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栎打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商队往返于虹洲与西霞洲之间。
幼年时见过的形形色色人和事现在早已模糊不清,在那段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记忆里,给典栎留下印象的只有两样事物,一样是骆驼,一样是帆船。
小时候的典栎不喜欢骆驼,有骆驼的时候大多都要被骆驼载着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能吃干巴巴的面饼和怎么咬都咬不烂的肉干,夜里风很大很大,晚上冷的要躺在火堆旁才能睡的着,只是有一次,似乎是黄昏的时候,驼队中有一只骆驼走的好好的忽然就在典栎眼前倒下去了,大人们围着那只骆驼转,好像是在救它,可第二天早上典栎发现骆驼还是死了,身上被割走了些肉。驼队走的时候典栎去看了那只死掉的骆驼,骆驼张着嘴,有那种沙漠里咬人特别疼的蚂蚁在骆驼的嘴里和鼻子里进进出出,骆驼那大大的眼睛睁开着一条缝,就连眼睛上也有蚂蚁在爬。
小典栎想帮死骆驼把眼里的蚂蚁弄掉,但最后还是没敢去碰骆驼的尸体。
后来驼队去了一个地方,几天后返回来死骆驼还在那儿,只不过身子鼓涨了起来。
驼队自顾自离去,
不知什么原因,那时典栎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骆驼。
骆驼腐败的尸体在这一瞬恰巧炸开。
好像是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与小朋友道一声别。
自那时起典栎对骆驼讨厌还是讨厌,但又有点可怜骆驼。
小时候的典栎喜欢船,在靠近船的地方都有新鲜的食物可吃,典栎在船上最喜欢干的就是什么也不干就那么躺在甲板上,手脚打开,身体随着船一起摇晃,晒晒太阳,看看云。
从无所谓船会把自己带去何处。
其实典栎有印象的事物里还有一位老人,
绝对不是和尚!
有头发的,典栎记得很清楚。
一头灰白、枯燥、但是像杂草一样茂盛,还时常是臭烘烘的头发。
也许老人不老,也许还没有典栎现在的年龄大,只是脸上受了太多的风霜。
老人常常让小典栎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
打典栎八岁入刑官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
狱都刑官在职之时,年龄的增长对外表改变不大的,诸位刑官同僚的面貌大多会维持在二十至三十岁间,但也有老的,像副城主杨漴焕、秦自在秦自来两兄弟,都是两鬓斑白,脸上生沟壑。那个看门人龙颢则是看不出到底年龄有多大,不过他那是面相太凶太丑了,还是个秃子。杨漴焕和二秦一方面年龄确实是大了,毕竟杨漴焕入刑官已有一百四十年,二秦比副城主晚一些,但也有一百二十年。
另一方面,典栎猜测,是心境变老了。这个说法给林漴焕很贴切,林漴焕的言行举止和生活品味都给人一种“三朝元老”的稳重感。只是这猜测安在二秦身上又有些说不通,毕竟二秦长的老虽老,却“为老不尊”。二位老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什么都懂一点,什么精细活都能上手做,只是为人说话做事都不太正经,常在狱都刮起歪风邪气,活脱脱俩老顽童。
大概是那男人至死是少年?
说实话,典栎还蛮喜欢这俩的。
如果没有那个人魔,典栎的八岁就会是狱都历史上所有刑官入职时记录在册的年龄中数字中最小的一个。
狱都刑官和狩官的位格是个很特别的东西,刑官位格三甲子,狩官位格一甲子。
甲子即是一轮回。
而刑官位格的这三个甲子轮回,是给刑官们凭空增添的一百八十年寿命!
刑官任职的时间,也是在这一百八十年中。
或许这和山上山下修行有成的仙家修士和无尽城中大妖动辄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寿命比起来确实微不足道。
但对普通人来讲,已经很多很多了。
而拘押这座天下十六洲无数大妖魔头的刑官,
到底不是普通人。
众生有灵,唯独刑官中没那转世一说,死后灵魂即融入天地,不入那数百年前忽然并入人间的丰都鬼城。
天下苍生有万亿,真正人死如灯灭的,也只有他们这些刑官,这件事不知到其他同僚是怎么想的,但典栎看的很开。
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好好珍惜这一世珍惜眼前人不好吗?尽情享受情爱美食风景不好吗?真去受那道生死轮回,保不定还投到猪胎里去了。
不过做猪也好,吃吃睡睡,兢兢业业长膘,一辈子很快又过去了,简简单单也很快乐,不会像人一样有这么多的烦恼。
只是求操那最后一刀的屠夫手脚麻溜麻溜再麻溜些……
……
典栎十分清楚,一朝入刑官,就要彻底告别原来的生活,甚至是要与这座天下做一种切割。
刑官,除了拘捕众妖之外,更多时候像是一群“旁观者”。
但也不是全然无作为。
根据那几部千年历记载,刑官在历史上也曾偷偷出手,抹去了一些个山上山下王朝对大妖围诛中至关重要的“不安定因素”,轻轻一拨,几经生衍,往往掀起巨浪,影响到了各洲讨妖大军间的发展走势。
狱都甚至会从那网罗天下神兵的千机楼中,又散出去一柄或数柄攻伐重器。让世人有了个“大妖横空,常伴神兵出世”的说法,为讨妖造势。
对那些个出无尽城兴风作雨的大妖来讲,虽无刑官直接找上门,但那无边无际的联军背后,又有那一丝丝狱都的身影。
可以这么说,这大妖出世,各洲联手共斩,神兵应运出土等等戏码,虽然不是狱都的自导自演,但也是狱都做的局。
给一座天下做的局!
狱都这么做不为任何,只为天下苍生流转,生生不息。狱都不需要任何人感谢,因为狱都放任大妖行凶,间接致死何止百万。
也没人能指责狱都,因为世人皆不知真相。
而狱都所作所为却让知道真相时的典栎心里震惊之余还有一丝丝异样,觉得这一切所有好像一个笑话。
只是典栎有一点不解,为什么每每刑官在十二轮回决中失利明明算是狱都刑官职责中的重大失误,可这些失误嵌入历史,又有那么几分“天意”的意味。
以凡人心,替天行道吗?
狱都把这座天下做棋盘,让这座天下苍生做棋子,可这迷雾重重的狱都诸刑官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谁的棋子?
或许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和尚。
典栎不是很喜欢想这些,随泼逐流吧,反正又不是没饭吃了。
有些事情不去想,却又有些直觉。
比如人魔不动声色委派的“迁户”一事,典栎就有一种直觉。
这个家伙没在憋好屁。
算了,管他呢,干活干活,早点收工早点回去。
典栎飞身入内城。
……
无尽城地势平坦,占地甚广,外城如月抱日环着内城,大致如一个“明”字。内城在一片大湖之中,如一沚,湖北面有高山峭壁插天,像一处天然屏障,山中有瀑,声如雷滚,飞流直下九千尺入湖,又那半湖阴雨半湖晴的景象。
内城远远观之,像一处水中朴素小庭院。
典栎降落湖心岛,一脚破开大门入城,雷鸣瀑声瞬间不可闻。
里边要比从外面看起来大的多。典栎环顾这静悄悄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
典栎上次来无尽城还是十二年前跟着呼延大藏来的,那次这无尽城内城中还是一副千窟万洞,沙漠灰黄,阴风阵阵,暗雷滚滚的景象。一番风雨欲来,大厦将倾,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日氛围。
在那千佛崖壁上万千佛像如魔像,眼冒邪光,石躯蠕动,笑生尖历。在正中一处最大石窟里,有一青皮獠牙赤发的狰狞魔头盘腿高坐于那百米大佛破碎佛头之上静等来者。
魔头四面八臂,各持兵器。
呼延大藏这大和尚人如其名长的十分高大威猛宝相庄严,身长两米零五,论个头能在狱都排第二,只在龙颢之后,人魔之前。
论打架应该也能在那时的狱都排第二,只在人魔之下,龙颢之上。
那一架赢的干脆利落,让典栎深刻见识了什么叫我佛慈悲劝你善良。一座魔窟被大和尚打的尽皆穿凿,满天乌云被和尚打的尽皆散去。至于那魔头长了八只手也不知道还了呼延大藏一手没有。
委实是烟尘太大没看清啊。
至于烟尘散去后,青皮大妖不见青皮,全身通红见骨,八臂双腿具断,“瘦”了不止一圈两圈,被呼延大藏拎死狗一样捏着脖颈拎在手里。
大妖最后还是出无尽城了,
去了那座水阴雷池。
罪名是猥亵佛像。
……
此时此地,内城中景象已和十二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实际上是毫无联系。
内城“大门”在典栎踏入后自动关闭。
小小庭院矮矮围墙在典栎身后倏而远去,眨眼即化作红墙金琉瓦。
典栎脚下,是那一条汉白御道。
典栎静立许久,轻轻的叹出一口气,
一步一步慢慢的
走向那座御道尽头三十九级阶梯之上
那座居天地正中央的金銮大殿。
此方天青湖蓝内,七十二万平方米,唯一殿一人尔。
……
典栎慢慢一步一步走是有私心的,毕竟典栎虽生虹洲,却一次也没去过那大秦旧都隆今,更一次也没见过那座故宫紫金城。
山寨归山寨,虽不是那座宫殿近万的真正紫金之城,但只看一座金銮殿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呀。
御道两旁无数火星飘悬,如无烛之焰。
典栎凝望下火星闪烁中浮光掠影各有神异世界。
……
十二轮回决给狱都带来的好处就是极大的促进了群妖之间的自我消耗,十二轮回决中的名额算是一个狱都囚家必争之物。
毕竟能进去的哪个不是当初眼睛长头顶去的主?
且胜出的奖励对群妖可是很有诱惑力的呢。
有些东西不是刑官想如何便如何。
兔子临死尚且咬人一口,把大妖逼急了真不是闹着玩的。
刑官们只是时不时来无尽城看一看,就像老农来看看园里果子熟没熟。刑官来看看城内大妖们有没有互相倾轧死了,死了就收尸炼宝。
轻松愉快。
只是不知何时起,无尽城内城中也悄然出现了秩序。
刑官们对此也乐见其成,不闹腾了也好。
不然真的就像关了群疯狗。
……
在无尽城外城临着内城大湖有食楼林立。
李回侧身倚在一临湖木架酒楼那此时只有他一人的三楼的美人靠上,脱鞋屈腿,稀里呼噜的吃着一大碗河鲜面。
春光明媚大地温暖,清风夹山野气息拂面,吹的李回通体舒泰,腿也不酸了,气也捋顺了,好不惬意闲适。
特别是吃这碗面还没花钱呢!
一短襟赤臂头扎汗巾的结实汉子上楼来,提着一黑釉硬提梁的酒壶放到李回面前,另一手捏着两只酒杯。
“小兄弟要不要喝点?。”汉子爽朗道。
“不用不用,我喝面汤就好,喝酒误事。”李回双手捏着碗沿咕嘟咕嘟,整张脸渐渐被挡在碗后。
汉子莞尔,也不用杯了,仰头撅嘴喝着壶中酒。
二人闲聊片刻,汉子说面不够喊一声便下楼去。
李回把面碗搁在地上,十指交叠抱腹,在美人靠上伸直了双腿——那两只脚都脏兮兮的,十个趾甲盖里都是泥。
嗯,这里的人真好,自己只不过是在那街边碰巧闻着了香气,碰巧又腹中饥饿,停步在那酒楼外伸长脖子探头多看了片刻。
这不碰巧就被心肠火热的老板看见请吃面了嘛!
当时店内食客刚走一波,那汉子正坐在店内一长椅上抽烟休憩,一扭头就看见门外站了这么个衣裳破烂的流浪汉模样的李回。
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上一桌客人所剩不多还没去收拾的汤汤水水。
汉子嗓门洪亮,把李回招呼了进来,问李回从哪来。
李回刚想说从狱都来,话到嘴边发觉不妥,就说是从山那边来,汉子哈哈大笑,说自己一个姻亲去年就搬到山那边去住了,来来来我让我婆娘给你住碗面吃,李回连忙推脱,不用不用,我身上没有带钱,面就不要麻烦了,要是有那蒸多了的馒头给我一个就好,汉子不由分说拉着李回胳膊上了三楼一风景极好的桌位上摁下,一阵风样下楼,半晌端着一大碗面上来说我请你吃。
李回问过那汉子想不想去山外边住一住。
汉子说想过啊,但是生意太忙走不开啊。
李回就沉默不言了。
其实李回身上带钱了,是那以妖丹熔铸的狱都铜钱。
但总不能用这个妖丹铜钱来付账吧?
不过要是那汉子不嫌弃,李回也愿意给。
反正来这里这么些年来,这狱都发的饷就没花出去过多少。
吃饱了就有些犯困,李回干脆躺下,屈膝翘脚,一只胳膊作枕一只胳膊覆眼,在湖畔高楼,春光融融里睡起了午觉。
……
典栎一时兴起踩着那海浪流云的浮雕入殿,
大殿金碧辉煌中,七阶高台上,
有一女子端坐龙椅。
二人无言,四目相对许久。
典栎终于金銮殿内放声大笑。
盛装如出嫁的女子冷冷看着殿前笑的放浪形骸的男人。
“你那个哥哥非常聪明,所谋极大。起初就连狱都看不透。”典栎笑罢开口说到。
“他在极短时间内统一四洲,另天下休养生息,这是狱都希望看到的,狱都便放任他行事”典栎继续道,“我们本来以为他会是明主,时则是个大阴谋家。他享四洲之地亿万众生香火朝拜,凭此跃过你们口中的九十间的天堑,入了那大十之境。我们本以为他只是追求自身不入轮回,做那万寿无疆之帝。”
“或许这也是一个原因,或许只是碰巧做成。反正不是他真正的目地。”典栎直视龙椅上女子的明丽双目。
“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那条龙妖的目的,那个泼天阴谋,其实就是你们。”
“他是要以天下众生做筹码,让狱都坐下来和他谈一谈条件。”
“他想要狱都放你们离去”
典栎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
“不然就杀光天下人。”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情。
“看来是不知道,至少你是不知道”典栎笑了。
“十二轮回才过一半,狱都不能直接出手杀他。”
“天下十六洲,你哥哥一人坐四洲,天下无王能起兵伐,无王敢起兵伐。”
“龙妖苛政暴税,日夜食人,让狱都看到了他的决心。”
“不过他也是在赌,赌狱都的那条底线,他这样玩迟早会把自己玩死,他是聪明人,他知道那样做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到底还是会有那勇者揭竿而起的。”
“他在赌狱都到底是破了立下的规矩入世杀他,还是看着他一手毁掉自己建立的太平盛世让天下继续那纷争伐乱生灵涂炭,还是服软放你们离开。”
“行到十字路,三面是悬崖。当年我的同僚们很焦灼啊。”典栎笑说。
……
对于这狱都历史上的最大的危机,事后自然是要拿来做那茶余饭后的谈资的。
曾有一个闲适的午后,副城主杨漴焕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上好茶叶在院子里请狱都诸刑官们大摆龙门阵。
就谈那次危机若是没有那位狩官替狱都破去,狱都自己该做何解。
杨漴焕自己先表明观点说愿意放妖。
大家眼中一向最遵循古制的杨老头都说愿意破例一次,一下子就打开了众人的话匣。
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好不热闹。
最后还是典栎书读的多思路清晰舌战群雄,说那看似最无情的冷眼旁观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暗中助那些大秦苦役起义。后果可能是一场大战后天下大伤元气,之后天下再有征伐都不是群雄争霸了,是那弱鸡互啄。
出世杀妖,那么天下之间再无规矩可言,倒退回混沌初开妖魔横行的原始社会。
放妖,变数极大,希望尚且不能全全寄托于他“人”身上,何况是妖。企图妖有那自控力见好就收实在可笑了。选这一条是会害死人的盲目善良。
三权轻重取其轻,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杨漴焕抚须点头微笑,被说幼稚一点都不生气。
人魔是聊到了尾巴上才来的,坐在角落里听了个大概。
“那么死板干嘛,非要把事情搞的这么隆重。”
在典栎发完那篇在众人看来已经是总结的言论后人魔说到。
“都有破例的打算了,那就偷偷摸摸的把龙妖做掉,对外放出话说那秦王修仙修到走火入魔自己把自己修嗝儿屁了,完了再找个听话懂事机灵能干的做傀儡。”说罢走到桌前咕嘟咕嘟喝干了那还剩小半缸的茶水径自离去。
众人哑口无言脊背发凉。感慨到底还是君子怕小人,都在为那龙妖庆幸还好生的早,不然一代枭雄死的也太憋屈了。
一同谋事,典栎倒没有什么既生栎何生魔的妒忌心,只是感叹那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自己到底还是把书读死了。
……
“你哥哥确实是古往今来最强妖王,能让狱都吃大亏的,六七千年来唯此一龙。”典栎继续到,
“你哥哥最后是被一位狩官杀死,当时狩官未入狱都谱谍,所以那件事确实与狱都无关。”典栎悠悠道。
座上女子呼吸急促此时已无法再保持端庄得体了。
两行清泪自那皎洁如月的脸上流下。
典栎就站在殿中看那女子从嘴唇轻颤梨花带雨直到最后将那霞冠掷地,十只纤指扯下缕缕青丝,于那王座上放声大哭起来。
女子美极,典栎不得不承认,美到哭也像风景。
“你们龙,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虎毒尚不食子,你们却相亲又相食,伟大又疯狂。”典栎等那女子心情平复后说到。
“还有问题吗?”典栎问
女子无言。
“那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典栎又笑了。
“明明是你舅舅争得的十二轮回决,可为什么是你来?”
女子通红的眼睛看着典栎,终于开口了,“你会知道的。”
典栎啧了一声,心说漂亮的女子果然都不太讲道理。
“那我们开始吧。”
典栎遥遥祛除龙女体内钉魂钉。
那枚黑钉甫一出体,龙女便于殿内悬空起。
有数条金龙于柱上活来,在殿内游吟不止。
典栎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
双手于袖内各捏出一张生宣,生宣无火自燃。典栎从纸中取出那从千机楼借出的两柄神兵。
一柄长柄双刃大斧,一柄长柄钉头重锤。
两柄重兵出袖,在典栎手中哐锵砸地。
刑官捉妖是门非常精细的手艺活,有个成语叫捕鼠忌器颇为适用,毕竟要在那人间里把伤害和影响降到最低。因此狱都刑官捉妖往往三两结伴。
这也往往给大妖们一个错觉——单挑就能打赢!
然而事实是在刑官在内城里把大妖往死里打是要比在外面把大妖钉上钉魂钉全须全尾请进来简单一些。
眼前局势到不是那单挑。
对面四妖,三龙一女,三九一八。
这间金銮殿里不简单啊,以典栎的眼力都看不出还还藏了帮手。
那龙女复刻典栎手法取出了另外三龙的钉魂钉。局势有些凶险了。
“你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无论胜负如何,你们都要去那座水阴雷池了。”典栎满脸狞笑,眼中尽是疯狂神色。
“或者是被我就地斩杀!”
“与她无关”,一龙吐人言,声如雷鸣,是那争得十二轮回决名额的“国舅爷”。“我等积怨已久自担后果来杀你。”
好嘛,典栎咬牙心说,额上青筋爆起,显然气极。
“我算看明白了,你们龙族一个个的,是真他娘的天生会钻空子。”
明面上是对典栎的伏杀,而实际是三龙已有死侍之志,愿拼出自身性命不要也要将典栎重创。三龙战死之前那女子不会参战。
并非盲目复仇。
群龙是想让龙女赢下轮回决,出狱都!
龙女钉魂钉已由典栎亲手除去,按规矩这一架不能不打!
可歌可泣啊。
若是平日在书里读到这么个有情有义的故事典栎必要点头称赞,可他娘的发生在了老子面前是怎么回事?
老子莫非还真是什么书中正角反角吗?
内城中的丝丝秩序看来便是眼前群龙建立的了。群妖中有不服的打不过龙族,有能力较较劲的无心和群龙较劲。外城中建构井然有序想必也是龙族的手笔。
有一说一,
龙族确实天生善统御。
千年前的龙妖和眼前群龙都是狱都刑官可敬的对手。
“来吧,一起上吧”典栎冷笑。
“容我会会尔等'皇亲国戚 '!”
金銮殿内忽有炸雷声响,来自典栎脚下。地板炸裂,水花连片,一时如遭洪水。
这金銮殿下边居然不是湖是一片海!
有一无角之黑蛟从水下冲出又一头扎入水里,撕咬着典栎去到那无尽深渊中……
大殿在一蛟一人消失后顷刻间复原,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李回迷迷糊糊中好像觉得这一层来人了,睁眼一看是一对两小无猜坐在那角落里唧唧我我。
李回忽然就想起还有一个任务要做。
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两人身边。
“二位有孩子了吗?”李回觉得自己很能抓重点。
吓的那男孩立马把女孩护在身后。
忽然楼外人声鼎沸起来。
接着不断有人涌上三楼。都围到围栏上,人多到李回都要担心这楼会不会塌了。
李回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根本就挤不进去。
于是蹦起来看了一眼。
在那片大湖上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一片海市蜃楼。
景象是那汪洋里有一雄伟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