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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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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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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官》连载

第一十三章 杂谈

会后的第四天,人魔回到了自己那狱都山崖湖边充做画室和睡觉地方的两层木屋里,其实还可以在那边多待几天的,至于为何走的那么急,主要是人魔掐指一算,再不回去,那些个已经放了十多天没去收的受了精的笨鸡蛋都要被孵出来了,而再孵一窝,人魔盖的那个百草园的生态也就要失去平衡了。

现如今,人魔养这么一群禽兽早就不为其它,单单只为满足口腹之欲。

而这还要从人魔创造性的发明了一种给鸡肉裹上面粉和生粉,入油锅烹至金黄,再撒上芝麻,淋上蜂蜜和浓缩咸口牛奶以及各式果酱,配上或蒸或烤的面点,混上时令的新鲜的粗切几刀的生蔬的神仙吃法说起(是我不要脸了,哈哈),这一道菜色香俱全,此间滋味更是回味无穷美妙不可言,而制作的鸡也十分讲究,需选择半大的嫩鸡,老鸡柴,幼鸡无肉,做这一道菜最忌讳的也便是鸡肉发柴和无肉,而给鸡肉挂糊也是十分讲究的,挂的好才可以在增加色泽的同时锁住油脂,鸡肉才能滑嫩。

人魔的饭量到没有龙颢那么夸张,但一次吃个三四只鸡也就七八分饱了。

吃鸡吃鸡。

为了以防万一,怕有“叫花子”闻到了香气跑来化缘,人魔就在那园里抓了五只鸡,又用一把谷子骗来了十七八枚生胚蛋。

百草园里的鸡都被人魔安排的明明白白,哪些用来撸串,哪些用来煲汤,哪些用来做叫花鸡,哪些用来制干,哪些用来投入生产……吃确实也是一门大学问,正所谓一园都吃不来,何以吃天下?

人魔将哪几只鸡开膛破肚起锅烧油,做了心心念念的炸鸡,剩下的五脏肚肠和爪爪也没浪费,和那从山里顺道挖来的菌菇地衣,土豆,狼茄,春笋,盘菜和圆葱一起炖了一大砂锅。而那鸡蛋也是烤一半炖一半,至于鸡头则丟湖里喂鱼。

果真有人闻香而来……

只是人魔看了一眼那探头探脑的家伙,一时小感意外,不过马上也有了几番猜测。

来的是陈官鱼。

“有什么事,吃完在说吧。”人魔看穿了陈官鱼那欲言又止的小心思,遥遥喊到。

陈官鱼有些不好意思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陈官鱼其实是吃过饭再来的,但走近瞧见了那张三脚桌上大托盘里的琳琅满目,闻到了那香气扑鼻,忽然觉得自己其实还能再吃点。

“还没好,等等先。”人魔站在那湖边扎着腰用一双木筷子拨弄着架高的油锅里的起伏的鸡块。

山风扶湖,波光滟滟,湖岸的人魔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在烹制野餐的食物。

人魔确实是有着改变他人情绪的广大神通,本来一路上陈官鱼那小鹿乱撞的心情这会儿被美食打消一半,被人魔的沉稳闲散打消一半,有那么一会会陈官鱼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那个,城主大大,我去你那屋里看看哦。”闲着也是闲着,陈官鱼看见那人魔的那间画室敞开着大门,不由得起了猎奇心。

人魔那间画室不只有他的画作,还有人魔四处搜罗来的杂书和绘本,内容五花八门,上次陈官鱼来就看上了本志怪探险小说,书中角色多拿着一根法杖,言出法随,还能骑扫帚,这可把陈官鱼迷的不要不要的,当天便借回去连夜看完了。

人魔点点头,陈官鱼就屁颠颠的进屋去了,只是人魔抬起头看了眼陈官鱼的背影,电光火石间看见了一副光溜溜的皮囊,一副筋肉,一副动脉如火,一副静脉如冰,随着心脏跳动血液不断的冰火交融,一副骨架,那骨骼中如世界树一般的神经元网络,脑神经是树冠,脊柱神经是主干,双腿四肢已几肋骨等等如同根系,再然后就只剩那周身奔流的电流,电光大炽,绚烂无比,一副火树银花的景象。

问题是这些画面全在人魔的眼中纤毫毕现,那一丝神经末梢间的一个电流的传导在人魔眼前都跟打雷了一样,见之如见无尽宙。

就这么一会会儿也跟开了领域似的,人魔头脑有些发热,好在电光火石之后一切皆复原。

人魔甩了甩头,后背冒出了点汗。

入了十境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人魔感觉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朝着那圆寂境靠拢了,不想去都不成,简直就是被莫名引力拖拽着朝那个方向去。

这灵机一动以后还是少点好,太她妈吓人了!

人魔扶额,从油锅里夹起一块鸡肉,看了眼又丢下去继续炸。

陈官鱼来到了人魔的木屋里,一进门就见一只黄毛老狗人模人样的肚皮朝上躺在屋里一张摇椅上,还翘着腿。老狗耷拉着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肚皮上搁着一本打开的书,书名《伶人的自我修养》。

老狗也注意到了走进来的陈官鱼,抬起头来朝她点了点头,陈官鱼吐了吐舌头,有些咋舌。

果然城主养的狗也都不是一般的狗,这灵智开发的未免也太快了点吧!几天前还见到那狗在茅厕边打转来着……这是同一只吗?

陈官鱼朝那狗笑着挥了挥手以示友好,黄大岁也朝陈官鱼挥了挥爪子便低下头,灵巧的翻了一页书。

对于狗识字这件事,陈官鱼一点都不怀疑,城主大大可是出了名的驯兽大师,西霞洲西钰为什么极少出现妖兽伤人性命的情况,就因为那些个族群首领基本都是人魔养的小动物成的精!其中还有一只由蛇化龙的走地蟠龙,据说在前些年里还入了九境。

佛前听禅的动物通人性,而人魔的神叨叨显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官鱼心情有些异样,这一层有只成精的狗子在搞得陈官鱼都有几分拘谨了,随便转了一圈,看了一些有的没的便上了二楼。

二楼上主要的空间里挂着的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画,而一面墙壁上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摞了正正倒倒密密麻麻一本挨着一本整整一整面墙的书,有本书陈官鱼一眼便注意到了,主要是名字很有意思,陈官鱼看了又看终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书名《老大日记》(有时右逝著)。

人魔的屋子里没有书架,书都是堆起来的,陈官鱼席地而坐,歪着脑袋看着那面书墙,心说城主大大的藏书可真够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像什么《三颗质量相似的星星及其相互引力组成的力学关系》《狼族》《龙群》《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冰火权游》《矮人王与指环》《文轩》《沙丘:关于磕药磕多了大脑被深层次开发这件事》《三水西红》《日月朝那些事儿》《绿里的救赎》《老子还活着呢》(余华你说巧不巧,我就是文成人)《仿徨呐喊和诅咒》《牛蛙》《什么叫他妈的惊喜》《盗斗笔记》《雪中剑来》《小古飞刀》《若兰时空三部曲》《泰坦尼克与潘多拉星球》《黑则明》《昆丁有三宝:血浆幽默和话唠》《漫维地c迪土尼》《大天、椿与猫后生》《记住那个男人》《大虾》《老王》……,(前面的不难猜吧?后面是短视频作者)…嗯…这本《记住那个男人》好像还是江荷寺写的……陈官鱼抬起上边压着的书,将底下那本《记住那个男人》抽出来,一看著者——“江流儿”,确实是江荷寺的笔名。

江荷寺对城主大大的爱恨纠葛在狱都路人皆知,也因为江荷寺爱而不得的亲身经历,伤极悲极了于是投身文字天地后如鱼得水,写出了一大批的伤情言情文,且在外界天下,尤其是在同样为情所困的女性之中极其叫坐,也疯魔了不知多少怀春少女,众女更是将那不知性别迷雾重重的著者江流儿奉若神明……虽然陈官鱼很喜欢像大姐头一样罩着自己的江荷寺,不过陈官鱼不是很喜欢看江荷寺写的书,之前看过一本,书中无论男女,故事都以悲剧结尾——草根男喜欢上了一个忽然闯入他生活的富家大姐姐,不过草根男争不过大哥哥,之后还有一个帮派小太妹喜欢男主,男主也渐渐喜欢上了小太妹,结果小太妹在黑帮火并中死了……写的实在太伤了,陈官鱼读的时候天天以泪洗面,读完了又抑默了好久。

陈官鱼将大姐头的书放回去,又拿起那本《老王》,这本书一看书皮就透着一股子咸湿骚气和酒荤气,翻开书扉页上就只有一句话“老王姓王,字近邻”,陈官鱼又看了看著者,“我自来也”,陈官鱼本来没多想,但是看到了人魔在书上角落用炭笔花的一副小画——一个扣脚老杂毛,陈官鱼猛然间惊醒,“我靠,不是吧,秦自来?”陈官鱼心说,“大伙儿原来都这么多才多艺的吗??!”

陈官鱼只是想到秦自来,拿着这本书就感觉有一双色咪咪的眼睛在打量着自己,忙把书放回原处。

陈官鱼起身拍了拍屁股,转向了另一边,那面墙上倒是钉上了一排排的架子,上边都是一些绘本,名字也是稀奇古怪,像《镖人》《请神误用》《左手的世界》《白门五甲》《鬼刀》《鬼灭之刀》《落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夕夕罗罗》《恶魔奶爹》《东卍的复仇》《宫崎》《超现实主义》等等等等,而架子上还有一部大体量的绘本非常醒目,名字还有点吓人,叫《六天魔王图》,陈官鱼好奇的看了看著者是谁,结果发现上边赫然是“人魔”二字!

陈官鱼“呲”的倒吸一口凉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有些奇怪,不就是一本城主画的绘本么,怎么忽然就紧张兴奋起来了呢?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陈官鱼脚趾扣了扣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翻开了一页,这本绘本显然就是初稿了,陈官鱼翻的更加小心起来,第一页上只有三行文字,字迹淋漓,筋骨劲道,那页纸上写的是“菩提本无树 万物皆是从无中来 而既然无生一 一生二 那人之初 性便本善恶 而佛魔矣是无界限 佛即是魔 魔即是佛 佛魔神鬼本就是一物 而若是割裂人性善恶 地狱便在人间”,下面还有两行字,字如其人,不可谓不是张牙舞爪杀气腾腾,一行“于我之后 再有搬弄是非割裂善恶者 定将尔等生撕活剥 屠戮殆尽!”一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好自为之”

陈官鱼没看懂城主写的啥,不过陈官鱼感觉城主当时应按是受了大刺激想要杀人。

陈官鱼咕嘟一声又咽了一大口口水,壮着胆子翻了一页,第二页却只有一个飘逸的大字“裸”。

仅仅只是一个字眼,但此情此景下就好有什么魔法附着在上面似的,陈官鱼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些耳边风,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人魔之前沉迷画画——当然现在依然如此,其中包括人体画,还是那种不着片缕的人体画,据说曾有人见过,或者是曾有狗见过,狗说的?人魔在他的画室里安置了一面银镜,然后脱光衣服在镜前描绘自己,大家对此都觉得离奇和不理解,那牲口也不像是个自恋的人啊?也就当做是谣言了。然而不久之后,人魔开始公开找人体模特后,这则谣言便被证实是真了,人魔第一个找了龙颢,酬劳是一盘炸鸡,心宽体庞通情达理宅心仁厚的龙颢自然无所谓光着腚做人体模特,有没有酬劳其实也无所谓,有更好,龙颢虽然喜欢吃,但对吃什么其实不太讲究的,十来斤的烤乳猪都三口一只,小小几只鸡更是囫囵着就下了肚。

龙颢答应做模特,主要还是人魔煞有其事的来找自己了,龙颢也相信人魔确有其事。

而陈官鱼听说人魔也找过典栎……

陈官鱼翻了一页,果然是龙颢的裸体,比较辣眼睛……陈官鱼连忙翻页,结果下边十几页全是龙颢的各种角度和姿势,陈官鱼直接往后翻了一大叠,想看看这本《六天魔王图》除了龙牢头是不是就没别人了,结果待陈官鱼看清翻开那页的画中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啪”的一声将书合上……

陈官鱼满脸羞红,一手捂着嘴,激动的在屋里弓身跳脚。

对陈官鱼来说,看见典栎的裸体都不及那画中人的裸体来的刺激大。

陈官鱼在绘本上看到了江荷寺!

而等疯劲过了些,陈官鱼又把手放在了那本《六天魔王图》的封面上,但一下子不太敢翻开了。

虽然陈官鱼知道人魔向来不介意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但是这也……太太太刺激了吧!

是大姐头江荷寺的裸体诶!为什么人魔会画江荷寺的裸体像?大姐头和城主大大莫非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地下情吗?

陈官鱼在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八卦心和贪图大姐头美色的心理占了上风(很奇怪,不过确实女生看见美女的反应比男的都大),陈官鱼涨红了脸,咬着唇,哆哆嗦嗦的翻开了绘本。

江荷寺的裸相人魔也画了不少,陈官鱼翻到了最开始那一页,那画中的场地就是这间木屋的二楼,而那画中之人不着片缕,亭亭玉立,双腿勾错,双峰傲立,一手搭在胯上,一手支在书架上,天鹅脖颈如雕如琢,下巴微昂,粉唇轻蔑,猫眼带电,电的陈官鱼头皮发麻,浑身颤栗,是要当场去世了。

饶是如此,陈官鱼也不得不承认城主的画技简直登峰造极,画的传神也就罢了,而在传神的基础上还狠狠的调油加醋了一把!

陈官鱼并不是没见过江荷寺光着身子的样子,只是这一张图好像让自己重新认识了江荷寺,连带着性取向也都快被带弯了,画中大姐头这姿势这眼神也太撩人了吧!

就事论事,江荷寺在一干刑官与狩官间确实是身材最哇塞的那一个,极具野性自然美,肤如羊脂玉,腿如踩高跷,胸臀在一干女性中皆是一览众山小,兼又有个提气收腹便可两手合握的扎实蛮腰,而且虽然江荷寺写的东西多是些爱恨纠葛的伤文,但其实江荷寺的脾气是十分“爽利”的……要不是江荷寺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性格,且实在是太太太能打了,出手成伤……江荷寺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硬件优势取代艾姐姐坐稳狱都一干色狼口中“一姐”的宝座。

而在女刑官中,江荷寺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姐头了。

只是随着陈官鱼的翻阅,一颗激动的心却是渐渐沉入谷地。

陈官鱼原以为大姐头真和城主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起初画中的江荷寺神态挑衅又挑逗,大胆的向作画人展示着自己的躯体,同时也毫不遮掩自己对画师的爱意,只是越画到后面,画中那斗志昂扬的女子变的越来越绝望,直至最后双目失去了神采……画中的江荷寺似乎终于发现,即使自己全身赤裸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那个心如魔鬼的男人也不会将自己拥入怀中……自荐模特的江荷寺终于清楚意识到了,自己和人魔是真的没有可能。

陈官鱼看着那最后一副画,画中女子已是坐地抱膝哭泣,陈官鱼双手撑在书架上,死死咬着嘴唇,不知为什么眼圈湿润,而内心乌云密布,如波如澜,就好像画中人的那段经历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欸嗨嗨,着了道了?在外边喊你一点反应都没?”忽然出现的人魔一嗓门把陈官鱼吓的都快应激死了,死之前本能的将书藏在身后。

人魔探头看见陈官鱼屁股后的那本书,一时也有些尴尬,那本《六天魔王图》是几年前自己研读佛经悟了一禅,心血来潮时所绘,后来热情消退,才起了个头便搁置了……而入了十境之后,时间管理能力变强了,检索记忆时回想起之前还有这么一茬子创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打算翻出来画画玩,然时至今日返璞归真,经常思而不学,结果差点就殆了,主要原因还是心肠和定力都不及当年铁实。

“咳咳,嗯,你还小,你现在读这本书还太小,这本书不适合你。”人魔捏了捏鼻子又擦了擦胡子,难得有些组织不好语言。

“吃点?”人魔放下手里桌椅,摆好食物对陈官鱼说到。虽然人魔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在狭小空间里那与生俱来的压迫力还是让陈官鱼的行为都变得乖巧起来。

陈官鱼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点点头,把书递给人魔,在椅子上规规矩矩的坐好,接过人魔递来的一盘鸡块,然而虽然鸡肉色泽香气都十分诱人但是现在陈官鱼实在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了,反观人魔则吃得津津有味,连骨带肉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

陈官鱼小口吃着一只鸡腿,吃到一半终于是忍不住了“城主,我……”只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你是想让我帮你和典栎搭红线吧?”

“啊!啊?啊对啊。”陈官鱼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这确实是陈官鱼来找城主的那个最初的目的,只是现在陈官鱼其实更想问的其实是城主和大姐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拒绝。”人魔回答的毫不犹豫。

“为什么~呜呜呜~”陈官鱼没想到城主回绝的这么干脆,一下子真情流露了,委屈巴巴的说到“为什么你不能成全我们!”

人魔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什么叫我不成全你们?”

人魔继续道:“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你们小孩子谈情说爱是你们的事情,只要不是扯了一地鸡毛让我心烦,我这个当城主的都随意,只是你想让我来帮你撮合就不合适了吧?”

“你入刑官有多久了?快有二十年了吧?”

陈官鱼点点头。

人魔摇了摇,不由的有些感慨,记得那本册子上,陈官鱼入刑官的年龄是十八岁,算算下来眼前的丫头片子其实也都是要奔四的人了,这年龄放在外面都可能抱孙子了,然而狱都的刑官陈官鱼确确实实里里外外都还只是个小姑娘。

这二十年里,陈官鱼的心境和外貌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二十年,虽说时不时的外出任务都是短则半年长则三两年,但怎么说你来狱都也有二十年了,你跟典栎也够熟了吧?你怎么就不直接跟他表明心意?”

“我有啊!怎么没有,我都暗示过他好多次了!”陈官鱼气鼓鼓的说到,“不解风情!”

人魔笑着刮了刮嘴角。

原来对典栎的误会也这么大的吗?典栎典大爷可是精读了那本《老王》的人,那理解力可都是个老艺术家了。

“先不提典栎解不解风情,我想先问一下你,确定是典栎了吗?”人魔笑着问到。

“?”陈官鱼皱了皱眉,有点没懂城主是什么意思。

“这二十年里,除了二秦太油腻,龙颢丑拒,我知难而退,狱都的刑官哪个男的你没偷偷喜欢过?呼延大藏你喜欢过,连杨老头你都喜欢过吧。”人魔慢悠悠的道,陈官鱼眼里有过谁,人魔都不用刻意观察,一眼就都看出来了。

“你不要这样讲嘛,搞的好像我很滥情一样,呜呜~”陈官鱼一下子就被人魔戳中了,羞耻的捂脸甩头惨叫。

“哈哈,沉熟稳重身居高位的老男人,确实挺招美女稀罕,理解,理解。”人魔笑着拍了拍陈官鱼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真烂漫的陈官鱼实在太嫩了,喜怒哀乐全被人魔玩弄于股掌间,几掌拍下去陈官鱼确实有被安慰到。

而在情感这一方面,对人精人魔来说又有谁不是天真无暇的小透明?

“我定心了,就决定是典栎。”陈官鱼豁出去了,顺着城主给的台阶就下了,可不敢再提出丝毫质疑了,城主讲话真的太吓人了!

人魔点点头,刚想继续,就见黄大岁将那太师椅倒扣在背上,驮上了楼,看着两人的眼神不要太睿智。

“过来吧,一起吃点。”人魔朝黄大岁招了招手。

黄犬点点头,驮着椅子过来了,略看滑稽,细看威武,走路姿势就已不似寻常狗,怎么说呢,腹有诗书气自华?已经起范儿了。

“我们继续,对于我为什么不答应撮合你俩,其实呢,你只看到了你看到的,你认识典栎,但你又了解他多少呢?”

“嗯……”这一下子确实是把陈官鱼给问住了,了解典栎多少?身高一九一体重一百七,左手使一把一万七千二百斤的擎天巨灵降魔斧,右手使一把两万五千八百斤的大慈渡世钉头锤,入体神兵为不动明王如意匕,狱都五子排名第四,然自称狱都只在一人之下……这些都是那本花名册上的句子,陈官鱼知道的也差不多是这些了,兴趣爱好嘛,爱看书?

喜欢一个人难道需要了解很多吗?感觉对了不就好了嘛。

“典栎其实是知道你喜欢他的。”人魔声音变得正经起来。就典栎那心比黛玉多一窍的缜密心思,会不知道有没有女人对他动了情?他就是懒!

“典栎心中始终有万千波澜,他也早就习惯了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你对他的暗示,只不过是往他思潮起伏的心湖间投了一块石子,激起了一点水花,之后便是石沉大海。”

“典大爷其实是个大情种呢,你因该知道的吧,典栎其实是喜欢艾那样的。”

陈官鱼点点头,试问谁不喜欢善解人意又漂亮的艾姐姐呢?

“所以说啊,不是典栎不解风情,是你那点小暗示根本就不足矣打动他,要么你就等他以后想结婚了主动出击,要么现在就拿出你全部的情感去轰轰烈烈的来一场恋爱吧,趁他还没变成像我这样的人之前,绝对有戏!”

“好的,好的。”陈官鱼连连点头,嘴上是这么说,只不过被人魔一顿开导,好像忽然又不是很想谈恋爱了,因为感觉,会有点累哦,就没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不想谈也好。”人魔说到,又看穿了江荷寺的小心思。

“毕竟你知道的,现在嘛,这个时期,这个阶段,这种事情是比较敏感的。”人魔挠了挠头。

“是因为无序日吗?”陈官鱼被人魔说紧张了,询问到。

“不是——,关那个东西什么什么事?是近些年来狱都越来越阳盛阴衰,本来就快是个和尚庙了,前年爱姐姐又少女变少妇,这般老色鬼已经是妒火攻心,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又想和典栎搞这一出,江湖上必然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啊。”

“啊?!”陈官鱼傻眼了,什么玩意儿?

“别往外传哦。”人魔笑了,“还有你。”人魔用鼻子指了指黄大岁。

“艾成婚消息散出去的那天晚上,曾有某一群人打算给某人尝点苦头,结果扑空了。”

“好了,说完了,说多了影响团结。”

“是,我想的那样吗?”陈官鱼疑惑到,闹婚?

人魔点点头:“算是,闹的比较凶,要动刀子的那种。”

陈官鱼皱眉,这群臭男人真讨厌,人家结婚关他们屁事啊,以后要是和典栎在一起了,一定要让典栎和他们划清界限,千万别被他们给带坏了。

“所以啊,慢慢来也好,免的那群好汉觉得遭受了背叛,又要搞事情。”

“陆江圆滑,趁着青霞洲有大妖作乱,自己来我这里请缨,带着艾溜了,典栎不一样,典栎虽然看起来散淡,但可一身都是胆啊,有战役了他是真的上啊,打架这种事情,典大爷一点都不怯的。”

“而要是你们俩在这个时期成亲了,这一场闹婚在所难免。”

“那典栎岂不是很危险?”

“我担心的其实是别人。”人魔笑了,“典栎确确实实是狱都除我之外最能打的,虽然我不知道闹婚的都有谁,但我知道闹婚的肯定不会有谁。”

“呼延大藏不会,龙颢不会,陆江不会,杨漴焕不会,你们大姐头不会,其他人么,无所谓了,来再多都没用,典大爷最擅长的就是一人单挑一群,而且他那身法油滑的很,出手又重,又抗揍,脑子又聪明,又是知根知底的,真过起招来,少不了打断别人手脚。”人魔道。

“原来典栎这么能打的吗?”陈官鱼惊了,本来以为典栎只是强,没想到典栎有这么强啊!

“他们五子,都是什么路数?我记得典栎在五子里只排第四呀?”陈官鱼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江荷寺不算在内,五子真实排名是典栎,呼延大藏,龙颢,陆江。”

“陆江武学搏杂,什么刀枪棍棒都会耍点,是狱都最花里胡哨的,不过花哨归花哨,确实有掌握要领,只是不够精髓。”

“龙颢修的是自身成太极,并且已然圆满,刀枪不入,不惧任何外力打击,只是仍不足抵御冰火之术,所以他入水阴雷池,也是为再修一个雷法攒身,好破冰抗火。”

“典栎练的是一个身如熔炉,钢筋铁骨,形销而骨立,生生不息,只要脖子不断,就都只是轻伤,给他个喘息之机,都能缓过劲来。”

“典栎这一脉络,本是狱都最普通的路数,只是于典栎心境相匹,故他运用起来也最是强硬,这条脉络走到极致,是身如大日,这才是真正的不惧外力。”

“至于呼延大藏,只能说他是个奇男子,入刑官已经一百零五年了,这一百零五年里,实力从未有过变化,打第一天如刑官就是跟现在差不多的水平,是一如既往的强,而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呼延大藏就是狱都战力的天花板。”

“城主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诶,为什么呼延大藏那大和尚能那么强,他修行路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陈官鱼问到。

“这个问题,我之前也不是很清楚,但等我入了十境之后,我才发现,呼延大藏是天生的大十如来境。”人魔淡淡道。

陈官鱼眼睛都瞪大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对佛了解多少?”

“……”

“佛起源自燃灯古佛,传承自药师佛,发扬光大自释迦摩尼佛。”

“燃灯佛也称定光佛,普光佛,外界传言自宇宙诞生之初诞生,然而时间久远不知确有其人或者只是后人编撰,如果确有其人,或许便是第一个悟禅入如来境的人。”

“如果说燃灯佛的成就是将光明和信仰带到人间,那么药师佛就是第一个行医治人的人,在世时曾许下佛门宏愿,愿教天下众病悉除心安乐,药师佛这个佛的名头,大概率也是后人追封的。”

“至于释迦摩尼佛后,佛教才算真正的建立起来,这个人也是如来境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因为他参透了终极,到达了圆寂境。”

“死和羽化和圆寂,结果是一样的,但又不一样。”

“死么就是嗝儿屁了,羽化在外界俗称位列仙班,其实只是将那‘逍遥游’的心境具象化了,而圆寂,我不敢妄下定论,只能说是人的意识融入到了宇宙的意识中去,或者说人的意识成为了宇宙的意识。”

“不是很懂,宇宙有意识?”陈官鱼问到,

“或许吧,说不定有呢。”人魔笑了。

“你应该有所耳闻,宇宙起源于大爆炸,而结局是塌陷于某一个点。”

陈官鱼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就从情爱聊到宇宙的起源上了,但感觉还挺有意思,“我还听说宇宙是多元的呢。”

人魔在桌子上描绘了一个太极图,但开口讲的又不是这个。

“到了如来境这个层面之后,一切的大小都变的没有意义了。”

“我们刑官的制式衣袍上都会绣有一个图案。”人魔朝身后的一张画纸上指了指“知道那是什么图案吗?”

陈官鱼点点头,“就是我们衣服上的图案,腰果花。”

“你觉得那个图案像什么?”

陈官鱼愣了半天,这花纹好看是挺好看的,像什么?

“种子?”陈官鱼思考良久说到,感觉已经穷尽想象力了。

人魔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层含义,但不是我想得到的,我重新问,这个图案是什么。”

“是……腰果花?”陈官鱼回答,一说出口就被自己蠢到了。

“腰果花,只是一个后人起的代号,我要的是这个图案真正的,最原始的名字。”人魔说到。

陈官鱼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上官府里被教书先生考教学问的那时光,顿时有些紧张,只是陈官鱼再怎么抓耳挠腮也还是无法知道这图案除了腰果花外还能是什么。

“探微入芥。”黄大岁冷不丁口吐人言。

人魔对陈官鱼笑说到:“大岁已经知道了,在提醒你呢。”

“嘶——”陈官鱼扯了扯嘴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探微入芥?

陈官鱼试着用刑官的这炼眼之法去凝视,在放大到了一个境界之后,陈官鱼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是虫,腰果花是虫。”

“是什么虫。”

“草履虫。”

人魔眼带笑意点点头“差不多就是着么回事,腰果花最初是‘花瓣状’,其实就是草履虫的形状,而在经历几百年演变后才变成如今更为美观的巨大逗号状。”

“正所谓佛观一钵水,言水中八万四千虫。”

“佛又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这些再浅显易懂不过的道理,简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而这么大几千年里,外界不知多少痴顽兜兜转转,穷其一生也与这真理隔纸如隔世,真是我见尤可怜。”

“当然我自己也是几天前才发现。”人魔笑道。

“刑官那探微入芥的练眼之法,根源便在这里了,而狱都也与那释迦摩尼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狱都的由来,我有一个大胆猜想,但也只是个猜想。”人魔摇了摇头。

“当然,练眼之法也不是狱都独有,外界也有像核雕,米雕,发雕等等微雕技法,就与狱都这门功法大同小异,仅仅是个程度问题。”

人魔拔下了一根头发放在桌子上,陈官鱼眯着眼,便见那根头发上横刻着“道法自然”四个字。

“另外我还听说大秦国培养神射手要以丝发悬虱挂在墙上瞪个三年,直至把虱子看的有车轮那么大才开始拉弓引弦,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人魔忽然不是很想继续下去了,肚子里的其他想法有点多,不拿出来抖一抖总有些不得劲,“还是先说说你提到的多元宇宙吧,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雪花’。”

陈官鱼点点头:“忘了谁说的了,反正就是有人说过。”

人魔笑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语言,无外乎是两种人说的,一种是……”

“男人和女人?”陈官鱼忽然间歇性机智了起来,插嘴到。

人魔挠了挠眉毛扮了苦脸笑到:“算你对一半吧,毕竟外边还是有一些人不男不女,有些人又男又女。”

“我指的两种人,一种是现在还喘气的人,简称活人,一种是现在已经不喘气的人,简称死人。”

“嗯,那些个不喘气的但还活奔乱蹦鸡飞狗跳的在我眼里也算死人。”

黄大岁在桌子底下踢了人魔一脚。

“鸡飞蛋打鸡飞蛋打”人魔改口,陈官鱼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人魔刚刚想到的是僵尸类,旱魃什么的,活死人也算死人吧。

“回过头来说说雪花,说这句话的人确实有着前瞻性的目光,但看的还是不够细,不够远。”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没错,而万物皆由粒子够成,世界上,难到有两颗相同的粒子吗?”

“或者讲的具体一些,一颗最小的原子,由一个核和一个绕核运动的电子构成,而世界上,难到存在有两粒这样的原子,他们的电子绕核运动的轨迹是完全相同的吗?”

“不存在,对吧?”

“嗯嗯。”陈官鱼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是觉得很有道理,另外,世界由粒子构成?

“而原子,依然不是最小的那颗粒子,一粒原子,仍是有无穷无尽的更小的粒子组成,那么,为什么,不将一粒原子,视为一个元宇宙?”

“兆亿为单位的原子组成了人,为何不视为,兆亿为单位的‘元宇宙’,组成了人?”

本来一个挺玄奥的话题,但是城主一边吃着炸鸡一边波澜不惊娓娓道来,在陈官鱼看来新奇是新奇,但也就那样了。

反而是黄大岁皱眉不言,颔首低头,似在思索感悟着什么。

陈官鱼看着黄狗这副表情觉得十分滑稽,莫非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真正含义?

“我再来讲一讲太极的含义,简简单单的阴阳交替,四两拨千斤也把太极解读的太简单了。”

人魔又指了指身后那乱七八糟的画中的一副几乎全黑而有一粒白点的画,以及全白而又有一粒黑点的画:“如果说这两幅画分别表示宇宙起源的大爆炸和宇宙结束于塌陷于一个点。”

“那么太极图就表示为宇宙无数次的爆炸和塌陷。”

“爆炸——塌陷——爆炸——塌陷,这并不是一条直线,这是一个循环。”

“如果说那两幅画以及画中包涵的内涵在外界价值数亿钱币的话,那么太极图的价值则是宇宙中一个爆炸和一个塌陷间所有价值的相乘。”

“这么值钱?”陈官鱼瞪大了眼睛。

人魔点点头,笑到:“不过就是因为是无价的,所以也就一文不值了,而且这图案早就烂大街了,通货膨胀。”

陈官鱼摇头惋惜。

“当然也分是谁画的了,我的笔好歹也是让呼延大藏开过光的,而且我人魔的签名在外边也是值几个铜板的。”人魔哈哈大笑起来。

“嗯……我记得你刚刚好像说,呼延大藏是天生如来境?”陈官鱼忽然想到这么一茬。

“是,没错,如果用外界的说法,呼延大藏大概算是释迦摩尼佛的转世。”

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陈官鱼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你讲过吗?呼延大藏可做如来不愿做?”

“没有。”陈官鱼说到,这种东西有没有讲过自己肯定会有印象,但现在是完全没有印象。

“那可能就是我的脑子里的自言自语吧。”

“释迦摩尼,释迦意为‘能’,摩尼意为‘仁,儒,忍,寂’,这里边每个字都是有学问的,仁就仁,儒也就是儒,无需过分解读,需要略略解读的,是忍和寂。”

“佛教成立之后的体系,俗人给俗人立下的规矩,若要修成佛,先后要修金刚道,修菩萨道,然后才成佛。”

“何为金刚?诸界之极恶极怒者,在佛庙中以张牙舞爪的凶恶面貌示人,金刚者,在佛教体系中往往也多为修罗,夜叉等等穷凶极恶的妖物,堕落之人。”

“修金刚道,无非只是修一个驾驭心中的恶,是你驾驭恶,而不是恶在控制你。”

“然后是菩萨道,何为菩萨?菩萨即是观世音者,聆听世间疾苦,大慈大悲搭救世人,修的是一个大善。”

“修金刚道是驾驭恶,修菩萨道则是不要盲目善良。”

“被剪刀剪开茧而不是自己破茧的蝴蝶无法飞翔,这就是那害人的善良。”

“聆听世人疾苦,慈悲开示,给予真正需帮助的人恰到好处的帮助,是助人为乐,给予需要鞭打才能回归道路的人一顿鞭子,同样是助人为乐。”

“这也是菩萨也有修罗法相的原因,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这是在打救。”

“而某种程度上,客观来讲,修菩萨道的出手比修金刚道的都要来的凶残,修金刚道要学的是驾驭暴力,修菩萨道则是要学会运用暴力。”

“对菩萨而言,暴力,仅仅是一种达成目标的手段罢了。”

“而,登天易,由菩萨成佛难极,毕竟助人为乐是会上瘾的,修了菩萨道再入佛者,就我所知,或许仅仅一人而已,便是药师佛。”

“至于佛么,无欲无求四大皆空同时也是随心所欲,这是一种非常高的精神层次,而且并不是独乐乐,当一个佛的出现,必定会出现菩萨和金刚。”

“和第一个出现斑纹的人身边人会相继出现斑纹是差不多的道理。”

“而在我看来,能驾驭恶,慈悲为怀正确使用恶,做金刚,做菩萨,都算修成正果吧,毕竟人是复杂的。”

“说了这么多,你对于‘忍’和‘寂’有想法了吗?”人魔灌下一碗鸡杂汤后说到。

陈官鱼一阵头大,怎么老让自己做这样的阅读理解?

“忍,心中有怒,所以忍。”黄大岁到。

“佛子一怒,杀尽众生,当即成魔。”

“寂是四大皆空?”陈官鱼跟上一嘴,不然就显得自己在这段谈话里有些多余。

“差不多吧。”只是人魔不只为何眼神有些落寞起来,遥想那外界人所书,无非如同是将自己心中千千节抛给世人解,也不知因此困惑了多少人,见书如见人,字里行间之中,最是直达人心,写了满纸荒唐言,也是可恨可怜人。

“既然成佛,忍无可忍无需忍,道法自然。”人魔淡淡到。

“儒释道,心不足,慎为人师。”黄大岁接上一嘴,人魔点头不语。

言毕,人魔和黄大岁皆长久沉默。

陈官鱼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一人一狗的节奏了,这俩是打开了心流在头脑风暴不带自己吧?

“那个,城主你讲一下,为什么你说呼延大藏生而如来境呗。”陈官鱼还有好多问题呢,机会难得,可不想话题就这么终结了。

“悉达多你知道吧?”

陈官鱼摇了摇头。

“是释迦摩尼佛的俗家名。”

“客观来讲,释迦摩尼也是半路出家。悉达多曾为王子,见世人疾苦,感同身受,于菩提树下冥想数日,成佛。”

“呼延大藏算天生佛种,生来就是能成佛的人,论心性,与悉达多如出一辙,让他走一遍悉达多的路,他能是另一个释迦摩尼佛。”

“只是,他成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未见苦难,先证佛法。”

“路不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是老和尚背着他走的,等他发现路的时候,他已经走完了路,站在了路的尽头。”

“据呼延大藏自己所说,他自打有意识起就跟在了老和尚身边,听和尚讲禅,讲法。老和尚于他亦师亦父亦母。十岁那年呼延大藏告别老和尚,自己行走天下时,如走回头路。”

“打那时起,呼延大藏就已经天下无匹。”

“呼延大藏是二十八岁时来到狱都的。”

“和典栎一样,自己来的。”

“你知道呼延大藏强在何处吗?”

“嗯……道心坚韧?”陈官鱼瞎扯淡到,反正这话听的多了,拿来就用。

人魔摇了摇头:“强在眼,强在指,强在心如来。”

“尤其是指,呼延大藏的指力,狱都之最。”

“一指开山开天都是小意思,呼延大藏曾和龙颢搭手,一指点的胖子见红了。”

“还只是凌虚一指。”

陈官鱼咋舌,龙牢头居然会被人“打”伤?

反正自己和龙牢头搭手的时候都只敢站的远远的放火烧他,帮他出出汗而已。

“呼延大藏并非是道心坚韧,他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视死如归。”

“呼延大藏是风仙道骨的过头了。”

“若分生死,是典栎,呼延大藏,龙颢,陆江。”

“典栎才是真正的道心坚韧不拔,典栎能赢陆江没什么说头,典栎能赢龙颢是因为龙颢畏火,而典栎能赢呼延大藏,是因为二者若只能活一,呼延大藏会让典栎活。”

“换而言之,呼延大藏认可典栎做自己的摆渡人。”

“呼延大藏和典栎只是分高下的话,其实打上个一年半载都分不出来,不过我猜呼延大藏还是会让典栎赢。”

“我跟呼延大藏搭手的时候其实也难分难解。”

“不过我打的过典栎。”人魔嘿嘿一笑。

陈官鱼频频点头似有所悟,扭捏了一下身子,又留意到了那面书墙。“城主啊,上次我来你这儿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多书吧,这么多书你都看过吗?”

“有些看过,有些没看过,但也不一定要看了。”人魔给自己续了一碗鸡杂汤,又在砂锅里舀起些爱吃的鸡胗。

陈官鱼点点头:“写的都是啥啊?”

人魔刚喝一口汤,听到陈官鱼的这句话,啧了一声,笑了:“你这让我怎么跟你说?”

“随便说说呗。”陈官鱼趴在了木桌上,歪着脑袋,用指头绕着头发,声音轻轻的说到。

人魔看着陈官鱼这幅软乎乎的样子,跟一个困了的小朋友一样,有些无奈,这也没喝酒啊?

人魔想了想,说到:“那本《冰火权游》,分上下两部,上部讲的是北方先帝创业未半,中道被人捅死,下部讲的是东方女帝外出创业,放火屠城,登基不久被人捅死。”

“而值得一提的是,女帝出海前让一男宠看家,而女帝外出死了,若那杀手出身的男宠仍然保持机敏,确实是本书最大的赢家。”人魔咧嘴歪头笑的很有阴谋诡计。

“那本《斗破罗》,讲的是小镇青年发家史。”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讲的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做武林盟主。”

“什么样的?”陈官鱼问到。

“心怀天下,为国为民。”人魔笑到,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狱都前辈的身影,虽然从未见过面。

“那本《小古飞刀》,则是一李姓奇侠写的自己的漂泊一生,见书如见人,李大侠确实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红尘奇侠,接的起一个‘侠’字。”

“而那本《雪中剑来》,却讲的是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是一场声色犬马,人情世故,有人真醉,有人假醉,有人还往酒里下了毒。”

“确实教人耳目一新,而坏就坏在废话多,愣是把我看睡着了。”人魔哈哈大笑起来。

“那本《魁拔》,是一个悲壮的故事,而书中有一个说法让我印象深刻:’喝着同一条河里的水,吃着同一片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在梦里或许还能相互梦到’。”

“这句话的含义,指的就是在经历了差不多的环境的人,他们的心境是有重叠的部分的,纵使远在千里外,相隔数百上千年。”

“过于平坦的地方是不会有有深度的思想的,忘了谁说的,不过说的很对。”

“西霞洲,是个出思想的地方啊。”人魔笑道。

“《狼族》,骨子里的血性,曾是我的最爱,当年看的我都有些意难平了。”

“那本《地球志》么,就写的非常有意思了,是仿照着我们这两处天下所写的一部幻想小说。”

“是讲什么的?”陈官鱼忽然好奇了起来,连城主都评价“有意思”,那应该写的真的挺好吧?

“著者烧干锅蔓将自己搜罗的东方远古天神遗迹传说和西方天下的一些个道听图说再结合历史故事、当世见闻做了整合,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讲那茫茫宇宙里有那么一颗球体,而球体上诞生了生命。”人魔笑的意味深长。

“其中还以论述的形式讲述了宗教的起源,甚至是神学的起源,神代表着什么,生命带表了什么,灵魂代表着什么,什么是爱情的真谛,什么又是死亡和永生,以及最最重要的,何为人。”

“喔!”陈官鱼惊叹到,“可以借我看看吗?”

“可以,走的时候你自己去拿吧,不过现在还是先来讲一讲你的疑问,憋了好久了吧。”人魔笑到。

“城主你和大姐头到底怎么了?”陈官鱼激动的拍打着桌子。

“嘶——”人魔倒抽一口凉气,说了那么多到头来你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是吗?就不能好奇一下我画那《六天魔王图》的初衷?

“我和江荷寺,不如不说。”人魔拉下了脸。

“说嘛说嘛说嘛~”陈官鱼充分发挥着那大门大户里的大小姐讨好长辈的乖巧劲,拉着人魔的衣袖使劲撒娇晃荡,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连黄大岁都竖起了耳朵。

人魔被摇得烦了,心里暗骂,自己这城主当的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不过小姑娘家的也不太好教育,一巴掌下去估计就要躲角落里抹眼泪了,得得得,就当我不是我吧。

“坐好坐好!一天天的尽占我便宜。”人魔挥袖甩开了这个粘人精,清了清嗓子。

陈官鱼立马坐好了,两条胳膊交叠在桌子上。

“站在我这个角度看到的,关于江荷寺,我想说的是,江荷寺喜欢的其实并不是真实的我。”

“江荷寺其实爱上的是她心里的那个我,是某一时刻的我,而不是全部的我。”

“而我也早就不是我了。”

一通哲理把陈官鱼绕的晕头转向。

“城主啊,你就说你跟我老大发生了什么吧,她真的追过你吗?”

人魔点点头:“小时候我在水阴雷池修行的时候就感觉她对我渐渐有了想法。”

没想法能有鬼了,当时水牢里加上江荷寺统统也就四个活人,一个吴敬北吴老头,一个龙颢长的跟鬼一样,再就是小刑天時胆大包天。

虽说那时候人魔在水阴雷池里头次见到江荷寺时才十岁,而江荷寺已经十八了,不过因为人魔在那水阴雷池里彻头彻尾就是个混世魔头,确实让江荷寺对人魔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人魔回想在那鬼哭狼嚎的群妖生狱中第一次见到那个让人眼前一亮又有些战战兢兢的美女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跳起来拍了拍江荷寺的头,说了些“在这里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你以后就跟我混吧”之类的玩笑话……熟络了之后,有一次还和江荷寺手拉着手坐在那石穴外崖壁上放风,忘了都聊到了什么,江荷寺就忽然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对着自己的耳朵悄悄的说着些什么“等你长大,娶我可好”之类的话,完了还要亲自己……这些久远的又好笑又害臊的记忆属实是让人魔笑而不语,自己当时没让江荷寺亲到,狠狠拧了她大腿一下就哈哈大笑的从崖壁上跳下去了。

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在那崖壁上江荷寺眼中闪烁的光点确实就是爱情的火花,估计那时她连孩子名字叫什么都想过了吧……唉,也是痴儿。

“我那时对江荷寺没有想法,甚至是到后来是厌烦。”人魔缓缓道。

“为什呣?”陈官鱼万分不解,亭亭玉立又长又白又挺又翘走路带风的大姐头的主动出击,理应不会有雄性动物能够拒绝才是啊?

“因为她妄想改变我,她企图将她的意志施加在我的身上,让我变成她希望的那个样子。”

“她没见过真正的邪恶,却居然劝我善良。”人魔眼神淡漠。

“跟她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狭隘,我曾走进她的内心世界,而那里就好像是个囚笼,跟她在一起,我要么被闷死在她的怀里,要么我撕开她的胸膛。”人魔用了个夸张的比喻。

“智者不入爱河吗?”陈官鱼有些悲伤的说到。

“非也非也。”人魔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主要是那时候年级小,知道个球的男女情爱,那时我只知道女人只是没有那玩意儿罢了。”

“具体是个什么光景真啥都不懂,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亲个嘴就会怀孕哩。”

人魔笑到:“年少不知姐姐好,错把铁皮当成宝。”

“那城主你现在呢?”陈官鱼好像抓住了事件的关键点。

“现在更不可能了,因为我早就有老婆了。”人魔咧嘴一笑,讲出了个在陈官鱼看来没有比这更让人震惊的消息。

陈官鱼支支吾吾你你我我双手比划了半天,硬是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件事嘛,龙颢知道,呼延大藏知道,典栎知道,杨漴焕知道,就连你们的大姐头也知道。”

“我…我不知道!”陈官鱼委屈巴巴的说,感觉自己和社会脱节了。

城主居然有老婆!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不知道!怎么自己之前缠着大姐头的时候大姐头都没和自己说过?

“你们大姐头知道,但是不在乎。”人魔扶额,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点了。

“我和我老婆只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没有拜过天地,而江荷寺固执的认为,那就不能算是合法夫妻而只是异性伴侣。”

“她曾经觉得她还有机会,现在依然如此。”人魔苦笑道。

“得得得,城主你先打住,城主你先说到底是谁,还有什么时候!”

“她叫风里希,确实是个风一样的女子。”人魔缅怀道。

“二十年前我曾经在狱都山外修苦行禅功,缩衣闭口绝食,枯坐崖壁上,风吹日晒日夜冥想。”

“后来破功了。”人魔摸了摸脸,回想起来都是粉红色的记忆。

“只因为我遇到了她。”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陈官鱼太好奇了,到底是这样的女人能让比呼延大藏更加能“忍”,比典栎道心还要坚韧的城主都冲动了,她还是人吗?

“并不是她摘走了我的心。”人魔到:“恰恰相反,因为她,我的心在那片刻才真正完整了,看见那在旷野之中行走的风里希,我才是第一次真正打开了心流,彻底进入到那道家所谓‘逍遥游’的心之境。”

“我无法允许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于是我追了上去。”人魔说道。

陈官鱼不是很理解,城主这样算不算尾随啊?

“她赤脚行走在旷野里,飞鸟虫鱼抬手召之即来,豺狼虎豹皆跪伏在她脚下,她走入河流之中,在阳光下沐浴。”

“我跌跌撞撞的来到她面前,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然而很奇怪,明明是她全身赤裸,但害羞的那个人却是我……”

“好了好了好了不要再讲了!”陈官鱼双手乱挥打断城主的回忆。

人魔闭上了嘴,但脸上的神色明显还是在陶醉之中。

“城主,城主你的那副画集是什么意思?”陈官鱼连忙找了个话题,这气氛太不对劲了!

“《六天魔王图》?”

陈官鱼点点头:“你说你悟了一禅。”

“释迦摩尼将世界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人魔笑着看了陈官鱼一眼。

“不知道不知道。”陈官鱼直接摇头。

“好吧,不过在话题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你觉的有地狱吗?”人魔笑到。

“死之后的那个地狱?”

“死了还有个屁啊。”人魔哈哈大笑。

“那水阴雷池?”陈官鱼总听别人说起群妖生狱这个说法。

人魔点点头:“是的,只不过曾有一些个狗娘养的所谓佛教徒可劲添油加醋,将一个大好世界观变成了鬻官卖爵的工具,令无数人误入歧途,不得其法。”

“有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还在那水阴雷池里蹲过呢,唉~,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他们走的还是太利索了。”人魔惋惜到。

“欲界天说白了就是一个欲望由高到低的过程,欲望膨胀到肉眼可见的最大的那一处,称地狱道。”

“地狱只是精神的产物,无法克制的欲望,就是通向地狱的道路。”

“而水阴雷池的作用就是拆解回收这么一群害人害己,心在地狱的家伙。”

“另外什么阎摩天自在天,都只是个程度的问题。”

“释迦摩尼将欲望的由高到低,分为交,抱,握,笑,视。”

“最后过心魔,升色界。”

“色界么就跟呼延大藏的心境差不多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活着一天天的就等死。”

“至于无色界,花花草草,天体宇宙,肉眼所见,都是无色界。”

“你因该发现了吧,人成佛,佛教的终极教义,如同宇宙最终的塌陷,如果宇宙是思维的话,那么思维在成佛的那一刻停止了,而又是新的开始。”

“而我当年所绘《六天魔王图》,就是复刻释迦摩尼于菩提树下悟禅的经历,过了我这一关后,愿教天下有心者人人得逍遥游。”

“后来想想算了,我怕有些人遭不住炸脑了,就战略性放弃,顺其自然。”人魔笑吟吟。

“不觉奇怪吗?他化自在天的含义,是不以他人乐为乐。”人魔忽然提问到。

“释迦摩尼女人缘因该不差。”陈官鱼略加思索后说到。

 “正解!”人魔哈哈大笑,赞扬到:“你快通透了。”

 “释迦摩尼曾是王子呢,金钱,地位,权力,美色,美酒美食,别人的人生目标,只是是悉达多的人生起点。”

“悉达多必然也是一个对生活无聊到了极点的人,他是看腻了人欲呀,所以他才会‘逃’禅,去自然界里接受更大的刺激,他才会像一个孩子一样长久注视着一个点去看,直至探微入芥,直至成佛。”

人魔微笑道。

“另外说一句,那欲界,色界,无色界的道路,是释迦摩尼留给呼延大藏走的,他们心性最是相通,别人走简直是自寻烦恼。”

“庙里的老和尚教血气方刚的小和尚不要去想小姑娘?全都他妈的邪教,释迦摩尼岂是人人可当的?配吗?不自量力。”

“那世俗所谓大乘佛法,在我看来还是狭隘了。”

“如来。”黄大岁道。

人魔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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