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希望的大地上，温暖、柔和、明亮耀眼。空气的清新感，使人的心情感到愉悦、轻松、劲头十足。一切，都在苏醒，都在活跃，也都需要人们，为生活而早起、奔忙、赶路。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县城中心的大钟，撒哑的响了七下。时间已经七点钟。大街上的行人非常多，大都是上班族匆忙的身影，因为做生意的人，已早早起床行动了。

田帅他们还在监护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着。除去田帅一人死死注视着监护室的厚重的门之外，其他人都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打起瞌睡来。

七点半，那扇厚重的门终于打开了。主任医师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

田帅第一个跳起来，跑到主任医师跟前。紧接着，是所有的亲人，他们把主任医师围拢起来，大有让主任医师快快开口说话的意思，如果不说好像要动武似的。

可是主任医师并没马上开口，而是把他们一个个审视一遍，然后才慢吞吞、疲惫的说了一句：

“手术很顺利，能不能挺过危险期，就看病人的造化了。”

“那几天才能出危险期？”田帅想抓医师的手，可医师把手一扬，躲避过去。

“太累了，我要马上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儿，晚上到办公室找我。”主任医师说完，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匆匆向电梯走去。

大家本想多问几句，却被主任医师的离去给弄蒙了，不知如何如何了。

事情已经这样，大家只好安慰田帅，让他放心，然后，都陆续离开医院，回家休息去了。

嘈杂的偌大的医院里，只有田帅一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站着、等着、焦急着。不，是无助的、凄惨的田帅，在煎熬着、苦撑着。

别人都有人替换着伺候病人――每到中午或者晚上，都会有探望的人，来探望病人，而田帅他，没有。他孤苦伶仃、孤立无援。但，他没有因为这些而感到悲伤，因为，他把人生看的很透彻，把人情世故看的很清楚……不就是因为他穷嘛，不就是因为他没有用处嘛。这，没有什么大不了，谁离开谁不能活呢？一样生活的。

如果他富有，如果他有用，如果，如果他是某某单位的领导，那么，这些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人嘛，就是这样。人心嘛，也是这样。

要不是他的妻子刚刚结婚就得肾炎为她治病；要不是妻子娘家穷且没有男丁，拖累他的日子；要不是妻子肾炎康复以后又经常流产，不得不继续治疗；要不是有了儿子以后，儿子体弱多病，为儿子操劳；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得重病需要治疗――那么，田帅，他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穷苦……

儿子。突然，田帅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对，应该让儿子见见他妈妈了。是应该让儿子来医院，看看他妈妈了。”田帅想到了儿子田飞。

于是，他急切的拨通了儿子班主任的电话，并说明儿子母亲的情况，希望儿子能来医院看看他母亲。

老师爽快的答应了田帅的请求。田帅的心里略微感到轻松些，略微感到有所依靠，因为，他还有儿子呢。

他儿子现在在县城读初中，是初一的学生。

儿子是他的希望，是他的依靠呵！

也许，没有儿子，他的生活将黯淡无光，看不到希望。或许，儿子能给他力量，让他艰难的前行，直到看见光明的曙光为止。

中午吃饭时，他又想到了家中的女儿。

“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她姑姑在家照顾着女儿？母亲身体不好，经常失眠不能看孩子……现在也只能拖累这个妹妹了。”他边吃边想。“她是我的亲妹妹，拖累她是应该的。不麻烦她，还能麻烦谁呢？再说了， 医院里我不让她来的原因，也是让她在家照顾好母亲和女儿嘛。”

吃过饭，他边回病房，边给妹妹打去了电话。他放心不下在家的女儿。

得知母亲和女儿安好以后，他的脸色稍微好些。最近的事情，使他失眠、憔悴、不安，担心的情绪，时刻击打他那颗绷紧的心脏。他的脸色惨白，眼睛深陷，眼球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的厉害，和别人说话时，声音沙哑且低沉。

是啊，他的身心要不是有这么多牵挂，可能早就不能支撑，垮掉了。兴许生活给了他这么多担子与牵挂，要不然，他是活不下去的。

儿子和女儿都需要他，母亲需要他，病房里的妻子需要他――他怎么能垮掉呢？他不能垮掉。

虽说没有食欲，但他还是每天三餐，勉强把食物咽下喉咙。因为他知道，不强吃饭，他马上会眩晕、病倒。

“我不能倒下……我倒下了，这些事情就没有人办了，孩子们也没有人照顾了。那样，情况更糟糕，更难以收拾。”田帅经常这样鼓励自己，让自己强吃些食物。

回到病房，田帅倒在走廊闲置的病床上，疲惫的闭上眼睛。他想好好养会儿神，虽说不能入睡，但闭着眼睛，也可以得到休息，也可以放松心情。

他似睡非睡的休息，大脑朦朦胧胧，飘飘呼呼。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手脚，还在微微颤抖，心脏，也在不平稳的跳动。他，知道，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田帅朦朦胧胧的，感到有人在轻轻推他。他，睁开无神的眼睛，望去。

啊，是儿子，是儿子来了。

他慢慢用手撑着身子，坐起。

“来了，孩子！”他不可以一下子起身，因为猛起身，他会眩晕的。

“我妈妈怎么了？”儿子田飞的泪水滴落下来。

“你妈妈脑出血，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呢。”田帅站起身来，眼睛里噙着眼泪，有气无力的悲伤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我从家出来上学时，不是好好的吗？”孩子接受不了这个实事。

不说孩子接受不了，就连田帅也接受不了这个突然的变故。

“看看你妈妈吧……我去叫门”田帅没有解释，他不想给儿子解释那么多。

门被叫开。田帅向护士说明原因，女护士点点头，表示同情与理解，让田飞破例进去看望自己的妈妈。

田帅没有跟着进去。他见不得儿子痛苦的哭泣，见不得，躺在病床上，头上插满管子的眼珠偶然能转一下的妻子的惨象。他会是怎样呢？他只会更难受，更悲痛。

其实，他不敢面对母子相见的场面，或者说，不敢面对现实。他害怕，他真害怕失去妻子。

他一个人，痛苦的，孤独的，坐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默默流泪。他的心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大脑，无助且空白。他，并不是不想思考，不想考虑事情，是因痛苦、恐惧、惧怕，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使他呆木的不行。

重症监护室里不能久待，二十分钟后，田飞哭着走出病房。

“回去好好上课，有什么事儿，我通知你。”田帅流着泪，声音沙哑地对儿子嘱咐道。

田飞不停的用手擦眼泪，并不停的抽噎着告别父亲，回学校上课去了。

等儿子走后，田帅双手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啊！

三天以后主任医师向田帅下了病危通知单，让他准备后事，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办理出院，不让病人在医院咽气。

田帅探视时，望着奄奄一息的，只有心脏还慢慢跳动，只能用呼吸机才能感到的微弱的呼吸的妻子，他，当着病房里的很多人，失声大哭起来。

那一夜，他彻夜难眠，翻来覆去的想事情。他回忆他和妻子走过的风风雨雨，他回忆他们共同为他们的未来奋斗的情景，他回忆，因为省钱他们夫妇走二十里路坐车看病，在省城舍不得住店而睡医院走廊的情景。

他想，妻子跟着他没享一天的福，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他，田帅，亏欠妻子的太多了。可是，看着妻在病床上受的罪，他的心在流血啊！

漆黑的夜，慢慢逃跑；阳气上升，东方发白，新的太阳就要带来光明。

田帅走到洗手间，把头整个放到阀门下，然后，狠狠拧开阀门，让秋的水，尽情的冲洗他昏昏沉沉的大脑。

他的异常举动，引起来洗手间的人的异样的目光，可是，他，不理会，不在意。

他的妻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已经这样了，他，还在乎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很久，很久……他走到走廊的东面。他透过窗玻璃，凝视苏醒的城市，发白的东方，充满希望的景色……他终于下定决心，他要为妻子做决定，要做他一生中最难做的决定。

他仿佛看见妻子在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