易消化的食物。
这家餐厅，他以前来过几次。那时候是给他妻子打米糊来的。他一来二去，也和餐厅的老板混熟了。
“怎么样？她——好些了吗？”老板收钱时，关心的问了一句。
“还行吧！病情稳定。护士刚刚对我说的，我现在心里很平静！感觉比以前踏实些了。”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呀，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这样笑过了。
“那就好。一般情况，八九天就可以出危险期，过了危险期以后，性命就没有大碍了。”餐厅老板，安慰他道。“能看出来，你的心情好了许多。”因为老板看他吃了不少食物，以前他才吃不下这么多的食物呢。
“我希望她没有事儿，希望她，快快好起来。孩子们，在家都等着她呢！”他显得很高兴。他听了老板的话，心里很舒服，很轻松。
也是，这么多天，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甚至整个晚上，他都不会入睡，更何况，白天他还要处理很多的事情——没有人会来替替他，让他休息一会儿。
有时候，他感到无助，感到寒心，感到人的无情。不，不，是亲人的无情。
他知道，他是无用的人。他现在也不苛求，别人的帮助与同情，也不希望别人可怜自己了。一切都要自己去面对啊！他这样想。
他面对冷漠，面对无情，虽说很伤心，但，他已经够坚强的了。不是吗？他一个人在医院里，黑白不合眼，处理着必须由他处理的事情。并且，他的心一直都悬在嗓子眼呀！他的担心，他的恐惧，也只有他，也只是他自己懂吧！
“我不能倒下，不能垮掉。现在，我是妻子的支柱，是孩子的支柱，是老娘的依靠。我要是垮掉了，这个家，不就完了吗？我要是垮了，这个家，真的要完蛋了。不，一定会完蛋的。”他想。
“所以，我要活着，要好好活着。所以今天，我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今天不单单因为高兴而吃的多，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要多吃，强吃些东西，把自己的身体搞好。因为，一切的事情都要指望我呢！没有我怎么能行呢！”他边走向医院，边想。
他来到医院，躺在原先的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是他来到医院里，第一次入睡。
他睡的很香甜，很深沉，就连旁边的人叫他动动床底下的东西，他都没有醒来。
他，太疲惫，太累了。
他是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