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先时候,狩官尚未来到狱都的时候,狱都是很少有像现在这么“人丁兴旺”的,除了城主坐镇狱都,其他刑官大都是隐姓埋名散在天下其余十五洲里,盯着四处风吹草动,缉拿跃上了狱都那条底线的作乱妖魔。
那时的刑官可能数十年里都不会回狱都一次。
现在好了,那本是隶属于丰都城的八百狩官并入狱都,狩官代替了刑官行走于天下,监视探查,传递讯息回狱都,再由刑官出马捉妖。
而狩官的主要职责,是引渡那些圆满无缺的灵魂。
酉时将尽,各路“牛鬼蛇神”们便三三两两来到了狱都城主府。
城主府仅仅只是一个会堂外加一个小院子,并非是什么生活居住的地方,而更像是一座祖师堂。
会堂简单,主位一张桌,一张椅。从位数排桌子数排椅子,另有历代城主画像环列。
人魔坐在主位上,点了下边几次人头,想着是哪些个牛马还没有来。
先是姊妹花们,江荷寺就不用说了,艾外出了,陈官鱼,莫岚,韩势袭,齐了。
水牢,生杀殿主龙颢,副手林翀年。
千机楼,副城主杨漴焕,弟子白牧。
老马夫们,以秦自在,秦自来为首,池原境,王洋,路甲,马东卬……少了陆江老贼。
散人们,和尚呼延大藏,道士余观北,居士阎浮提,王停霁,煅师龙燮,医师袁文聘,该溜子费俊,解跖,岳霂,徐偃虎,辛喜,陈龙驹……
人魔点来点去才发现是典栎和李回没来,这俩神仙怕是睡过了头。
人魔怀中撸着猫,翘着二郎腿斜坐着,不去看这底下的人头攒动叽叽喳喳,打算等等那俩憨子。
……
其他人来狱都天天溜该可能是因为闲,费俊不同,费俊是个正儿八经的恶霸出生,曾聚拢起一批书么不读,逼么猛装的精神小伙子在一个叫林兰的乡里横行霸道。
而解跖也是差不多的来路。
费俊身高一米九八,块头倒也不小,只是当初来狱都之时整个人的气质就是眉歪嘴斜流里流气的。
想来是说说不听,没被老和尚教化成功。
那只能是打了。
费俊当初也是个有纹身的人,面积还不小,差点就是个满背,也不知他是从哪些个地摊上的黑道绘本上看来的,他让人给自己在背后文了个佛。
图案是这样的,一个麻赖头的家伙站在一片圣光之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左右两排字,一排“天上地下”,一排“唯我独尊”。
估计就是照着绘本上来的。
费俊来狱都之时发现狱都其实跟他之前混的那些个乡下地方也挺像的,就是大了些,山多了些,房子好看了些,和当地居民散淡了些,登时心下狂傲难耐,迫切的想要在狱都获得领袖的地位。
费俊与解跖是同期,二人在旅途之中就早已交过手,分出了个大哥二哥,这哥俩就商量,怎么的才能像制霸林兰一样称霸西钰狱都。
打败当地的头目必然是重中之重,而目前敌我实力悬殊,当务之急便是招兵买马。
酒馆历来是个招募武将的好地方。
二人找了个当地人打听了一下当地最大的酒馆在哪,便来到了那由刑官们自产自销的酒馆里。
因为脑回路简单,也因为有心事,二人也因此忽略了酒馆里一些个不同寻常的小细节——就比如说为什么里边的这帮人都是在用小木桶来喝酒。
酒馆当时和目前都是由秦自在和秦自来在接手的, 两位老爷子没啥事了就会来这边坐坐,讲讲荤段子给众人下酒,也算是半个酒保。
当时酒馆里气氛火热,男人们便鼓动最善歌舞的莫岚露一手助助兴,拉扯时的嘴脸是难看了些……
费解二人登时便热血上脑。
王洋就是那个被揍的出头鸟,被费俊一拳干飞到了柜台后面。
被枕头拍了一下痛到是不痛,就是有些懵,王洋躺在柜台后边,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便理清了状况,登时就心中有了个鬼点子。王洋自己动手给自己挠了个花脸,扮的颤颤巍巍的从柜台后边起来。
这藏龙卧虎的酒馆内哪个不是卧龙凤雏,登时心下便明了,这是要开演了呀!
各各都是老戏骨,迅速便找到了自己的角色,照着那些个烂大街的剧本合起伙来逗二傻子玩。
那段时间里,费解二人确实是威风凛凛了一阵子,谋划并进行着如何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情况一直持续到呼延大藏解除了辟谷,从山中出来。
王见王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佛门弟子,呼延大藏也确确实实是有着王者的气概。
而遇上了这么个中二之王,呼延大藏只是看了费俊背后的纹身一眼,说道:“为什么要纹这个图。”
费俊:“因为这个人最大最强,是天下第一!”
呼延大藏点点头:“崇尚强大没有错,但你并未真正理解这张图的真正内涵。”
“我先替你收着,等那天你领悟了再还你。”
说罢捏着费俊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以手作刀剥下了那块人皮,费俊还没惨叫出声就被呼延大藏捏的晕死了过去。众刑官一看没戏唱了皆做鸟兽散。
呼延大藏让尿了裤子吓趴在原地的解跖回家去,提着费俊去找袁文聘医治后就带着那块人皮回到了山中。
在那一处崖壁上,呼延大藏恭恭敬敬的将图案铺开,以最最自然的姿势开始打坐。
崖外风轻云淡,崖内的僧人云淡风轻。
只是坐着坐着僧人就走神了,自言自语着,“天上地下,为我独尊,‘我’是谁,‘我’是如来,什么是如来,是如‘来’,若是心中有苦难,便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念咏我名,直至我如‘来’……”
念着念着和尚便不自觉泪流满面,高大的和尚像个婴儿一样在地上蜷缩着抽噎着啼哭了起来。
“师父,我好想你啊。”
……
那俩傻子终于是哈欠连天的来了。
人魔把猫放到了桌子上,那只猫乖巧的蹲在一旁摇着尾巴。
无需多言,众刑官知道人魔要开始他的神叨叨了。
而人魔却是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抵着下巴和嘴,眼光注视着众人,思维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长久的沉默。
会堂内安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声,大家都在等着首脑开口。
倒不是人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太多想要说的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头。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从最坏的地方开始讲比较好。
“人类的末日要来了。”人魔笑着悠悠说道。